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過鹿大兵, 又關心了一下鹿九奶奶的身體,以及鹿小軍去大學報道的事後,才依依不舍的掛了電話。

“鄭家人來了?”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沐戈壁問道。

鹿仁佳用下巴指了指門口, 表示到外麵去說。

夫妻倆從郵電局出來,一邊走一邊討論:“……你說, 這是不是劇情的不可抗力?”

方智俊在省城, 鄭妮妮立刻就也來省城了?

“誰知道呢?”沐戈壁也有些煩躁, 總覺得這劇情跟鼻涕蟲似的, 黏上了就甩不掉。

“先看著吧,要是他們倆還能湊一塊兒去,就當是沒緣分吧。”

王大爺都能看出的問題, 他們夫妻倆自然有所察覺, 再加上本來就熟知劇情,帶著結果看問題的時候, 總能直達核心,說到底, 方智俊性格上是有缺陷的。

他是個缺愛的人。

所以他們夫妻倆隻關心了幾句,他就一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模樣。

這樣的性格,碰上嘴甜會討好人的鄭妮妮,自然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說……別到時候兩個人碰上,腦袋一熱, 直接愛的死去活來, 那可就真膈應人了。

“嗯。”鹿仁佳點點頭。

夫妻倆並排往家的方向走,誰都沒說話, 鹿仁佳還踢起了路邊的小石子, 將鄭家的事就這麽拋諸腦後了, 沐戈壁就更不煩了,鄭家他還真沒放在眼裏過。

“中午咱去國營飯店吃吧,就不回去了,懶得做飯了。”

鹿仁佳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正好小方也不回來吃午飯。”

正好兩個人去約會。

沐戈壁自然沒什麽不同意的,他們倆不僅拿著學校的補貼,還有以前的工資繼續,再加上沒有孩子要養,生活寬裕又悠閑,既然決定了,便立刻扭頭往國營飯店的方向走去。

與夫妻倆的悠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正蹲在麻油坳那邊收小弟的方智俊。

感謝鹿仁佳親手烙的大肉餅,成功讓他跟殺豬匠汪小峰搭上了線,清脆爽口的雪裏蕻加上炒的肉絲夾在肉餅裏,又用油煎的外酥裏軟,吃的汪小峰都快把舌頭給吞下去了。

“這餅太好吃了,你媳婦兒給做的?”汪小峰蹲在方智俊身邊,半帶揶揄半試探的問道。

方智俊也咬了一大口肉餅子,雖然對味道很驚豔,但是他麵上卻是一副‘這不就是普通餅子麽’的模樣:“我還是個未婚的大小夥子呢,你可別敗壞我名聲,這是我姐做的。”

一聽是姐做的,汪小峰頓時更有興趣了。

“欸,你讓你姐再給你做幾個唄,我跟你買。”

汪小峰是殺豬匠,雖然才二十出頭,但一身血氣,相當彪悍,再看他吃的那叫一個膀大腰圓,渾身腱子肉,隻打眼都覺得這人不好惹。

偏偏方智俊是個奇葩,愣是從那凶悍的外表下,發現了他憨厚嘴饞的靈魂。

於是他慷慨的分了半塊肉餅,成功的跟汪小峰蹲在了花壇旁邊,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不到半小時,汪小峰都快把自己祖宗三代都給交代清楚了,他的工作是親舅舅給找的,由於舅媽生了三個閨女,在村裏一直都直不起頭,雖然舅舅不介意,覺得丫頭也挺好,但被村裏其它人洗腦的,多少也有點重男輕女,舅媽對他特別好,隻為了叫三個閨女嫁出去後,能有個兄弟給女兒們撐腰,汪小峰自然不負眾望,長成了相當凶悍不好惹的模樣,導致自從十六歲後,三個姐夫在他跟前都順的跟小雞崽子似的。

三個姐姐對這個給她們撐腰的兄弟自然更是掏心掏肺。

最終,舅舅將自己殺豬的手藝教給了外甥,肉聯廠裏一宣布招工,他就立刻憑借著手藝成了一名正式工。

“我可不敢,我姐夫舍不得我姐老給我做飯。”方智俊連忙搖頭:“就這肉餅還是我偷偷求了我姐才給我做的呢。”

汪小峰聞言抓了抓頭。

同樣作為小舅子,顯然方智俊不像他,對姐夫們有威懾力,但人家姐夫對他姐是真好,不是舍不得糧食,單純舍不得他姐做飯,這一下子把汪小峰給整不會了。

但是那肉餅是真好吃,隻吃了半塊,他覺得不夠本,可方智俊也才帶了兩塊,這會兒隻剩下最後一口了。

方智俊將最後一口肉餅塞進嘴裏。

哦,最後一口也沒了。

“行了,你上班去吧,我回家去了。”

方智俊拍拍手,從花壇上一躍而下,站直了身體背起自己的小背包就佯裝要走。

“欸,你別走啊,話還沒說完呢。”

汪小峰心裏一凜,直接站起來一把拉住方智俊胳膊:“咱再聊會兒吧,你跑肉聯廠來總不會是來看咱們殺豬的吧。”

方智俊抿了抿嘴,壓抑住快要上揚的嘴角,然後一臉尷尬的扭過頭來:“我這不是早起沒買到肉,想過來看看有沒有剩的嘛,想給我姐送點兒肉過去。”

汪小峰就知道這人過來是衝著肉來的。

“走走走,咱們進去聊,還早著呢,這麽著急回去幹啥?”汪小峰拉著方智俊進了肉聯廠。

肉聯廠一般夜裏殺豬,下午是閑時,兩個人進去也沒惹人注意,倒是幾個肉案後麵的老師傅看見汪小峰帶了個年輕後生進來,不由提醒道:“你又隨便帶人進來,小心你舅舅(收)拾你的皮。”

“這是我老同學,來找我玩的。”

汪小峰張口就來。

方智俊配合的笑笑,看這張清秀年輕的臉,倒真有幾分書卷氣,不由提醒道:“你別信他,他就是個口花子。”

方智俊敏銳地察覺到,那老大爺說‘口花子’時,汪小峰眼底一閃而過的憤恨。

於是立刻開口:“沒事,我就是過來找小峰玩的,明天我還得回學校上課呢。”

“你跟小峰同學還要上課?”

另一個老大爺奇怪的問道。

方智俊的表情就更熱情了:“我在省城大學讀書,趁著周末過來找小峰玩。”

“喲,還是大學生呐!”

‘大學生’三個字一出,頓時威力十足,周圍人的熱情度都不一樣了,尤其那說汪小峰‘口花子’的老大爺,對方智俊那叫一個熱情:“我聽說大學生以後畢業包分配呐,是不是真的?一般分配到什麽地方?不會是去省裏做大領導吧。”

“什麽省裏的領導,肯定要往京城走哎,在以前大學生,那就是考狀元,能上大學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家有個親眷不也是大專生,以後還能出來當高中老師呢。”

“大專生教初中,那大學生教什麽?”

“教大學嘛。”

“……啊對對對。”

汪小峰見這些人突然這麽熱情,頓時覺得與有榮焉,見方智俊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立刻義氣上頭,上前去解圍:“人家是來找我玩的,你們都圍著幹什麽,去去去,我帶他到我那去。”

然後便帶著方智俊殺出人群,直奔自己的肉案。

方智俊在汪小峰這兒呆了一個下午,第二天整個廠裏都流傳著汪小峰的好兄弟是大學生的流言,就連汪小峰舅舅看見汪小峰都忍不住滿臉興奮的拍他肩膀:“跟你好兄弟好好學,多問問經驗,以後讓你外甥他們也能考大學。”

汪小峰:“……”

他有個屁的大學生好兄弟。

另一邊方智俊拎著兩斤肉回家,已經盤算著下次什麽時候去找‘好兄弟汪小峰’了,畢竟這兩斤肉距離十斤還有八斤的距離呢,他得再接再厲才行。

兩斤五花肉,鹿仁佳也沒省著,而是直接拿了一斤做紅燒肉。

純的紅燒肉,什麽都沒放的那種。

剩下的一斤則是燉了豆角,就很典型的肉少豆角多,隻沾了個葷腥味道,就這兩個菜,就夠他們吃好幾天的了,方智俊吃了紅燒肉,思來想去,用飯盒裝了兩塊,第二天中午又跑了一趟麻油坳。

汪小峰直接被這兩塊紅燒肉給吃的美傻了。

吃完後方智俊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隻剩下汪小峰抓心撓肝的盼著他再來,這口滋味叫他想的啊,差點叫他舅舅誤會他有意中人了。

就這樣,方智俊來回拉扯了幾回,汪小峰直接給收拾的服服帖帖。

等到周廠長從滇省回來時,他們都已經吃了好幾回肉了。

也是周廠長口福好,剛好鹿仁佳燒了紅燒肉,他從滇省回來了,本來該直接去客運站坐車回河東縣的,但他還有事要辦,就直接到他們這來了。

“……藥方?”鹿仁佳疑惑的接過周廠長手裏的藥方。

“嗯,王軍醫給戈壁開的,說他身體底子不行,到了夏天可能會苦夏,就給開了一個方子,下午你們繼續去上課,我去醫院給你們抓個幾幅,到時候不舒服就熬了喝。”

周廠長端著水碗,拿著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鬼天,真是越來越熱了,這還沒過五一呢,我看都要穿短袖了。”

“還是悠著點,再熱都不能脫衣裳,春天人的毛孔是張開的,容易招寒涼。”王大爺打著扇子在旁邊念叨,他也熱,但是長袖襯衫外頭套中山裝,扣子扣到脖子,看著就捂的慌。

“那肯定是不能著涼。”

周廠長喝了口水:“對了,年底要普種天花疫苗了,戈壁這一次種不種?”

之前因為沐戈壁身體不好,天花疫苗一直沒敢種,現在沐戈壁身體好了,明年剛好又是六年一度的種天花,周廠長想問問沐戈壁種不種,種的話,家裏還要提前準備點東西。

“不種了,我都多大年紀了。”

沐戈壁搖頭,他知道,明年是最後一次種天花,以後就再也沒有種天花這一說了。

“哎,不種也好,種了也是受罪。”

周廠長想到沐戈壁細皮嫩肉的,也覺得還是別種的好,然後他又問鹿仁佳:“佳佳你呢?”

“我小時候就種過了,我阿爺帶我去醫療站種的。”

鹿仁佳擄起胳膊,隻見上麵有三個銅板大的疤:“種了三次才成功。”

“那行,家裏就不準備了啊。”

“別準備了。”

沐戈壁搖搖頭。

吃過飯,周廠長準備去省城醫院,方智俊連忙跟著後麵跑,十分自來熟的說道:“周叔你等等,我跟你一塊兒去,正好我給我爸買點兒藥寄回去。”

他爸身體不好,常年要吃營養片,但都是他給買的,他怕他爸吃完了舍不得買,幹脆自己買了給寄回去。

這操心的勁兒也是沒誰了。

而鹿仁佳和沐戈壁卻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難不成真的是劇情不可違?

沐戈壁搖了搖頭,讓鹿仁佳別管,要是這劇情真不可違,接下來的日子就和方智俊慢慢分開,要是方智俊和鄭妮妮沒擦出火花,那就一切照舊。

隻看如何發展了。

作者有話說:

這可是真實的世界!哪有什麽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