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本是猶豫不知該從哪兒麵對,一口氣說出來反倒沒那麽大心理壓力了,他此刻滿心滿眼的都是白月璃。
一時之間氣氛隨著他這番坦白而變得微妙。
這其實已經不是秘密了,隻是直到今天才被捅破這層窗戶紙。
對於白月璃而言,說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對季風也顯得太刻薄了。
從初中起,大約在那個年紀對愛稍稍萌芽時,便有很多男孩子對她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表露心跡,分化後,她的等級頗高,更是如此。
有些人的喜歡是因為出於對高等級的仰慕,有些人的喜歡是隨波逐流,有些人是看中了白氏的噱頭。
白月璃能夠感受到,季風在這些人中所展示出來的不一樣,原以為隻是出於學弟對學姐的仰慕,後來接觸的多了,才知道這個男孩是一點都不會知難而退。
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們小時候就有過接觸,還一直被季風惦念著。
“不知道學弟有沒有想過,”白月璃理了理思路,盡可能清晰地傳遞她的看法,“你對我,可能並不像你所認為的那樣喜歡。”
她頂著季風不解的眼神繼續說道:“你也說了,是因為我曾經幫助過你,對於你來說那是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感受到它對你投來的善意,所以你心裏一直留存著你小時候見到我的畫麵。”
“可對於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我想沒有人會對今天幫老師擦黑板明天扶老奶奶過馬路這樣的事情刻意銘記吧。我相信如果是別人看見了,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你不用太執著於這件事啦。”
季風沉默片刻,接連搖起頭來,對白月璃的話無法表示認同,“學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不僅僅是因為你幫過我,而是因為幫我的人是你啊,如果……”
因為過於激動分貝異增,引得周圍人頻頻注目。季風又擋在路中間,手拉著手並肩的人被他阻著,身後的一個魁梧男人忍不住打趣道:“小夥子要和女生該白也要挑場合不是,站在這個路中間哪個人能同意你,要不你幹脆搞把吉他唱一曲兒?”
莫名被人打斷很不爽,季風回過頭忍不住嗬斥:“我講我的關你什麽事啊。”
“嘿,哥哥給你建議你還不識抬舉。”魁梧男人不怒反笑,“我是想說你擋我們道了不知道嘛?”
“你……”季風一時之間原地杵著也不是,避讓他們也不是。
“好啦季風。”白月璃向他身後的人賠笑了下,拉著男孩遠離這塊地方。
季風悶悶吐了口氣,才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在學姐麵前出了洋相,此前他一直在學姐麵前扮演著陽光謙遜的形象。
“…學姐,”他心虛地垂了垂頭,道:“我剛才隻是太激動了,沒顧慮這麽多。”
白月璃點點頭,表示理解。
“剛才被人打斷了,學姐你聽我把話說完。”季風眸光堅毅,鄭重道:“不隻是因為學姐幫過我我才對你萌發好感,我季風不是這麽濫情的人,如果換作別人我頂多是說聲謝謝,可是學姐你,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定了你。”
白月璃無奈笑了下,“你當時才一年級,就說認定,會不會太早了。”
“一年級又怎樣,”季風大聲說:“可能我小時候不懂那種見到學姐目光就忍不住追隨你是什麽樣的感覺,但現在我知道了。”
“喜歡學姐這件事,我從小學保持到了現在。絕對不是開玩笑或是說一說而已。”
季風一雙眼裏布滿著渴切與真摯,一米八幾的個子竟顯卑微,白月璃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我……”
男孩的心意她明白了。
正是因為知道他對這份感情的珍視。才認真篩選著合適的說辭。
“季風,”白月璃想了想,抬頭說:“你知道你手中的這本書對於我而言有什麽意義嗎。”
季風看了眼,不解問道:“書?”
白月璃點點頭,“嗯。”
季風搖了搖頭,白月璃說:“就像你一直珍藏著小時候見到我的畫麵,我也很珍惜她帶給我的回憶,這就是我想要跟你說的。”
季風張了張口,他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但隱隱感覺得到,他這是被學姐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這一本書,這本書應該又指代某一個人。
所以學姐有了喜歡的人?
“季風,你會執著於我是因為你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當你試著從我身上移開目光,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人等著你去發現。”
季風眼簾微垂,學姐輕柔的聲音落入他耳朵裏,他卻無暇聆聽。
白月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先打破僵局:“我想,今天應該也沒必要再逛下去了。季風,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家吧。”
學姐的聲音恍恍惚惚傳來,季風抬簾看了一眼,不大情願。
事先,他其實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總覺得學姐對他,應該不像他對她那樣刻苦銘心。
他也早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如果被學姐拒絕了該怎麽辦?想過躊躇,不安,也抱有一絲僥幸,覺得不可能,最後給自己的妥協還是不放棄,隻要一直堅持總會打動學姐的心。
明明把所有的打算都做好了,可真當這個時刻到來,他還是會無所適從。
臨別前,季風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讓他不敢麵對的,但又隱隱占據心角無法忽視的問題。
“學姐,你有喜歡的人吧?”季風對上白月璃驚詫的視線,學姐短暫的沉默令她心下一空,他咬咬牙,堅定了眼神,小心翼翼地吐出這幾個字:“是季辭嗎?”
學姐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這時,等候許久的B19路公交車終於來了,搭乘這輛車的人很多,前後門水泄不通。
白月璃笑了笑,說:“車來了。”
季風目送著她上車,不一會兒公交車發動了,學姐透過玻璃窗與他揮手道別,他也機械般地揚了揚手。
學姐沒有正麵回答他,但他或許有了答案,甚至,這個答案早在今天之前便得出了,隻是一直被他刻意忽視回避著。
他季風又不是傻子,與這麽多位情敵正麵側麵交手過數次,什麽人什麽樣的心思他或許比學姐更清楚。
在這個學期開始以前,季風心裏都抱存著僥幸心理,默默注視了這麽多年,他再清楚不過學姐,透過她臉上的細微變化便能夠明白她此刻的情緒狀態。
值得欣慰的是他並沒有感到過危機感。
後來,直到季辭的出現。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悠然記得上一次他們一塊兒出來看電影的樣子,學姐看向季辭的眼神,仿佛快要溺出水來,甚至是說話,她與別人說話時明明也掛著笑容,聲音很甜,令人感到很舒服,甚至覺得學姐對他是特殊的。
然而一到季辭麵前,對比就出來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學姐的聲音裏不止是簡簡單單是笑便是笑,是冷便是冷,說話明顯輕快了許多,甚至好幾次,他竟然聽出了撒嬌的意味。
他起初還不敢置信,以為隻是那天學姐心情好,便也興致盎然地貼上去,也想學姐將這樣的好心情分享給他。
沒想到學姐一和他說話,又變成了平時的樣子,這樣的落差感直到今天任然深刻。
學姐還會牽著季辭的手,要麽挽著要麽牽著,碰到沒長眼睛手裏又端著湯湯水水的人將她護在身後,原以為隻是因為季辭也是女孩子的緣故,後來深想了下,這些親昵的肢體動作學姐連對江儀學姐都不曾做過。
季風從沒有過這樣的挫敗感。
就算碰到原野學長,他也隻會感慨自己硬件上的東西不如人家,但那也隻會讓他更努力,勵誌成為比原野更出彩更優秀的人。
然而,對季辭,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做才能換來學姐對她的特殊。
季風坐在公交車站台的候車區,一班人走一班人來,他默默坐了很久,才離開這個喧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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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辭不敢相信,她竟然坐立不安了大半天。
書上的知識點儼然變成一串串看不懂的梵文,偶爾腦子清醒了下左邊腦袋進來瞬間化作一串奇妙的音符右邊腦袋湧出去。
本來在草稿紙上演算著算式,算著算著畫起了圈圈,這狀態肯定不適合動腦了,於是默默地拿起了語文書。
登高唐李白,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她驚恐地鼓大雙眼,像隻氣鼓鼓的河豚伏在桌麵上,放棄了掙紮。
其實就是想擺弄手機。
迫不及待地進入微信,她鮮少與人聊天,除了一些被頂上來的群聊,最近的聯係人便是白月璃。像是熟記了她學姐的位置,徑直點入聊天界麵。
聊天記錄還停滯在上午學姐發的最後一條信息,她的輸入框中還保留著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待發出。季辭長按刪完,打了幾個拚音後想想還是作了罷,轉而盯上了躺在列表裏的季風。
醞釀了下,發了句“你在幹嘛”。
老實說,這便是一整天困擾她思緒的事,她好想知道他們現在的進程。
季風一直沒有回信息給她。
季辭的心裏軌跡,漸漸從不想看不想麵對變成回啊回啊,最後悲憫地歎了口氣,沉思著你們到底在幹嘛啊。
忽的,手機通知音響了下。
季辭迫不及待地亮屏,看到來信人驚得手頭的動作都停止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byl:[我在你家樓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