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葉未歇到後沒工具，所以邢老頭早早的推著手推車出門，然後剛到地方就被一群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給團團圍住。
邢老頭以為是來找茬的，虎目一瞪，“你們想幹嘛？我可告訴你們啊，我——”
“不是，不是。”來人見被誤會，趕緊解釋，“大爺，我們就是來問問，昨天在這剪頭發的小師傅，今天還來不來啊？”
聽見是問葉未歇的，邢老頭就淡定了，他背起手，拿喬道：“怎麽，你們是想來剪頭發的？”
一群人齊齊點頭，“對對對。”
昨天他們一哥們剪了一個跟郭富城一模一樣的新發型，帥得不行。晚上他們一起出去吃宵夜，那哥們一晚上被搭訕了好幾次。
把他們給羨慕壞了。
所以問到地方後，一大早就跑過來了，就怕排不上隊。
邢老頭頓時與有榮焉，畢竟那頭發可是用他的工具剪出來的。
他輕咳了一聲，道：“那你們先排隊，我給你們排個序，到時候小師傅來了，就按這個順序剪。”
五個人眼睛一亮，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立刻舉手，“我第一個。”
“我第二。”
“第三。”
“第……”
“四。”
“我去，你的‘第’呢？被你吃了啊？”
“嘿嘿！”
……
等葉未歇到的時候，遠遠的就見邢老頭被一群人團團圍住，而他站在中間，正激動的說著什麽。
葉未歇擔心老頭又和人起衝突，趕緊跑過去。
隻是等走近聽清楚內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因為他人還沒到，老頭已經幫他把號排到了四十。
現在圍著老頭吱吱喳喳吵的，全是來晚了沒排上號，求著老頭通融的。
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經過昨天剪過的人回去宣傳，葉未歇已經預見到今天來的人肯定不少，但他也沒想到能這麽火爆。
不過這也側麵說明，當人的生存得到了滿足後，就會開始追求精神層麵的需求。
這也是八、九十年代會被稱為‘風口’的原因。
葉未歇輕咳了一聲，揚聲喊道：“大爺，早啊。”
邢老頭聽到葉未歇的聲音，倏地扭頭看過來，誇獎葉未歇的話也戛然而止。
圍著的人見來了一個俊俏的少年，猜測他就是小葉師傅，立刻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
“小葉師傅？”有人試探道。
葉未歇笑笑，抬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動，“今天的號已經排完，不如大家預約明天的？不然……”
葉未歇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現在不約，明天的都沒有了。
剛圍過來的人頓時迅速回轉，“大爺，我約明天第一個。”
“我第二個。”
……
等老頭把明天的四十個號給完，已經是十幾分鍾後。
有沒拿到號的忙問能不能約後天的。
不等葉未歇出聲，邢老頭就都給拒了，說小葉師傅要回學校上課，至於後麵還來不來，那不一定。
眾人雖失望，但也知道，來不來那是人家的事，他們管不著。所以雖然失落，但也沒鬧事，隻遺憾的走了。
等把人打發走，邢老頭背著手過來，傲嬌的‘哼’了一聲，“這麽晚才到，吃——”
葉未歇不等他說完，直接把一飯盒塞他手裏，“早上剛摘的小番茄和黃瓜，您嚐嚐。”
邢老頭沒說完的話隻能生生咽了回去。他瞄了葉未歇一眼，說：“這可是你硬塞給我的。”
葉未歇失笑，“對，是我逼著你吃的，不吃就揍你。”
邢老頭：“……”
眾人：“……”
倒也不必如此！
·
因為有了邢老頭的排號，所以葉未歇和來的客人都方便了許多，不用在這裏死等著，葉未歇也不至於像昨天一樣，一直被人圍觀。
所以在剪的過程中，他還能一邊剪一邊教刑老頭一些相對簡單的發型。
倒不是他不願意教難一點的，主要是怕刑老頭信心爆棚，隻學了一點皮毛就敢上手，再剪出一個西瓜頭來。
到時候再被人砸了場子就不好了。
所以為了刑老頭的安全，還是不教的好。
刑老頭也不介意，雖然依舊傲嬌，動不動就懟人冷哼，但學得也認真。
這一天剛過四點葉未歇就停了，而且比昨天還多剪了五個，一共掙了135塊。
一天135，在這個月工資隻有三五百的年代，算是高收入，但以後肯定不能靠這個，畢竟他速度再快也隻有兩隻手，一天下來能剪的有定數。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過個個把月就差不多能學會那些發型了。
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急需錢改善生活，所以綜合下來，還不如去趟深市，弄批衣服鞋子之類的回來倒賣，這個在八、九十年代算是暴利。
隻是，本錢從哪裏來是個大問題。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一點，他以後想繼續開他的漫畫工作室。當然，能成立一家以漫畫為主的雜誌社就更好了，或者格局放得更大一點，成立一家出版公司。
所以，他需要錢，很多的錢。
葉未歇一邊想，一邊伸了個懶腰，身上僵硬的骨頭頓時咯嘣響。
聽得一旁的邢老頭眉心直跳，就怕他這一抻，把哪給抻斷了。
他趕緊把人摁到椅子上，“你先坐會。”
葉未歇的確是累狠了，也不推辭，坐在椅子上繼續伸胳膊伸腿。
邢老頭覺得沒眼看，一邊把工具收進箱子裏，一邊念叨，“現在的年輕人啊，年紀輕輕的，才幹這麽點活就受不住，哪像我們以前……”
葉未歇嘴角抽了抽，“不是您讓我坐著的嗎？”
“是啊。但也不能否認你不行的事實。”
葉未歇：“……”
葉未歇鼓了鼓腮幫子，“不知道男人不能說不行嗎？”
“嗬！”邢老頭用俾睨眾生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毛長齊了嗎？就男人。”
“齊不齊不知道，起碼我不會把人頭發剪成豁口的西瓜。”葉未歇說完立刻跳起身，堪堪躲過了飛過來的掃帚。
邢老頭：“……”
邢老頭雙手叉腰，氣呼呼瞪他，如果有胡子，估計現在已經翹起來了。
葉未歇怕把人氣出個好歹，趕緊過去順毛哄，“哎呀，我知道，你隻是暫時失手而已。”
邢老頭傲嬌的‘哼’了聲，“算你識相。”
“您坐，我來收拾。”葉未歇把人按到椅子上，他自己則快速的把東西收好，又把地打掃幹淨，這才幫著邢老頭推車回家。
“家裏不遠。”邢老頭一隻手背著，一隻手指著路的盡頭，“走到底右拐，左邊的第三家就是。柳葉路11號。”
葉未歇點點頭，“知道了。”
“以後有什麽事就去家裏找我。”
別人的好意葉未歇當然不會拂了，笑著應下，“行啊，以後沒飯吃了就去您家打秋風。”
邢老頭以為葉未歇在說笑，‘哼’了聲，懶得理他。
葉未歇之前就猜測邢老頭的家境應該不錯，現在一看，果然是不差。
白色的兩層小樓，雕花園藝鐵門，搭著葡萄架的小院，還有已經被雨水衝刷出斑駁痕跡，牆頭卻爬滿了薔薇花藤蔓的院牆，無一不在訴說著這個家的溫馨小意。
邢老頭打開門，“進來吧。”
“嗯。”
“車子給我放到屋簷下就行。”邢老頭指了指小樓的門廊。
“好的。”
葉未歇把車放好，拍了拍手，道：“沒事我先走了。”
“急什麽？在這等著。”說完邢老頭就回了屋。
幾分鍾後就拎著一飯盒出來，“家裏老太婆做的米糕，粘牙的很，拿回去吃吧，算是還早上的黃瓜和番茄。”
葉未歇好笑道：“中午的臘肉飯不是已經抵了嗎？”
邢老頭虎目一瞪，“讓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麽多廢話？臘肉飯抵黃瓜，米糕抵番茄行不行？”
眼見邢老頭又要上火，葉未歇趕緊道：“行，怎麽不行，我覺得這樣非常好。”反正也不是他吃虧。
邢老頭嘴角翹了翹，又很快被他壓下。
刑明城推門進來時，就見自家老父親正和一個背對著他的少年人說著話，不知道說到什麽，老父親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意。
他眉梢一挑，喊了聲，“爸。”
邢老頭見兒子回來，立刻板起臉點了下頭，“今天這麽早？”
“嗯，今天沒什麽事，就提前回了，晚上要值班。”說完，刑明城將視線投向已經轉身看過來的少年，“這位是……小葉，來找我？怎麽不去派出所？”
不說葉未歇，邢老頭都是一愣。
他看看兒子，又看看葉未歇，“你們認識？”
葉未歇麵露迷茫，他不記得自己認識姓刑的民警。
刑明城當了十多年警察，一眼就看出葉未歇已經把自己忘了，而且今天也不是來找自己的，他就自我介紹道：“我們在派出所裏見過，你父母的案子現在是我在負責。”
葉未歇回憶了一下，好像的確是有這麽件事。
因為車禍後司機逃逸，所以案子就從交警轉到了派出所，當時接收的好像就是麵前這位民警，好像還是位副所長，叫刑明城？
他趕緊打招呼，“邢副所長好。”
邢老頭立刻道：“叫什麽所長，叫刑叔。”
刑明城笑笑，“對，叫刑叔就行。”
葉未歇也不扭捏，叫了聲，“刑叔。”
“我爸媽的案子有進展嗎？”他試探道。
刑明城走過來，一邊解製服的扣子，一邊道：“已經在查了。隻是出事的地方偏，又是在淩晨三、四點，所以很難找到目擊證人。”找不到目擊證人，很難確定肇事車輛。
“那車輪印呢？”葉未歇問。
“縣裏已經很久沒有下雨。”刑明城說。而且路上的車雖少，但也不是沒有，以現在的技術，很難靠這些破案。
葉未歇點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他也沒抱什麽希望，因為直到整本書完結，肇事司機都沒被找到。這也是為什麽他穿過來後一直沒在這上麵費心思的原因。
刑明城見他理解，頓時也鬆了口氣，他們當警察的，就怕遇上胡攪蠻纏的受害者家屬。有時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你們這是？”他問自家老父親。
“哦。”邢老頭解釋，“他就是我昨天和你說的那個，很會剪頭發的小孩。”
刑明城恍然，“原來是你啊。”
昨天他父親一回來就和他說有一個小孩很會剪頭發，而且花樣很多，眼裏話裏都是對人的誇讚。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葉未歇。
不過他想了下，還是勸道：“小葉，我知道你現在需要錢，但是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你們還沒放假吧？先好好上課，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們說。”
說著，他立刻去掏口袋，翻出幾張紙幣後就要塞給葉未歇，“這些你先拿著，我們已經在給你申請貧困補助了，應該很快就會下來。”
葉未歇哪裏會要，趕緊擺手後退兩連拒，“謝謝刑叔，但我不缺錢。”
“沒事，拿著傍身。”刑明城不由分說的就要葉未歇手裏塞。
葉未歇最怕這個，丟下一句“不用”就一溜煙跑沒了影。
刑明城一頓，“這孩子。”
邢老頭來了好奇心，“小葉父母的是什麽案子？哦，不能說的話就別說。”
“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案子。”不然他剛剛也不會當著他的麵說。
刑明城把錢收起來，解釋道，“就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在新水泥廠路段死了一對夫妻的車禍，那對夫妻就是小葉的父母，現在肇事司機還沒找到。”
邢老頭一愣，然後抬腳就往大門走。
刑明城莫名，趕緊跟上去，“爸，你去哪？”
邢老頭：“追那臭小子。哦，你跑得快，你去追。”
刑明城卻沒動。
邢老頭瞪他，“還愣著做什麽？追啊！”
刑明城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的製服，問邢老頭，“你確定？”
邢老頭在他身上掃了一圈，頓時自閉了。
生兒子有什麽用？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