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試什麽？
眾人聽到聲音，齊刷刷的轉頭，就見一位半大少年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少年臉色有些蒼白，但那雙淺色眼睛卻亮晶晶的。
葉未歇鬆開西瓜頭的手，說：“你的頭發我可以補救，保證讓你滿意，要不要試試？”
西瓜頭皺眉，想說哪來的不自量力的小子。
老大爺則上下打量了葉未歇一眼，“就你？”
葉未歇笑著點頭，“嗯，就我。”
聞言，老大爺冷哼一聲，“你先把你自己的頭發整明白再說吧。”那模樣就差把‘嫌棄’兩字寫在臉上了。
眾人被提醒，這才注意到葉未歇那半長遮臉的頭發。
倒不是他們刻意忽略，實在是對方的眼睛太漂亮了，跟三月的桃花瓣一樣，水潤潤亮晶晶的，看一眼就會被吸引住。
以至於其他東西都淪為了背景板。
剛才以丈母娘身份自詡的阿姨見小少年長得俊俏，就笑道：“小娃娃啊，你大爺的話雖然不好聽，但說的也沒錯。”自己的都沒整明白，怎麽整別人的。
葉未歇沒反駁，他看了老大爺一眼，最後視線落在那位西瓜頭的臉上，問：“是不是我把自己頭發弄好了，你們就信了？”
不等西瓜頭回話，老大爺先應了，“對！”
葉未歇沒有馬上應，而是繼續看著西瓜頭道：“你怎麽說？”
西瓜頭麵露遲疑。
說句實話，他並不信葉未歇能補救，但見對方眼神澄澈，神情篤定，心裏又有點期待，萬一呢？
倒是和他一起，長相七八分相似，身高卻矮了一個頭的男人問道，“要多久？”
“十來分鍾。”
聽到時間不久，對方也爽快，“行，那我們就等等。”
葉未歇笑了下，“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完他也不客氣，徑直走到老大爺的操作台前查看都有什麽工具。
推子、剪刀、剃刀，梳子，小鏡子，哦，連吹風機都有。
看完後，他朝西瓜頭招招手，“把圍布給我。”
“啊？哦。”西瓜頭趕緊把身上的圍布解下來給了葉未歇。
葉未歇給自己圍上，又讓對方拿了一麵小鏡子站在麵前，他背後則是掛在樹上的大鏡子。
幾個人都緊張的看著他，想看看他怎麽給自己剪頭發。
葉未歇卻神態平靜。
這事還真不是他托大。
上一世，他還沒滿三歲父母就離婚，並且不到三個月就又各自成家。
他這個多餘的累贅就理所當然的被丟到鄉下給爺爺奶奶。
可他們卻忘了，爺爺奶奶是跟著大伯一家生活的，大伯家裏還有兩個孩子，所以就算爺爺奶奶有心偏幫他也偏不到哪裏去，最多就是口頭上多關心兩句。
大伯和大伯娘倒也沒有苛待他，但也不會多好。有什麽好東西，那當然是緊著自家孩子，他這個添頭，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
所以想要錢買點什麽，那就得自己想辦法。
更何況他想學的還是特別燒錢的繪畫專業。
雖然後來跑偏到漫畫上，但那時候他的確是為了買顏料畫紙發愁。
有一次，同班同學去剪頭發，被托尼老師給禍害了，哭了老半天。
他看不過眼，加上小時候跟著村裏的剃頭匠學過幾招，就說他來給改改。
也不知道那同學腦子受了什麽刺激，居然答應了。
也是幸不辱命，他剪得非常成功。
當場就有同學讓他給剪，他們給錢。
因為手藝好，加上便宜，他就這麽莫名其妙成了他們學校有名的發型師，檔期最好的時候能排到一個半月後。
不過後來他開始接單畫人設和條漫，加上在某音上拍手工視頻的廣告收入，剪頭發這門生意就徹底停了。
但每隔一兩個月他都要給自己修一修頭發，所以手藝半點不陌生。
所以除了剛開始時不太適應老式剪刀，有點手生之外，後麵就跟做了幾十年的老把式一樣，中間都不帶停頓的。
現場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最後一個個都屏住呼吸，現場隻剩下剪刀的哢嚓聲。
有路過的行人看到一個少年竟然在給自己剪頭發，還有人圍觀，頓時走不動道在旁邊看了起來。
人就這麽越擠越多。
等十來分鍾後葉未歇停下動作起身，就發現四周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
不過因為有前世的經驗，他也不怯場，從容不迫的把頭上和身上的頭發都拍幹淨，又去旁邊的水桶裏舀水把頭發洗了。
等吹到半幹，又梳整好發型，這才問老大爺和那位被剪了西瓜頭的男人，“怎麽樣？”
眾人盯著葉未歇的頭發看得目不轉睛。
隻見少年的頭發被他剪短剪碎又削薄，看著有些淩亂，卻亂得恰到好處，襯得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
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帥。
兩個字是，真帥！
五個字就是，真他喵的帥！
有人忍不住道：“你之前是有多不待見自己啊？”明明長得那麽好，卻弄了那麽個發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葉未歇隻是笑了笑，他總不能說這不是他的鍋吧？
其實他也沒剪得太複雜，就是後世很常見的idol發型。這要放在2022年，大家都見怪不怪，但現在是九零年，所以大家咋看之下才會覺得驚豔。
老大爺從葉未歇下剪刀開始就已經驚得合不攏嘴，更不用提看到全貌後了。但現在被葉未歇這麽一問，他趕緊收斂表情，一副見過世麵的樣子道：“也就能看吧。”
“什麽能看，”丈母娘阿姨嗔了一句，“明明就是好看得不行。”
西瓜頭瘋狂點頭。
他本來覺得郭富城的發型已經夠帥了，沒想到這個少年剪出來的更帥。
阿姨自己誇完猶嫌不夠，問起了周圍的人，“你們說是不是？”
“是！”
而且對從頭看到尾的人來說，說上一句鬼斧神工，改頭換麵一點都不為過。
明明隻是換了個發型，但葉未歇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一下從烏雲半遮麵變成了陽光燦爛。
有一個穿著軍綠色短袖襯衫的青年仗著力氣大，倏地一下從人群裏擠出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葉未歇……的頭發道：“多少錢？給我剪一個。”
不等葉未歇說話，西瓜頭已經一步擋在青年麵前，“我先來的，而且說好了要給我剪的。”說完又笑著問葉未歇，“是吧？小同學。”
葉未歇點頭，“對。”
襯衫青年也不惱，“行，那我第二個，可以吧？”
“當然可以，”葉未歇笑說，“不過一個要三塊錢，您可以再考慮一下。”
“不考慮，”襯衫青年手一揮，“隻要把我剪得跟你一樣帥，三十塊我也剪。”
有嫌貴的，忍不住嘟囔出聲，“3塊也太貴了，邢老頭一般不是隻收8毛嗎？”
“所以……”葉未歇指了指那個西瓜頭，又指了指自己的。
那人：“……”
好吧，兩相一比，無力反駁。
本來被嗆聲後就不爽的邢老頭一聽，立刻不幹了，張嘴就想反駁，但想了想，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娃娃能怎麽補救。
要是補救不了，哼！
葉未歇假裝沒聽到邢老頭的哼聲，笑著問道：“老大爺，能不能借您工具用用？”
“不借你剛不也用了嗎？”邢老頭懟了一句，然後一臉嫌棄道，“用完記得給我收拾幹淨。”
葉未歇笑了下，“好的沒問題，保證給您清洗幹淨。”
當然，他也不會白白借人東西，不過也得等看掙了多少錢再說。
談妥後，葉未歇又轉頭和西瓜頭說，“我知道你喜歡郭富城的發型，但你的臉型和氣質比較偏硬漢一點，所以並不怎麽搭，我給換你一個怎麽樣？”
西瓜頭一怔，“換一個？”
“對。保證比你想要的好看。”葉未歇笑說。
“這……”西瓜頭有些猶豫。
他本來就是衝著郭富城的發型來的，如果換一個……
“要不先讓我試試？”和西瓜頭一起，略矮一點的那位突然道。
葉未歇沒什麽意見，“可以，不過，”他看向襯衫青年，“這位大哥可能需要等久一點。”
襯衫青年爽朗一笑，“沒事，好貨不怕等。”
“謝謝，一會給你打個八折。”
襯衫青年聽後也不客氣，“那就謝謝小師傅了。”
葉未歇笑笑，示意先試的男人坐到凳子上。
然後邊觀察他的頭發邊閑聊道：“大哥怎麽稱呼？”
“我叫張安，”張安介紹完自己，又介紹了西瓜頭，“這是我哥，張民。”
葉未歇就笑道：“那你是不是還有兩個叫張國和張泰的哥哥姐姐？”
張安一愣，“你怎麽知道？”
“因為國泰民安啊。”有急性子搶先替葉未歇作了答。
張安嘿嘿笑了起來，“對對，我有個哥哥叫張國，還有個姐姐叫張泰。”
眾人笑，“還真是啊。”
有人問葉未歇，“小師傅怎麽稱呼？”
“我姓葉。”
“原來是小葉師傅，小葉師傅這手藝跟誰學的啊？”
葉未歇邊動作邊道：“小時候跟外公學過一兩年。”
原主的外公以前也是個剃頭匠，所以他這麽說也不算說謊，而且人已經不在，也無從考證。
“那你外公不是更厲害？”
“是，不過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
“那挺可惜的。”
“可惜啥，你看這不後繼有人了嗎？”
“也是。”
男人發型好剪，而且他給人剪的也簡單，就是鬢角兩邊剃成青皮，頂上的留長往後梳。
所以眾人閑聊幾句，也就十來分鍾，葉未歇就剪好了。
給梳子沾了點水，葉未歇把留長的頭發往後一梳，發型立刻就出來了。
張安瞪大眼睛，定定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隻見他的五官，包括耳朵都露了出來，麵部輪廓都比先前硬朗了不少。
他似是不敢相信般，抬手想摸摸看，又怕給弄亂了，隻輕輕碰了碰，“這真的是我？”
眾人聞言頓時大笑。
“是是是，這真的是你。”
張民看著帥氣不少了的弟弟，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樣子，立馬拍板道：“就這個，小同學，哦不，小葉師傅，我就剪這個。”後天他一定是最帥的新郎。
葉未歇當然沒意見，“可以。”
張民趕緊在凳子上坐下，然後一打眼就看到了還在鏡子前美滋滋的弟弟。
他心裏頓時不爽起來。
別問，問就是後悔。
早知道就不猶豫了，這樣後天他就是最帥的。
十來分鍾後，兄弟倆付了六塊錢，眉開眼笑的走了。
倆人已經能想到，等回家，肯定驚豔一家人。
葉未歇也沒停，第三個就給之前的襯衫青年剪。
青年原本想要剪和葉未歇的一樣，但葉未歇看了他的長相和臉型後，發現人長得挺清秀的，就建議他剪郭富城頭。
他的這個是好看，但並不是現在的主流。
最後出來的效果也的確沒讓人失望，本來就帥的小夥子又帥出了一個新高度。
付完錢，青年也美滋滋的走了。
“下一個到我。”
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邊擼起自己的頭發邊問道，“小師傅，你看看我這個要剪成什麽樣？”
葉未歇一看，黑色背心，大金鏈，金戒指，手串，暴發戶四件套，一樣不少。
“大哥，您這個剃短點就行，要不讓大爺來？便宜。”
“不用。”暴發戶一副不差錢的樣子，“就你來剪。”
“也行。”葉未歇想了下，道，“那我給您在鬢角兩邊各加一道閃電，讓您的生意就跟這閃電一樣，又亮又快，財源滾滾。”
暴發戶一聽，頓時樂了，“這個好，剪！”
“好嘞！您坐好。”
葉未歇給他理了個平頭，再推出兩道閃電，人一下精神不少，而且顯得非常有型。
暴發戶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滿意得不行。
“小師傅手藝不錯！”
“謝謝。”
國人本來就愛跟風，所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加上前麵幾個剪好後都加分不少，所以來剪頭發的人絡繹不絕。
葉未歇一直忙到下午五點才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差點沒把他的小身板給累癱。
葉未歇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開始收拾東西。
一個十八、九歲的男生匆匆跑過來，見葉未歇已經開始收東西，頓時有些著急，“怎麽收攤這麽早？太陽不是還沒下山嗎？”
“是沒下山，但被前麵的樓擋著，光線太暗了。”葉未歇解釋說。
青年看了一眼，的確是，“那你明天還來嗎？”
“來！”
不等葉未歇說話，一直坐在旁邊的老大爺率先開了口，“明天九點以後過來。”
青年麵上一喜，他還擔心錯過機會了呢，聞言當下就道：“那我明天來早點。”
等人離開，葉未歇意味深長的看了老大爺一眼，道：“大爺，我還沒決定明天來不來呢。”
老大爺睨他一眼，說：“明天周末又不上課，你不來在家幹什麽？種蘑菇嗎？再說了，你會種嗎？”
這他還真會，葉未歇心說。
有段時間新聞上老是出現有人誤食毒蘑菇進醫院的事，他就想蹭個流量，幹脆開了種蘑菇的直播。
雖然最後蘑菇長得不怎麽樣，但是是真的好吃。
特別是小雞燉蘑菇，那是一個鮮。
想到這，葉未歇本來就唱空城計的肚子更餓了。
他加快收拾的速度，同時道：“行，那聽您的。”正好他也需要錢來維持生存。
老大爺頓時滿意了，“早說不就行了。”他還沒學會呢，不來怎麽行？
葉未歇笑笑。
他把東西規整收好，地也打掃幹淨，這才把今天掙到的錢拿出來。
看著一小堆紙幣，葉未歇心情很好，他終於也是個買得起**的人了。
所以說啊，九零年，遍地黃金的時代，努力賺錢成為富一代不好嗎？當什麽混子。
老大爺看了眼，嫌棄道：“不用數了，119塊4毛。”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梗著脖子找補道：“我這是記憶好，哪像你們，年紀輕輕的這麽點人都記不住。”
“是，您最厲害。”葉未歇數完發現的確是119塊4毛，他抽出兩張10塊的遞過去，“大爺，謝謝您借我工具，這個算是租金。”
老大爺卻虎目一瞪，“你這是看不起我呢？說了借你就是借你，趕緊給我拿走。”
“這不是耽誤您的生意了嗎？而且，”葉未歇笑眯眯的，“我明後天還想繼續借呢。”
說著，趁邢老頭不注意，快速把錢往他手裏一塞，轉身就跑。
邢老頭氣急，“你給我站住！！”
葉未歇朝後揮了揮手，“大爺，明天見！”
“這個臭小子！”邢老頭捏著紙幣，忍不住笑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