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鹿大民隻聽了一耳朵, 等席散了,大家夥兒才坐下來談。

豆腐坊的柴火一向是縣城旁邊的李橋村負責配送,但李橋村那邊主要農作物是玉米、黃豆與花生, 所以送來的柴火也多是玉米杆之類的,當然, 也有木柴, 這些多是木工廠裏的邊角料, 和村裏是沒有關係的。

但總體來說, 玉米杆是不如蘆柴耐燒。

而且蘆柴不是農作物,多數是自由生長在河邊,生命力強悍, 且不容易清除。

每年冬天割了, 春天又能長一片。

村裏人是又恨又愛。

恨的是每年割蘆柴的時候,由於根莖堅硬, 割的傾斜角度過於尖銳,容易傷人, 幾乎年年都有紮傷的事情發生,愛的是蘆柴根莖發達,能夠防止河岸塌方。

這些年不管發多大的水,但凡長了蘆柴的, 都沒發生過決堤的事情來。

自從取消大鍋飯,家家戶戶除了分到的柴火, 不夠的就燒蘆柴, 村子裏為了防止蘆柴蔓延,年年都要組織社員收割蘆柴, 到如今, 蘆柴越來越多, 曬穀場的一角已經堆滿了。

誰都沒想到,這蘆柴居然還能賣錢。

“豆腐坊以後肯定是要擴大生產,柴火的供應隻靠李橋村肯定是供應不上,咱們這唯一的缺點就是距離縣城比較遠,路況也不好,如果想要長期供應的話,恐怕你們得想想辦法了。”

田雪也是實事求是。

其實買柴火去哪裏都是買,如果這邊能長期供應蘆柴的話,她也省了不少力氣。

李橋村那邊的河水勢平緩,沒有決堤的隱患,人家也沒想過在河邊種蘆柴來固堤,所以就算田雪從外麵拉蘆柴回來燒,李橋村也沒有話說。

誰讓他們村沒有呢?

“路況確實問題比較大,但隻要你們要,我們就負責送貨上門。”

鹿大民是個有魄力的,腦子裏已經盤算起了公社的那輛拖拉機了。

“既然如此,咱們就先定了這些蘆柴。”

田雪一錘定音。

鹿大民頓時喜笑顏開,吩咐許翠芬陪客,他自己腳下更生了風火輪似的往老書記家去了。

這一晚鹿大民跟老書記商量了半宿,而鹿仁佳她們則睡回了以前鹿大山的院子。

房子還維持著以前的模樣,隻換掉了鹿大山當初的床。

因為已經不是自家的房子,鹿仁佳就和田雪睡在以前鹿大山的房間,而沐戈壁則睡到了鹿仁佳以前的房間。

第二天天沒亮老書記就往公社去了,反正他年紀大,臉皮厚,哪怕抱著公社書記的大腿哭,也得把拖拉機給哭回來。

田雪和鹿仁佳也是早早的醒了。

她們倆習慣了半夜上班,醒了就再也睡不著。

“等會兒就該起了,最早的一班車是五點四十。”

田雪抬手就著月光看了眼手表:“這會兒三點半,還有兩個小時呢。”

“嗯,昨天小軍叔說,今天用牛車送咱們。”這是昨天晚上鹿九奶奶安排好了的。

“那咱們再躺會兒就喊戈壁起來。”

田雪難得醒了不用起床,這會兒懶洋洋的躺著,不願意起身,鹿仁佳也有樣學樣,躺在裏床望著帳子頂,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躺著。

等田雪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鹿仁佳突然開口問道:“媽,你是想把豆腐賣到鎮上來麽?”

“怎麽這麽問?”田雪翻了個身,麵朝鹿仁佳。

鹿仁佳也跟著翻了個身,二人麵對麵:“我看見你和小軍叔說話,偷聽了一兩句。”

她用拇指和食指做了個小動作。

屋裏沒點燈,月光剛巧灑進帳子裏,雖然田雪看不清鹿仁佳的表情,卻能看見她的動作,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個鬼精靈。”

沒錯,她想將豆腐賣到鎮子上。

“鹿小軍高中畢業,性格瞧著也挺穩重,小鹿村距離鎮上也不大遠,我是打算先以豆腐坊的名義買一批柴火回去,考察一下小鹿村的情況,再考慮要不要在小鹿村設一個製作點。”

豆腐坊占地麵積不大,工人數量也不需要太多。

所以分廠什麽的沒有必要,製作點倒是可以考慮。

而且豆腐是一種很脆弱的食品,容易碎裂,經不起長途運輸,所以從縣城運豆腐回來賣這件事就很不現實了,再加上鹽鹵難尋,又不許私人作坊,這才導致鄉鎮很少有賣豆腐的。

“將豆腐賣到鄉鎮,我一直是有這個想法的。”

自從家裏的豆腐坊從私營轉公家產業,田雪心底多少是有點不得勁。

畢竟這豆腐坊是她的父母從無到有,一手一腳置辦起來的,就連家裏的幾個磨盤,都是田姥爺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一個老石匠,猶記得那時候她父親背著磨盤回來,肩膀都磨破了皮,可臉上的笑容卻很燦爛。

後來禁止私營,田姥爺雖然是老兵,卻也怕家裏的成分受影響,第一時間將豆腐坊上交,後來也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那些抱著私營不肯撒手的,成分都不大好,而且產業還都給封了,要麽就充了公,反倒是豆腐坊一直安然無恙,後來更是直接供給供銷社。

田雪回來後,就接手了豆腐坊。

她永遠都記得,田姥爺死前曾和她說過,想叫老百姓們都能吃上田家的豆腐。

“以前因為戈壁的身體不好,我一直不敢動彈,可自從你們結了婚,戈壁的身體真是看得見的好轉,我這才敢放開手腳幹。”田雪這段話說的真心實意極了:“也是因為你,我才想選擇小鹿村做試點。”

鹿仁佳有些錯愕。

她之前確實跟沐戈壁猜測過這個可能。

可真從田雪口中聽到‘製作點’的消息時,她依舊感到很不可思議,她也沒想到,自己的猜測居然還挺準的,錯愕過後是興奮:“那媽你仔細點考察,要是小軍叔不行,咱們再考察其它村。”

田雪:“你好歹是小鹿村出去的姑娘。”

居然這麽大公無私的麽?

“當然一切以咱家的豆腐坊為重。”鹿仁佳立刻嚴肅表示。

“你有這份心就行了。”田雪又看了看手表:“四點多了,咱們快起來,還要去鎮上呢。”

“行。”

鹿仁佳立即坐起身,拿起衣服就穿。

“媽,我去喊戈壁起床。”

穿好衣服鹿仁佳就拉開房門出去了,田雪出門恰好看見鹿仁佳進了沐戈壁的房間,無奈的搖搖頭,到底是年輕的小夫妻,分開一晚上都舍不得。

先去水井邊打了水,又回房間把被子疊好。

等沐戈壁也從房裏出來後,才拎著熱水瓶倒了熱水洗漱,等一家子都洗漱完了,鹿小軍也到了,他手裏拎著個籃子,裏麵是熱氣騰騰的貼餅子,玉米麵裏麵和了雞蛋,放了點鹽和蔥花,鍋裏刷點兒油,把餅子往上麵一貼,用小火慢慢的烘,吃進嘴裏鹹香味十足,特別好吃。

鹿仁佳沒忍住,一口氣吃了四個。

沐戈壁也是,但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敢吃的太飽,但也吃了有三個,隻有田雪比較克製,隻吃了一個,還喝了半碗紅薯糊糊。

“媽你吃飽了麽?”鹿仁佳見田雪秀氣的捏著餅子,還以為她是不好意思。

田雪瞥了她一眼:“吃飽了,倒是你,這餅子容易漲肚,你少吃點。”

生怕鹿仁佳給吃撐了。

“沒事兒媽,我心裏有數呢。”鹿仁佳看著餅子,到底沒有伸手拿第五個。

田雪看在眼裏,打算回去跟姚姥姥說一說,以後飯菜多準備些,新媳婦進門居然沒吃飽過,說出去不得把人家大牙給笑掉了。

鹿小軍駕著牛車送他們去鎮上,天才蒙蒙亮,路上沒有人。

一路順暢的到了鎮上,他們到的早,早班車還沒來,鹿仁佳先去國營飯店,買了十個大包子,分了五個給鹿小軍:“這包子你帶回去給家裏的孩子吃。”

“不行不行。”

鹿小軍嚇了一跳,趕緊將包子又往鹿仁佳手裏塞。

“拿著吧,我這個當姐的給弟弟們買點兒包子怎麽了?”鹿仁佳又強硬的塞了回去。

鹿小軍這才不說話了。

很快半個小時過去,車來了,告別了鹿小軍,一家三口上了車,鹿仁佳從窗口探出身子:“小軍叔,你趕緊回去吧,咱們還得等會兒才發車呢。”

“欸,行。”

鹿小軍對著她擺了擺手:“那我就先走了。”

鹿仁佳點了點頭。

鹿小軍這才調頭駕著牛車回了村裏。

小胡寒暄了幾句就去賣票去了,早班車向來是最忙的,想要去縣城裏的人多是早早的進城,然後趕在最後一班車回來,這樣可以在城裏呆一整天。

沐戈壁依舊被安排在了副駕駛。

他雖然不暈車,但體弱濾鏡目前還沒消失,所以小胡對他十分照顧。

鹿仁佳和田雪也被小胡安排坐在了中間突出的蓋子上,甭管後頭怎麽擁擠,人們怎麽吵,都影響不到這邊,小胡麵對他們時還笑眯眯的,扭過頭去眉頭就皺了起來,大聲喊道:“都吵什麽吵,不想坐車就下去。”

拿固定工資的公家售票員說話底氣就是足。

等人上的差不多了,司機喊了一聲‘關門了’,車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在鎮上就坐滿了人,一路上司機師傅就沒停車,直接一路開到了縣城,比起一路開一路停,速度快了很多,但因為一路顛簸,下車的時候,沐戈壁還是忍不住的扶著牆幹嘔了許久。

鹿仁佳給他拍背:“你也太弱了。”

“才不是。”

沐戈壁立即反駁:“是這身體的原因,我以前在天上飛都沒暈過。”

他可是站在巔峰的強者!

可強者暈車也是難受的,暈暈乎乎的靠在牆上緩了半天,田雪等了一會兒,見沐戈壁臉色還是很難看,幹脆說道:“佳佳你留在這兒陪戈壁,我先回去了。”

“行,媽,你快回去吧。”

鹿仁佳知道,田雪這是放心不下豆腐坊。

田雪點點頭,又掏了十塊錢,加幾張糧票遞給鹿仁佳:“回家不著急,要是他走不了,你們就找個地方坐著休息,中午來不及回家就去國營飯店吃中飯。”

“知道了媽。”

鹿仁佳接過錢和糧票。

田雪又看了看手表,才拎著籃子,背著大塑料桶,急匆匆的回家了。

沐戈壁依舊一臉虛弱的模樣靠在牆上:“既然你‘放假’了,咱們就去公園走走吧。”

“你不難受了?”鹿仁佳上下打量了一番。

“也不是不難受,但老站在這裏不好吧。”

畢竟是車站門口,而且這個牆角可不是很幹淨,可見平常不少人跟他似的,下了車就來扶著牆。

鹿仁佳瞬間了然,她臉色倒是沒變。

“以前那麽髒都待了……”

“那不一樣。”

沐戈壁臉色頓時一肅:“那是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要一個幹幹淨淨的生活環境,曾經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忍受,如今他們已經有機會恢複到正常人的生活,自然也該調整自己才對。

“佳佳,我希望咱們能更專注於眼前的生活。”

鹿仁佳愣住。

這還是沐戈壁第一次這麽嚴肅的跟自己說話,那氣勢叫她差點立正行禮,拿出上輩子喊‘忠誠’的氣勢來。

隻可惜,沐戈壁的氣勢隻維持了一瞬間。

等鹿仁佳回過神時,他已經恢複了平常模樣,對著她溫和的笑笑:“咱們就去公園走走吧,自從來這裏後,咱倆還沒出去逛過呢。”

鹿仁佳:“……那我和誰去的商場和電影院?”

“可那也不是公園啊。”沐戈壁繞到鹿仁佳背後,伸手推著她的後背往前走:“走吧走吧,我帶你去玩。”

鹿仁佳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帶去了公園。

縣城的公園很小,幾乎進了門就能將裏麵的大半景色給收入眼底,好在工作日的公園人並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走著,多是年輕的男女,看氛圍應該是剛處對象不久,羞澀中帶著幾分尷尬。

“以前他倆也這樣?”鹿仁佳好奇極了。

這裏的‘他倆’特指兩個原主。

雖然見麵不多,但也是約會過的,而且約會地點也是這個公園。

那時候一個一步三喘,一個瘦骨嶙峋,與其說是談對象,倒不如說是完成任務。

沐戈壁回憶了一下原主二人相處的場麵,覺得很沒有參考價值,所以囫圇的說道:“我不記得了,他也不是什麽記憶都留給我。”

鹿仁佳理解的點點頭:“我也是啊,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腦海中的濃霧依舊存在,那部分的記憶,依舊是她無法觸及的。

“算了,不想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咱們過好未來的日子就行。”鹿仁佳蹙眉又思索了一會兒,發現確實無法觸碰那段記憶,幹脆拋開不談了。

沐戈壁:“這話我讚同。”

兩個人達成共識後再逛公園,這時候心情又不同了。

“坐下來休息會兒吧。”鹿仁佳看著沐戈壁臉色還有點難看,走了一會兒便提議道。

沐戈壁也不逞強,走到路邊的凳子就坐了下來。

凳子有點掉漆,斑駁的有種陳舊感,卻也打理的很幹淨,應該是每天都有管理員來打掃,如今過了夏季,已經入秋,鹿仁佳仰頭看著秋高氣爽的天,突然旁邊傳來一對男女的說話聲。

“……晴晴,你挑個日子,我都緊著你來。”男人的語氣迫切中帶著殷勤:“咱們都見麵三回了,對各自的情況也都理解了,你也知道,知青辦那邊催的緊,我這邊已經跟我媽說好了,一旦結了婚,她就退休,到時候你去上班。”

“這……你讓我想想。”女人的聲音則帶著幾分遲疑。

男人許是有點不大高興:“晴晴,你是不是不滿意我?”

“不是,沒有。”這一次,女人回答的就比較迅速了,可見她暫時並不想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有所改變。

果不其然,她的斬釘截鐵叫男人很是高興:“既然沒有不滿意,那咱們就挑個日子趕緊上門拜訪吧,早點把事情定下來,我媽也好準備咱們的婚事,我媽可是說了,等她退下來,以後就專門給咱們帶孩子,咱們倆隻管上班就行,其它的事情不用我們煩神。”

女人這次沒說話,隻是沉默的聽著。

“我媽還說了……”男人還在不停絮叨著。

“一口一個‘我媽說的’,這人是離了媽活不了了麽?”鹿仁佳歪過身子,手扶著沐戈壁的肩膀,小聲的對著他的耳朵吐槽道。

沐戈壁感覺有點癢,縮了縮脖子,眼裏也滿是笑意的說道:“確實,我就沒有這樣。”

“咱們背著人家說閑話,是不是有點過分?”鹿仁佳又問。

沐戈壁:“……”

他頓時住了嘴。

鹿仁佳捂著嘴偷笑:“你還附和我,你更過分。”

“行了。”沐戈壁頓時惱羞成怒,轉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砰——”

突然,一聲巨響從背後響起。

兩個人頓時停止打鬧,嚇得一起坐直身體看過去,就看見一男一女站在小道的盡頭,那男人穿著一身中山裝,戴著一副眼鏡,長得文質彬彬,這會兒正微蹙眉頭,很是不滿的看著他們,顯然對他們在這樣的公共場所玩樂打鬧很是不滿,而另一個女人……哦,還是個熟人,她手裏的飯盒掉在了地上,還撒了一地煮花生。

夫妻倆站起身來,不用對視,就默契的進入對戰狀態。

“鄭同誌這麽巧?你也來逛公園麽?”鹿仁佳對著鄭晴晴露出憨厚的笑容。

男人立即看向鄭晴晴,麵露詫異,似乎沒想到鄭晴晴居然與這兩個人認識。

“是啊……真巧。”

鄭晴晴強裝鎮定的勾了勾唇,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你們今天沒上班麽?”

“戈壁剛開完會,正好我也下班了,就出來走走,順便買菜。”鹿仁佳拉著沐戈壁走過去,眼神裏帶著笑意的睨了一眼沐戈壁:“他陪我回娘家,結果自己暈車,這不,正好看見個公園,就進來逛逛。”

說著,她看看鄭晴晴身邊的男人,麵露詫異:“鄭同誌這是?”

男人矜持的朝著沐戈壁點了點頭:“我是晴晴的對象,我叫林紅兵。”

“沐戈壁,這是我妻子鹿仁佳。”沐戈壁也學著林紅兵的模樣,矜持的點了點頭。

他個子比林紅兵高,長得更是英俊許多,這會兒再一副矜持模樣,立刻把剛剛還文質彬彬的林紅兵給襯托的油頭粉麵了起來。

原來是夫妻。

林紅兵麵上不由有些尷尬。

剛剛見他們倆玩鬧,還在心底斥責過‘傷風敗俗’。

“原來你都有對象啦。”

鹿仁佳想起上次鄭晴晴的話,不由詫異:“上次你說下鄉,我還以為你要下鄉當知青呢。”

“你們鄉下的都能到城裏來,我們憑什麽要下鄉?”鄭晴晴眉頭微蹙,麵帶不悅的瞪向鹿仁佳,從剛剛沐戈壁介紹鹿仁佳是她的妻子時,她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這會兒又聽見鹿仁佳說‘下鄉’,頓時宛如炸藥桶,瞬間炸了起來:“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女人一門心思往城裏鑽,才叫我們城裏人下鄉支援建設,真是害人精。”

“鄭晴晴,請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沐戈壁聞言臉色一沉,一把將鹿仁佳拉到身後:“你會不會下鄉是你自己的事,請不要遷怒到我的妻子身上,況且,你不也是為了不做知青挖空了心思要留在城裏麽?”

說著,他瞥了一眼林紅兵,再看向鄭晴晴的眼神裏就隻剩下輕蔑。

那種宛若看透她醃臢心思的眼神,叫鄭晴晴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誰挖空了心思留在城裏了?”

她帶著哭腔跺著腳朝著沐戈壁喊道:“我沒有!”

沐戈壁仿佛意識到自己失言,不再說話,而是轉過頭去輕輕的拍著鹿仁佳的背,仿佛是在安慰她,鹿仁佳也沒說話,而是乖巧的縮著身子。

就這一個動作,就能看出沐戈壁對妻子的維護,以及旁邊鄭晴晴的跋扈。

而目睹了全過程的林紅兵卻不由蹙起了眉。

他突然發現自己見了幾次麵的對象不似他想象的那麽善良。

沐戈壁似乎氣急了,又顧及著風度,安慰了兩句便轉過頭來對林紅兵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妻子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林紅兵反應,便帶著鹿仁佳離開。

林紅兵目送他們離去,等他們的背影徹底消失後,才轉頭看向鄭晴晴,他一句話都沒說,而是彎腰將地上的飯盒撿起來:“看來你不喜歡我媽煮的花生。”

鄭晴晴則站在原地,目光盯著沐戈壁離去的方向,滿臉神不守舍。

看到這裏,林紅兵還有什麽不清楚。

心裏又氣又急:“既然有心上人還出來相什麽親,浪費我時間。”說著,就準備離去,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住腳,回頭看向鄭晴晴:“人家已經結婚了,希望你能盡快走出來吧。”

他看的出來,那個男人對鄭晴晴一點兒情誼都沒有。

林紅兵的話鄭晴晴一點都沒聽進心裏去。

此時她滿心滿眼,都是沐戈壁溫柔的擁著那個鄉下女人離開的身影。

她到底差了那個女人什麽?

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林紅兵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離開了。

鄭晴晴臉色頓時慘白。

完了,她搞砸了。

而此時此刻離開公園的夫妻二人,正走在前往的國營飯店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建築工地,恰好看見一個工人手裏拿著個電鑽在鑽孔。

純鋁製的外殼看起來格外有質感。

但最吸引他們的不是電鑽的外表,而是它前麵那一個高速旋轉的鑽頭。

夫妻倆的眼睛同時亮起,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高速,旋轉!

找到了!

就是看著……怎麽有點小?

作者有話說:

隔壁/路人甲:這個……怎麽感覺幼兒園還沒畢業就出來工作了?

七十年代的手持電鑽,家裏還有個,已經不能用,不過是我爺爺年輕時候的寶貝,功率不算大,榨豆漿肯定是不行了,但有大型的台鑽,功率比較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