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快開始了,季風不辭辛苦擠進人堆裏,率先鑽了個頭出來,然後便見他捧著兩個爆米花桶滿載而歸。
一份小的,一份大的。
很奇怪就隻買了兩份。
季辭原以為自己被他奚落了,沒想到他還剩點良心,將那桶小的給了她。
這樣白月璃就沒有了。
白月璃自然不會為這種事情大動幹戈,買也好沒買也好,她什麽也沒說。
季辭看著季風嬉皮笑臉的樣子著實覺得不大對勁,他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大獻殷勤的機會呢。
哎,不管他了。
這部影片是由季風挑選的,季辭先前隻聽他說出來看電影,至於看什麽電影她也沒問了,她又不是真的為了看電影才和他們來的。
眼下看了眼票根。
影片名叫難忘今宵,一部小眾文藝青春疼痛片,季辭在小紅薯上刷到過。就是這片長著實有點嚇人,三個小時,靠,他們還買了那麽大瓶奶茶,希望這劇全程無尿點吧。
想著想著,隨票根落座,這部片子才上印兩天,排片雖少但算是小眾愛好者的狂歡,片場陸陸續續的來人,幾乎都快坐滿了。
他們三個的號數分別是44,45,46,季辭44,白月璃45,季風46,位置緊挨在一塊兒,很好。
季辭安安穩穩的坐下來,男主從她旁邊經過,忽的瞥到他看著票根逐漸凝滯的臉,季辭皺了皺眉。
這傻杯,又怎麽了?
她後知後覺地左右看了看,看到白月璃在她身旁落座,在往邊上看去就是過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
季辭撐頭噙著笑,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這傻杯,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咳…”季風清了清嗓,眼神飄忽,“那個,學姐,要不你坐我那邊吧,我旁邊應該不會有人過來了,我那視野好一點。”
白月璃勻了抹慣是和氣的笑容,“這樣不好吧,可能隻是晚到了而已。”
季風:“……”
猜到了,就知道學姐會這麽說,反正他也沒抱太大希望,又可憐巴巴地看著季辭:“季辭……”
忽然被cue到的季辭:“……”
她就是個很軟很好說話的人,眼見著季風這副低聲下氣的樣子渾然動起了惻隱之心。
正當她張張嘴巴欲說話時,擺放在大腿上的手忽地被隻熾熱握住,軟軟的又立體,隱隱可感受到那隻手的輪廓。
季辭側眸看了白月璃一眼,隻見她學姐不動聲色地望著屏幕,側臉精致堅毅。
學姐…?
季辭糯糯地看著她,搖擺不定的心徹底鎮靜下來。
還好,輪不到她拒絕季風,這人便被後麵的人催促著不甘情願地走了。
季辭終於鬆了口氣。
待季風一走,季辭隱隱覺察到被雙灼熱的視線注視著,她抬起頭下意識地往左看了看。
白月璃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與往常的和顏悅色不同,神色頗為莊重嚴肅,季辭竟然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連呼吸都緊跟著提速了。
正片開始,影院熄了大燈。
白月璃沒說什麽,回正視線,投入到影片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下,季辭已沒了看電影的雅致,她像條乖巧的小狗縮在一旁,悶悶地往嘴裏塞爆米花。
為什麽這樣看著她。
三個小時過長,季辭多多少少還是看了點,翹著二郎腿看了一段,吃著爆米花看了一段,撐著下巴看了一段。
前麵的劇情有些無聊,尿點頻繁,甚至頻頻有人刷起了手機。直到什麽時候才安靜下來的呢。
大概是中間的一段,至此步入**。
這是一部傳統的abo片,男a女o,男主雨中拽住女主的手,堵上女主的櫻唇。起初女主還在反抗,後來漸漸無法自拔,摟住男主的脖子奉出雙倍熱情。
正常影片這樣的接吻鏡頭不會持續太長,可這部就另類了,充分展示了它三個小時的價值,在雨中纏纏綿綿了很久很久。
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雨中激吻後,男主帶著女主來到一家青年旅店,兩人齊齊衝了個熱水澡。
曖昧的糾纏呈3d版響徹耳膜。
季辭被這些羞恥的聲音震得暈頭轉向的,一手插在爆米花桶裏,豈知剛好碰上白月璃,狹窄的桶子剛剛好容納下兩隻手,不過再無多餘空間。
季辭像被人點住穴道,渾身血氣上湧。在這樣的氣氛音下若說沒有半點生理反應也不大正常,不然也不會有這麽些情侶受感染而擁吻了。
青春期的alpha無法控製自己的信息素,出入公共場合都會噴阻斷劑,阻斷劑能阻斷的了氣味流通,卻阻斷不了心潮激湧。
隻是在平常不過的肌膚接觸,細微感官被無限放大。
季辭僵僵凝滯,
她終於知道季風為什麽隻買兩桶爆米花了!!
白月璃偏頭看著她,狹隘的桶子被她堵住了大半,稍加使力可以掙脫出來,可白月璃卻不想這麽做。
“學姐……”季辭嚅了嚅唇。
像隻小狗似的,孱孱望著她學姐。
“嗯。”白月璃輕輕地回應她。
聲音柔到幾乎被伴樂的聲音所掩蓋。
季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與其說是沒來得及反應,倒不如說是她不想離開白月璃的手,甚至想拉著她,五指插入她的指縫中,十指相扣。
白月璃也不急,靜靜地看著她。
季辭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抽出手,把頭埋下去,低聲說:“沒什麽。”
白月璃看了她一會兒,“嗯”了聲,不動聲色地將方才揀起的爆米花放入嘴裏,畫麵一轉跳到一年後,男女主再次相見在職場,電影像流水般沒有感情沒有共鳴的在她腦海中走了遍過場,而甜膩的味道一波一波衝擊著大腦。
一如電影裏男女主在雨幕中的激吻,四月梅雨天,傍晚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季風提議要送白月璃回家被婉拒,一瞬的失落過後他又眉眼開懷地笑了起來。雖說有些小插曲有些不圓滿的地方,他也已經很滿意了。
學姐對於他而言,不再是可遠觀不可靜觀的女神,他們有了更深層次的發展,而這也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
季風美滋滋地看向季辭:“走吧。”
季辭:“?”
“你還不回去嘛?”
“當然回去啊。”季辭理所當然地說:“你要幹嘛。”
季風看傻子似的看著她:“咱倆不是順路嘛。”
季辭暗自扶額,
是了差點忘了還有這回事。
幸好這時學姐過來解圍,“我找她還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
季風捉奸似的眯了眯眼。
有些事情?
什麽事情不能三個人一起談。
他本打算不依不饒,但見學姐麵色沉了下來,怕在糾纏反而適得其反便隻好無奈作罷。
“他不知道你現在住在白家嗎?”回去路上,白月璃注視著前方,淡淡地問道。
季辭心虛地應聲:“對。”
白月璃倏地笑了。
聲音輕柔動聽,像把勾子勾在人心坎上。
季辭卻沒有欣賞的勁頭,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學姐?”
“你啊,”白月璃步伐緩了緩,似笑似呢喃:“真是個奇怪的人。”
“哈?”季辭更加暈乎了。
白月璃笑了一笑,周圍偌大的KFC牌匾映入眼簾,她道:“吃甜筒嗎?”
“啊,”季辭懵懵的,還沒從上一個話題中跳出來,又來個問題,完全是被帶著跑的狀態,條件反射地道:“好啊。”
香甜的草莓味化入味蕾中,季辭若有所思著微微含了一口,又含了一口,對於自己的吃相渾然不覺。
白月璃側眸看了看她,無奈笑了下,從包包裏取了張麵巾紙,按住她的肩膀,輕輕擦拭掉嘴唇四溢的奶容。
猝不及防地近距離接觸令季辭呼吸一窒,蜿蜒的眼部線條呈現在她眼前,兩顆清澈的眼仁小心翼翼的,纖長睫毛好似會隨著眨眼的弧度碰觸在她的臉上。
季辭瞥到白月璃輕揚的微笑,那笑容勝過冰淇淋的甜,融化到人心坎裏。
她卻因此而誠惶誠恐,“學姐你你,你笑什麽啊。”
白月璃含笑盯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正經經地打量著一個人的容貌,季辭的麵部線條其實淩厲而倨傲,但在她的打理下,垂下來的發絲掩蓋了些許鋒芒,眼睛又特別的大,且總是做著各種各樣的神態,像個瓷娃娃似的。
“你比我高了。”
低低柔柔的聲音,拂過季辭心澗。
季辭:“欸?”
沒頭沒尾的道完這句,白月璃噙著笑,在季辭眼中留下優美的側顏曲線。
·
雖然後來打了量車回去,但還是不免被淋了些雨。
季辭在浴室裏泡著澡,搓完泡泡正準備穿衣服,倏地燈熄了,被融入一片黑暗中。
她懵然注視著前方,這時及時出現一道聲音:“季辭。”
“我在呢,你別害怕。”
浴室朦朧的玻璃門那塊兒的光暈特別明顯,季辭借著這點光亮穿好衣服,便見著她學姐舉著一盞蓄電燈,昳麗的五官在光照下異乎柔美。
“物業說今晚八點會停電,沒想到提早了半個小時。”
“那今晚會來電嗎?”
“會,十一點的樣子吧。”
季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們從電影院出來到現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雨,雨勢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偏巧到了這一刻,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砸下來,伴隨著道道閃電。
季辭被一道響雷震了下,白月璃看在眼裏,悉心道:“你要是害怕就來我房間吧,等來電了在回去。”
季辭摸了摸鼻梁。
怕倒是不怎麽怕,很多時候她都習慣了一個人,尤其是奶奶過世的那段時間,電閃雷鳴,比鬼怪更可怕的是門口滔滔不絕的敲門聲。
可今天,怎麽說呢。
大抵是累了,她心裏撲通撲通的,後背瑟瑟發冷,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一絲陌生。
所以,她接受了白月璃的提議。
坐在白月璃房間的地毯上,現在才八點不到,睡又不是那麽睡得著,學習吧又沒有電。
她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手機,終於等回了白月璃。
聊了會兒天,不知不覺地季辭就想到了小時候遭遇的一些事情,她想知道白月璃是否也遇到過:“學姐,你碰到過什麽靈異事件嘛。”
白月璃笑了一笑,“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你不怕啦?”
周圍的環境著實不太應景,蓄電燈電力越來越小,隻夠照亮彼此的臉了,加之外麵電閃雷鳴,就是不信鬼怪的人恐怕也難免升起些恐怖情緒吧。
“我們有兩個人呢,怕什麽。”季辭笑,“來嘛來嘛學姐。”
白月璃輕笑一聲,纖長指尖在她額頭上輕按一下,帶著說教的語氣:“哪有什麽靈異事件,要相信科學。”
“那算了我先來吧,”季辭笑眯眯的,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小時候有個親戚,他辦葬禮的時候不是有那種算卦的打著玩嘛,他兒子啊一直打的兩陰掛,陰掛,就是不好,不吉利的那種。大家本就是圖好玩可打了十來次還是兩個陰,給那個打掛的都整蒙了。”
有個親戚其實是他爺爺,那個兒子便是她大伯。
她既然都這麽興致勃勃地說了,白月璃自然扮演個合格的聽眾,“後來呢?”
“後來啊,”季辭備是可惜的嘖了聲,“他兒子是個包工頭,工地上出了安全事故,死了。”
“所以我就覺得,有時候這種迷信吧,過於相信呢又顯得迂腐,但是冥冥之中好像又有點依據。”
“嗯。”白月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細細品味著她的話。
“對了還有一個,但這個應該不是什麽靈異事件,”季辭笑眯眯地說:“我小時候迷了路,那時路邊有那種公共電話,我撥過去,明明記著是我奶奶的號碼,真的,我十分肯定。但是竟然和我說不在服務區,我還沒掛呢,居然又接通了!!”
白月璃:“有沒有可能是號碼相同的情況。”
季辭將下巴埋在擱在臂彎上,沉思一會兒,“可不在服務區又怎麽回事。”
白月璃笑了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你說接通了,你有沒有問對方是誰。”
“問了,”季辭說:“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她在哭,我還多管閑事地勸了她,當然,”季辭攤了攤手:“她沒聽我的。”
白月璃被她這模樣逗笑了,季辭見她心情正好,便道:“哎學姐,我說完了,到你了啊。”
白月璃抿了口水,笑道:“我可沒承諾過你什麽。”
“學姐~”季辭嗔了她一眼,嘴上不依不饒並且身體力行,抬起她的爪子勾到白月璃的臂彎裏,左搖右晃,“學姐學姐學姐~”
白月璃淡淡地看了眼她的爪子,季辭猛然醒神,錯愕地放開她的手,不大好意思地撓撓頭。
白月璃眉梢含笑,放下杯子,輕允道:“那好吧。”
季辭興致勃勃地捧著下巴,就差沒把瓜子西瓜搬過來了。
白月璃收斂笑容,掀了掀眼簾,“在親人過世以前的某段時間,我會反複做這個夢,夢裏時間,場合,死法都跟現實沒有任何出入。”
如果這隻發生一次,那她可以假定為是巧合,可接二連三的發生這種事,她不得不信服或許自己在這方麵真的具備某些預知力。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懼怕睡覺,當她想通過這個改變些什麽,生活卻是意想不到的寧靜。
“這應該算是你所說的靈異事件的範疇吧,如果是像別的鬼怪什麽的,那就沒有了。”白月璃說。
身旁漸漸沒了聲響,隻有淺薄均勻的呼吸聲,白月璃偏過頭來,發現女孩已經趴在腿上睡著了。
“季辭,季辭。”白月璃將她晃了晃,本不想打攪她,可若是長此維持這個姿勢,勢必會血液循環不暢。
季辭嘖了聲,不耐煩地彈了下身子,白月璃錯愕地將手停頓在半空,對方的反應讓她感到些許陌生。
或許是起床氣吧,她小時候也有。
季辭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簾,朦朧柔美的臉定格在她眼中,頓時便沒了睡覺的興致,正欲起來,倏地一陣眩痛令她痛苦地吟了一聲。
白月璃忙輕撫著她的背,關切問道:“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季辭搖搖頭,
因為對方刻意挨過來導致兩人幾乎快貼在一塊兒,少女精致朦朧的臉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季辭忽地扼住她的手腕。
白月璃:“?”
季辭怔怔看著她,此刻,她的眼裏隻有她眼角下醒目而不張揚的淚痣,那張飽滿鮮豔的紅唇,她垂下眼簾,一點一點,奔著她日日夜夜所思,所期待的地方,輕輕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