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闔上了雙眸,濃密纖長的眼睫簌簌顫動,一張日漸消瘦的臉頰隱隱有些凹陷下去,這般蒼白病弱的模樣實在算不得好看,沈昂接觸過年輕貌美的人不計其數,可此刻他竟是小心翼翼的討好著男人,渴望得到對方的一句回應。

可病房內,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說到後來,沈昂眼角泛起了層薄紅,“許哥……你理理我……”

他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總以為自己多的是時間耗著許知行,總有一天許知行會接納他。

他已經夠為許知行考慮了,能對別人做到這一步,幾乎算是他的極限。

唱獨角戲並不是他的強項,他早就習慣了受人追捧,向來都是別人等著他施舍目光,他就算錯了,可該道歉該認的錯都認了。

放在他身上的手機震了震,他拿出來一看,果不其然,是江晟承發來的消息。

這是許知行的手機。

在江晟承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條件幫許知行後,他就給江晟承發了條消息,問他房子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江晟承一眼就認出了他不是本人。

到底有多熟悉,多了解一個人,才能在短時間內分辨出他不是許知行,沈昂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跳梁小醜,說了這麽一通,指不定許知行心裏想的全是別人,不然怎麽會對他不聞不問。

他把手機遞給了許知行,還維持著表麵的模樣,道,“許哥……有人給你發消息過來了,你要看看嗎?”

許知行有了點動靜,微弱的變化讓沈昂崩緊了下顎,腮邊的咬肌微微鼓起,他看著許知行將手機從他的手裏接了過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可許知行隻是不想再麻煩別人了,自他落魄後,能聯係的人就那麽幾個,都說樹倒猢猻散,何況他原本也不是什麽資本,手下以前的藝人,除了鬱景以外,哪個還敢和他沾上半點關係。

他要江晟承不用管他了,之前房子賣掉的錢就當做彌補公司損失。

消息還沒發過去,沈昂就從他手裏奪走了手機。

“如果讓江晟承來陪你,你也會用這副模樣對他嗎?”沈昂一字一句道,盡量讓自己的麵色保持平靜。

所謂的情緒問題,大概都是演出來的吧,在他麵前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惡心模樣,背地裏待別人卻不是這般,當時孫浩海過來後,就跟啞巴似的,一天和他說不了三句話,可後來鬱景過來,不也照樣好端端的麽?

見他奪走了手機,許知行也隻是默然的回到之前的狀態。

他不爭不搶,也不說話。

可這副模樣就是礙著沈昂了,沈昂心情極度不悅的時候,做事也是向來隻圖自己爽快。

“他大概還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沈昂再次開口。

這下,許知行終於將眼神放在了他的身上,沈昂心裏感覺到病態的滿足,許知行這人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給點教訓都學不乖。

沈昂手機裏是存了江晟承的聯係方式的,他嫌惡極了對方三番五次來打擾他和許知行,在他出國的那段時日就跟鳩占鵲巢般出現在許知行的身邊。

幾乎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一起拍的豔照,沈昂都是存著自己欣賞的,他選取了幾張尺度不算大的照片,截去了他們的臉,隻露出一截遍布淤青的脖頸和鎖骨,打算用彩信給江晟承發過去。

許知行意識到了什麽,他顫顫巍巍的用手肘支撐起身體,從病**坐了起來,一隻手搭在了沈昂的手臂上,低聲懇求道,“別……”

沈昂已經按了發送,彩信是無法選擇撤回的。

從餘光中,許知行看見那些醜陋不堪的圖片,他的腦子裏忽然“嗡”的一聲,隨之而來的便是那長久以來緊繃的弦也驀地斷裂,江晟承大抵是知道他的境況後為數不多選擇對他伸出援手的,因為他私人感情問題原本就影響到了公司,這回他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本不該他承受的一切了。

沈昂道,“也不是什麽大尺度的,隻是讓他以後別來打擾我們。”

“……”

許知行沉默了良久,最後回了一個“嗯”字。

似乎他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許知行在腦海裏回想起了自己這一生,以及他一直所追尋的東西,他原本就是個欲。望很低的人,沒有太高的物質需求,也沒有太多生理需求,在遇見沈昂之後,大多時候他都是很疼,之所以想努力賺錢,不過是竭盡所能想給自己安全感而已,想讓自己活的內心踏實一些。

他微弓起脊背坐在了純白的病**,手指攥緊了身下的床褥,瘦削的肩胛薄如羽翼般顫動,他那點為數不多的安全感,被人丟在泥土裏,碾碎了。

之前飯菜被打翻以後,沈昂讓人再送了一份過來。

這次許知行任由他把食物喂到了自己的嘴裏。

見許知行配合,沈昂的心情好了許多,他還讓助理買了些水果過來。

荔枝含糖量極高,也是許知行最愛吃的,正好現在也到了吃荔枝的季節,修長的手指剝好了一顆潔白瑩潤的荔枝,而後遞到了許知行的唇邊。

沈昂問,“甜嗎?”

許知行搖了一下頭。

沈昂剝了一顆自己嚐了嚐味道,他讓助理買的最好的,味道自然也不差,汁水飽滿,入口香甜。

也許是恰好許知行吃到了不甜的一顆。

私立醫院的病房如同公寓般,裏麵配套齊全,沈昂又是股東,病房自然也很寬闊。

他平日到了夜裏,便會和許知行睡在同一張**。

在他給江晟承發完短信後,許知行果然乖了許多,他見許知行合上雙眸,呼吸變得均勻,便以為是睡著了。

他躺在床的一側,自然的伸出一隻手臂搭在了許知行的腰間,若是許知行還清醒著,肯定會將身子挪動到邊角處,不願被他觸碰,可這回身旁的人並無多少動靜,沈昂將臉埋在了許知行的脖頸間,嗅著令他熟悉的氣息入睡。

深夜薄涼,許知行睜開了一雙布滿灰翳的眼眸。

上午醫生給的那瓶帕羅西汀,沈昂放在了病床邊的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