“不好了,走水了!”
談安歌這一覺睡得十分沉,朦朦朧朧之間,她聽到有人叫喊著,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但是很快就有人把她拉起了床,談安歌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什麽?”
妙顏道,“娘娘,大事不好了!翊坤宮走水了!”
談安歌臉色一變,“怎麽回事?!”
原是宮女在灑掃的時候聞見了燒焦的氣味,轉頭一看,草上竟然冒出了煙。火苗在太陽的照射下跳動得正歡,且火勢蔓延的很快,不過片刻半個草坪都已經要燒起來了。
幸好火勢沒有很大,宮人們手忙腳亂地接了好幾桶水,這才勉強把火撲滅了。
謝予琛聽聞了消息,急忙地趕來翊坤宮,見到談安歌平安無事,頓時放下了心。
今日正午的太陽雖烈,但是走水不是小事,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草又怎麽可能燒得起來呢?
謝予琛陪著談安歌坐下,傳喚宮人問話。
謝玉靈見到父皇母後難得露出這麽嚴肅的模樣,不由得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反正當時也沒人看到,不會有人指認她的吧?
“阿靈。”
謝玉靈做賊心虛,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由一個激靈。
她連忙站起了身,“父皇,叫兒臣有什麽事嗎?”
謝予琛上下掃視了謝玉靈一眼,“你沒什麽事吧?”
謝玉靈道,“而且那時候正在宮內小憩,就聽到有人說走水了,等兒臣收拾好起來的時候,火已經被撲滅了,兒臣什麽也沒看到。”
謝予琛點了點頭,“有誰看到可疑人士的,趕緊站出來。若是被朕發現知情不報……”
謝予琛的壓迫感極強,有好幾個宮人已經頂不住了。
謝玉靈悄悄地用眼神去瞪那個太監,似乎在警告著他不要亂說話。
談安歌畢竟是女子,心思比謝予琛要敏銳的多。她一下就發現了自己女兒的異樣,頓時屏退了宮人。
謝予琛投來疑惑的眼神,談安歌卻直直地看著謝玉靈。
她對聲音難得帶上了一些嚴肅,“阿靈,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最開始,談安歌與謝予琛都沒有往謝玉靈是罪魁禍首這方麵想,還以為是謝玉靈想要包庇什麽人。
“若是受到了威脅就說出來,朕的公主還會怕旁人的威脅不成?”謝予琛說道。
眼見誤會越來越大,謝玉靈隻好開口道,“兒臣不是故意的……”
談安歌反應迅速,“火是你點的?”
謝玉靈麵露尷尬之色,“也不是點火……今日不是陽光正好嗎,兒臣就想著捉弄一下他們。便用銅鏡反射太陽的光逗他們玩,但是誰知居然點燃了草。”
“荒唐!”
謝予琛拉住談安歌,“既然發現草被點燃,為何不說?若不是灑掃宮女及時發現,他是整個宮都要被燃起來。”
“兒臣……嚇壞了。”謝玉靈弱弱地說道。
談安歌眼中的怒火幾乎化為實質,“真是荒唐!你知不知道若是翊坤宮真燒起來會如何?那幾個宮人竟然也看著你胡鬧,真是太荒唐了。”
謝玉靈絞著手指,聲音已經帶上了一些哽咽,“兒臣也不知道嘛……是兒臣命令他們不要講的。而且怕被處罰。”
謝予琛皺著眉,“朕何曾真的處罰過你?”
“兒臣自知自己闖下了禍事,不敢說。”謝玉靈說道。
謝玉靈低下頭,努力憋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看著謝玉靈委屈巴巴的模樣,謝予琛心軟了。
——她都已經嚇成這樣了。
談安歌道,“既然知道自己闖下了禍事,那還不及時說出來?”
謝予琛道,“她也不是故意的……”
談安歌道,“陛下,她差點釀成了一場大禍!”
看著謝予琛一副沒有底線的樣子,談安歌歎了口氣。
最終,在謝予琛的極力相護下,謝玉靈還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談安歌狠狠的剜了謝玉靈一眼,謝玉靈無辜地眨了眨眼。
*
“繼續這樣下去,阿靈會被寵壞的。”
談安歌隻是一直不說,但是並不代表她不知道謝玉靈身上存在的某些問題。謝玉靈本心不壞,但是從小身邊人過分地縱容還是使她性子上出現了一些缺陷。就像她偶爾會捉弄宮人,但是由於她是尊貴的公主殿下,沒有人會覺得這樣的行為是非常不妥當的。
謝予琛抿唇,他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
可是,謝玉靈長得實在是太像談安歌了,他真的狠不下心來對待謝玉靈。
“阿靈還小,這些事情長大都可以慢慢教……”
就像是每次對談安歌也無底線那樣,謝予琛對待謝玉靈也沒有任何底線可言。
談安歌冷哼一聲,“就是因為陛下帶頭這樣。”
謝予琛抱住她,“朕已經安排阿靈開始習武了。習武之人,必先磨練心誌。朕會慢慢教會她這些事情的。”
談安歌有些頭疼,謝玉靈已經快要五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看到謝予琛的眼神,談安歌不由歎了一口氣。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別的暫且不說,但是謝玉靈卻是十分喜歡武功的。
其實原本謝予琛可以親自教謝玉靈武功的,但是他對謝玉靈實在心太軟,因此並不適合當她的老師。
但是,謝玉靈比謝予琛意想之中的還要能吃苦許多。談安歌不得不承認,開始習武以後的謝玉靈真的如謝予琛所說的那樣,一點一點地在蛻變。
——或許順其自然也是不錯的選擇。
“阿靈如此嬌嫩,怎受得住習武的苦?”太後頗為埋怨的看了談安歌一眼,“阿靈便該待在室內被人嬌寵著,而不該吃這些苦。”
談安歌道,“這可是她自己選擇的。”
“是的!”謝玉靈興奮地說道,“習武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而且,父皇說,等功夫到了以後,她就可以不用爬樹,就可以輕鬆地躍上高高的枝頭——據說以前父皇就是這麽幹的。
太後道,“可是皇祖母看阿靈這麽辛苦,心裏難受。”
談安歌的氣還沒消,“她可用不著你心疼。”
謝玉靈訕訕笑道,“可我對那些情緒說話不感興趣,總要有一技之長傍身的。”
太後皺眉道,“你是公主,哪裏需要像平民家那樣有一技之長傍身呢?”
她忍不住看了談安歌一眼,果然是談安歌的教育方式。
談安歌輕咳一聲,不再看謝玉靈。
“母妃——”謝玉靈湊過來,“你還在生氣嗎?”
談安歌道,“沒有。”
“前幾日的事情確實是兒臣做的不對。這幾日兒臣回去以後也有在好好反思,兒臣真的錯了——”謝玉靈撒嬌道。
“如果道歉有用,還要律法做什麽?”談安歌道。
謝玉靈道,“那這樣吧,作為賠罪,等兒臣學好了輕功,就第一個展示給母妃看。父皇說,等而成的功夫爐火純青後,就能夠輕鬆地飛上樹了。”
談安歌忍不住破防,“你倒是還挺自豪。”
謝玉靈笑了一下,“母妃消氣了?”
談安歌看著她,“沒有。”
*
這個時候的談安歌還天真地覺得,一切都會變好的。
謝玉靈雖然在一些地方驕縱了一些,但是謝玉靈從來不是自私的姑娘——就算被驕縱著長大,她還是遺傳到了談安歌的好秉性。隨著她漸漸長大懂事,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人生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談安歌想,她寧可從小開始約束謝玉靈,說不定就能夠避免最後悲慘的結局。又或許,她聽從太後的提議,不讓謝玉靈習武。謝玉靈也不會做出更加危險的嚐試。
但是,千金難買早知道。等事情發生的時候,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好像有無數個人在她耳邊呼喚謝玉靈的名字,直吵得談安歌腦仁疼。
為什麽呢?
究竟是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呢?
“阿靈呢?”談安歌聲音沙啞。
謝予琛的眼眶充/血,他咬著牙,盡量放低聲音說道,“阿靈在習武,過會兒她就回來了。”
談安歌鬆了一口氣,她重新躺了下來,“臣妾就知道……就知道……”
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她驕傲的女兒,怎麽可能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失去聲息。任憑談安歌如何呼喚,她也隻是睜大了眼,目光失去焦距。
時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隻要逃避,所有的痛苦都會遠去。
談安歌好像有些明白夢中的謝予琛的想法了。
隻不過她比他清醒一些,她清晰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罷了。
自欺欺人有時候能夠極大地緩解當事人的痛苦。
謝予琛握住她的手,“但是安歌病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若是阿靈回來了,看到安歌這副樣子,定是會感到難受的。”
“是嗎……”談安歌有些怔怔的,“我……病了?”
謝予琛點了點頭。
談安歌抬眼望著謝予琛,忽然堅定地說道,“不,我沒病。”
看著談安歌慘白的麵龐,謝予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哭,但是他知道,他是不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