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反問,“你以前不是也經常讓他看你和別人一起麽?”

“……”

以前他身邊的人確實沒斷過,鬱景總是跟在他身邊,看他和別人纏綿繾倦……可那是不一樣的……

他和別人不過是逢場作戲,也極少動過真心。

憤怒的臉上逐漸浮現起一絲悲慟,這一瞬間,蔣遇是慌亂失措的,他手指發顫的緊握緊手機,嗓音哽咽道,“我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以後我會好好待鬱景……”

聽起來,倒還真是一往情深。

謝星闌道,“鬱景住過好幾次院,你去看過嗎?如果我沒記錯,他跟在你身邊也有七年了,他對你的心思連個旁人都能看出來,可你身邊從來都不缺人,還總是和那幫朋友一起戲弄他,他跟著你哪次不是遍體鱗傷,既然你說喜歡他,那當初幹什麽去了?”

沒聽見電話裏的聲音,謝星闌冷笑,“他去醫院是我照顧的,網上那些黑料也是我幫他澄清的,蔣總該不會以為,我費了那麽多功夫去幫鬱景,會給你這個後人乘涼吧?”

蔣遇眼眶充。血,他想要反駁回去,可謝星闌說的卻都是事實。

其實他心底,早就開始後悔了。

回想起這麽些年來,鬱景為他所做的一切,之所以會去劇組找鬱景,大抵也是因為今年中秋,鬱景沒有同往常那般給他送來節日祝福。

鬱景跟著他時,他不覺得有多重要,可直到失去,他才明白,鬱景何嚐不是他生活裏不可或缺的存在。

每年朋友來他別墅裏聚餐,都習慣喊鬱景過來當免費傭人了,有時吃不慣外麵的飯菜,一個短信發過去,鬱景就會立馬過來,順帶幫他把屋子收拾得幹淨整潔,工作太忙時,鬱景也會提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送去他的公司,更別說每年的節假日,鬱景給他的生活帶來了諸多便利。

而完全獨占一個人的感覺也是令人愉悅的。

直到現在,他身邊的人和他都會下意識的提起鬱景。

上回朋友喊他去喝酒,喝到興頭上,他們喊了少爺,一群男孩站成一排供他們挑選,他朝其中一個皮膚白皙頭發微卷的男孩多看了幾眼,朋友在旁邊打趣道,這男孩挺像鬱景的。

後來有人追問,他和鬱景到底怎麽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喝悶酒,也沒有再點人作陪。

蔣遇渾渾噩噩的,不知何時電話已經被人掛斷,他仿佛脫力一般,對著電話裏麵的人喃喃自語道,“……鬱景是我的,你把他還給我……他是我的……”

還自欺欺人一般的在想,鬱景是他的。

蔣遇神色頹然的坐在辦公室內的真皮座椅上,手機掉落在地上,無人去拾,他的眼眶裏血絲密布,腦海無一不在回想著過去,以前毫不在意的畫麵和場景,如今成為他唯一的念想。

他記得有一回,鬱景在兼職的店裏吃到了很好吃的酸奶蛋糕,特意買給他吃,他嚐慣了珍饈美味,又哪裏看得上這廉價紙盒裏包裝的一塊小蛋糕。

鬱景用小勺子盛了一點,遞到他的唇邊,輕聲細語的討好道,“……阿遇,你嚐嚐,真的很好吃。”

那時鬱景的生活過得很拮據,要靠自己假日兼職來賺取學費和生活費,一塊蛋糕需要二十八塊錢,將近鬱景半天的工資了,可鬱景想著是給他買的,便不再覺得花錢有多心疼了。

鬱景眼裏好似閃爍著星光,他鬼使神差的嚐了一口,酸酸甜甜的,不算是什麽美味。

鬱景笑著問,“怎麽樣?”

還沒等他回話,朋友就喊他,說隔壁的班花在校門口等他。

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將鬱景丟在了一旁。

隻是那天他去遲了,班花生他的氣,自己先走了,他原本也打算回家的,卻是想到什麽,折返了回來。

鬱景坐在冷硬的大理石凳上,神情沮喪的盯著那塊被吃過一口的蛋糕。

“鬱景。”他喚了一聲。

聽見他的聲音,鬱景立馬用衣袖擦幹淨濕潤的眼角,欣喜的問,“……你,你沒有去陪她嗎?”

他蹙眉回了個,“嗯。”

其實是別人生氣了,早就走了。

而鬱景不氣也不惱,反倒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賜,隨著他一起回到家裏,整個路上都是掩飾不住的開心,生怕氣氛冷落,平時寡言少語的鬱景,甚至不時的找著話題同他來交談。

鬱景問,“阿遇,你上次在天台上說的話……是真的麽?”

他回道,“什麽話?”

那不過是他隨口說的,鬱景卻記在心底了。

鬱景沒有將自己的失落表露出來,斷斷續續的又和他說起兼職遇見的事情,自以為有趣,可他聽的心不在焉。

後來班花又給他撥了個電話,說想來找他,他那時在學校裏也是風雲人物,女生自然還是不想分手。

鬱景做好了飯菜,是三個人一起吃的,之後他陪女生去屋子裏打遊戲了,留下鬱景收拾廚房狼藉。

從那時起,他身邊有別人,也會很自然的使喚起鬱景。

鬱景在他身邊,活像是個第三者。

當他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他就能選擇鬱景。

可如今,鬱景已經不是能供他隨時挑選的替代品了。

助理輕輕敲了一下門,聽見示意後推門而入,原先依附謝家的小公司想轉頭和他尋求合作。

助理把文件放在了他的辦公桌前,正欲離開。

蔣遇道,“等等。”

助理心裏一慌,最近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上司心情不太好,要是隔太近了,他也怕自己當活靶子,

助理問,“蔣總……您還有別的事情吩咐嗎?”

“我以前待鬱景,真的很差嗎?”

“……”助理仔細的思索了一番,道,“鬱景應該很難接觸到像您這種身份的人,也確實是他高攀您了。”

“那謝星闌算什麽人?”

“……”助理語塞,謝星闌在圈內眾星捧月,更別說接手了境界娛樂,旗下的資產更是占據了文娛圈的半壁江山,而謝星闌處事陰狠果決,廢掉公司裏那些令人不恥的潛規則,因此很多小有名氣的明星都想簽到境界。

據說謝星闌出道五年,一直潔身自好,上回他隨著蔣遇出席宴會,也親眼目睹了蘇珊試圖勾引謝星闌,還反被暗諷,若是換作任何一個人,恐怕也不會做到拒絕美人的投懷送抱,以至於他,對謝星闌也不免心生崇拜。

蔣遇麵色不虞,將手指攥成拳頭。

助理見狀,連忙道,“……我和謝總接觸不多,不能妄下評斷。”

“你出去吧。”蔣遇也沒有發難。

助理如蒙大赦,片刻也不敢多停留的走了。

從助理的表情他也感覺出來大概,謝星闌如今在星城的地位無人撼動,所以鬱景選擇了謝星闌。

蔣遇臉上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他端起一旁早已放涼的咖啡,仿佛從喉嚨裏一直冷到了全身,剛才謝星闌的話,如同毒蠍般紮刺在他最柔軟的心髒,隨著血液四肢百骸都感覺到疼痛,他似乎有些明白,鬱景以前該是多難過了。

而他隻是經曆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鬱景在他身邊卻經曆了好幾年。

那段時間,鬱景該是怎麽過來的……

不止是從鬱景生日那天起,他一早就錯了,還錯的很離譜。

蔣遇腦袋都是嗡嗡的,原本有些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當時他和夏池住在一起想把鬱景接過來,鬱景不肯,他還怨人矯情,倘若當時他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鬱景又該如何自處……

難怪鬱景悲慟的問他,難怪鬱景不想成為第三者。

………

謝星闌看著懷裏哭成淚人的鬱景,耐心幫他將臉頰的眼淚拭去。

“難過了?”謝星闌問。

鬱景眼眶通紅,渾身顫栗不止,濕潤的眼睫微闔在一起,仿佛掩耳盜鈴,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置身事外。

“他有我待你好麽?”謝星闌擒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睜開雙眸,“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你,現在無非是有我來要你了,才會回頭看你一眼,要不是我,你早就成為孤魂野鬼,在陪王承誌喝酒的那天,你以為等著你的是什麽?夏池給你下。藥,要是沒有我,你以為你會比現在好過嗎?”

謝星闌還是頭一回在鬱景麵前說這麽多話,他活像是個妒夫,他那時也是想好好珍視鬱景的,可後來他發現,在鬱景心裏很難有人替代蔣遇。

甚至在此刻,鬱景還在因為蔣遇而落淚。

鬱景的聲音輕得仿佛快要破碎般,眼睫簌簌道,“別,別說了……”

謝星闌當他還要自欺欺人,是啊,其實很多人都提醒過鬱景,可鬱景都未曾看在眼裏,仍舊跟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一般的奔赴蔣遇。

“他為你做過的,恐怕隻是很多年前,幫你趕走過一群混混,你早就把欠他的還清了。”

“……”

“而欠我的,你永遠也還不清。”

他不斷強迫著鬱景與他歡好,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證明,鬱景在身體某處也有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