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邱懨懨地看了他一眼, 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悄悄塞進了被子裏。

“喜歡你”這句話算不算數,對於言邱來說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 他甚至還有些慌亂地想逃避——畢竟在此之前, 他更想知道這個“你”指的是誰。

紀星嵐這種話怎麽也不像是會對他說的。

這讓言邱覺得憤懣不已。

眼下, 紀少爺越是和他親熱,等知道真相的那天他肯定就越難以接受。

畢竟他以前對紀小少爺那麽壞, 紀星嵐肯定討厭死他了。

言邱現在恨不得故意表現得討人厭一點, 讓紀星嵐不要對他有好感了。這樣, 等真相揭開的那天他還不至於太討厭自己。

言邱自認為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忽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喜歡的人竟然是自己曾經最討厭的家夥,就好像言邱忽然發現麵前的紀星嵐不是紀星嵐, 他其實是陳苟魂穿的一樣, 這他媽讓人怎麽能接受得了?

言邱無聲地歎了口氣, 在心裏反向安慰自己。

反正紀小少爺本來就夠討厭他的了,隻不過又多了一個被討厭的理由而已。

想到這裏, 言邱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頸後, 那裏昨晚被紀星嵐咬破注入了信息素,現在還隱隱有些脹痛。

“……昨天,就算是意外。”言邱垂著眼眸, 摸著頸後紀星嵐為他消毒包紮過的傷口,“我們忘了這事吧,但是下不為例了。”

“意外?”紀星嵐看著他。

“不然呢,咬都咬了那還能怎麽辦?”言邱憤憤地了口氣。

他堂堂一個Alpha, 竟然被人咬著後頸給標記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不把紀星嵐套麻袋痛打一頓已經算不錯了。

這事簡直太他媽羞恥了!他恨不得一頭撞在牆上,這輩子都不用再想起來了。

“可是你發熱期再來的話該怎麽辦。你不能保證你不會再出意外, 而我也不保證下次遇到緊急情況,不會再咬你。”紀星嵐挑眉看著他。

“……”言邱噎了一下,他一直是得過且過的性格,問題暫時解決了,他也懶得想那麽多,更何況有些事他真的不敢想。

“反正不能標記,其他隨你便。”

那人的眸色沉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不標記,給睡嗎?”

言邱氣得推了他一下,讓他一邊去。

“你就不會好好說話?”

其實昨晚那僅有的一次臨時標記,問題不大,過幾天就沒了。

但是臨時標記的次數太多次,就有可能變成永久標記。而永久標記一旦完成,Omega就無法離開他的Alpha了。

清洗標記的手術價格高昂,而且過程很痛苦,既然紀星嵐不能對他負責,言邱可不想平白無故遭那罪。

而事實上,昨晚紀星嵐咬完就有點後悔了。情急之下直接咬了言邱來壓製熱潮,他生怕言邱醒過來會生他氣不理他。

不過言邱清醒過來之後,倒也沒有特別生氣。這反而讓他更加愧疚,意識到自己的確做得過分了。

說好的不標記,怎麽還是咬了他。

但是紀星嵐還是不後悔這麽做。至少在那一瞬間,他好像難得真的擁有了言邱一次。

但是紀星嵐分明看出言邱眼中隱隱有消散不開的陰霾。言邱似乎不怎麽高興。

於是他歎了口氣,坐在床邊看著言邱,輕輕地捏著他的手指玩。

“好,下次不會了。”他開口說,“我不對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一言為定啊。”言邱雖然知道這家夥不靠譜,但是他答應的事多半還是會做到的。

剛剛完成標記的Alpha對自己Omega的脾氣總是格外的好。那人不厭其煩地盯著言邱看,就好像他的臉有多好看一樣。

言邱被他看得煩了,拉起被子往旁邊側躺過去,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房間裏的空氣沉寂了一會兒,言邱不說話,背後的紀星嵐則在耐心地伸手捋著他腦袋上被壓得微微翹起的發梢。

“……紀星嵐我問你,那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因為把被子蒙在臉上,言邱的聲音悶悶的,帶了點鼻音。

他問完這句話以後,正在梳理他發梢的那隻手停頓了。

言邱依然背向他躺著,不敢看那人。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紀星嵐會說出什麽一見鍾情,早就喜歡你了之類的話。

那幾乎是人盡皆知的標準答案。但是出乎意料,紀星嵐卻沒那麽說。

紀星嵐舔了舔犬齒,眼神閃爍地俯下身湊近他的耳邊。這家夥是令人意外地不要臉:“大概是,從那天你對著我脫褲子開始。”

剛重生的第一天,完全不懂該如何當一個Omega的言邱鬧了不少笑話。想起那天的事情,言邱現在還有點頭皮發麻,臉上一陣白一陣紅,順手抓起一個枕頭往那人臉上拍:“滾,說正事呢。”

在那個鬆軟的枕頭拍到他俊美的臉蛋上之前,紀星嵐輕而易舉地抓住了言邱的手腕,奪下了他手裏的“凶器”。

“這麽凶啊,看來你的身體已經恢複好了。”那人笑了笑,把言邱的手抓在自己手裏不放,任他怎麽掙也掙脫不回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那我認真說。其實是第一次聞到你信息素的那天。”

言邱偏過頭來,小半張臉還藏在被子裏,從被子裏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盯著他看,眼裏流露出懷疑的神色。

聽他講起信息素,言邱倒是有點意外。

第一次聞到你的信息素……

難不成是他剛重生那會兒,自己不小心解開了抑製項圈,兩個人在書房裏差點擦槍走火的那次?

“是在書房裏那次?”言邱脫口而出問。紀星嵐沒吱聲,看著他不回答也沒否認,言邱就當作是承認了。

但是這麽說就更古怪了,言邱一頭霧水地扯著自己衣領嗅了嗅:“我信息素有這麽好聞?”

從小到大,他都不太喜歡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他的味道肯定不算難聞,但是作為一個Alpha來說,這味道太香太甜了,一點都沒有男子氣概。

但是紀星嵐竟然說喜歡這味道,一時間,言邱忽然也覺得自己的信息素味變得可愛了起來。

他隻知道有人是手控,有人是腿控,沒想到還有信息素控。

言邱的信息素味雖然像Omega,可他的的確確是個Alpha啊。難道紀星嵐真的會因為信息素味就喜歡上誰嗎?……那要是自己從前沒有信息素異常,紀星嵐聞了他信息素,會不會對他一個Alpha一見鍾情?

想到這兒,言邱忍不住有點感慨。

可能這就是陰差陽錯吧。

想到這,他眼中的神情也逐漸渾濁起來。言邱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些天來被紀星嵐慣壞了。

紀星嵐對他太好,他也忍不住開始奢求起了根本輪不到他的東西。

他悄悄抬眼打量著坐在床邊的人。雖然紀星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七歲的小少爺,但是言邱重生回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分明沒有變。

不然他也不會選擇留下。

言邱野慣了,從來沒有什麽羈絆能拴住他——除了感情。紀星嵐那些婚約和孩子的說辭根本說服不了他,他留下來隻是因為他願意留下來。

言邱的眸色暗了一些。

既然紀星嵐喜歡他是從信息素開始的,既然他喜歡不是原本的小丘,那麽他們是不是……是不是還有那麽一點點可能的?

雖然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一想到這裏,言邱感覺自己都要不能呼吸了。

他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能和紀星嵐在一起的這種可能。從前的言邱永遠都在自暴自棄,用愈發拙劣的謊言麻痹自己,冷眼看著他和各種美人走在一起。

他從來沒想到有一天紀星嵐會像現在這樣,坐在他床頭,對他說喜歡。

言邱神情複雜地撩起眼皮,看向身邊的人,居然很想問問他願不願意。

但是他嘴唇顫了顫,那個問題在他心尖打轉了一番,幾乎是已經到了喉嚨裏呼之欲出,然而最後他還是沒敢說出口。

言邱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問,那人想都不想就會說他願意。

可這不是言邱想要的。他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又怕那會是個否定的答案。

言邱也不知道等真相揭開會是怎麽樣。

如果紀星嵐知道了自己不是他那個甜美的Omgea未婚妻,知道了他其實是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不學無術的Alpha小混混的時候,言邱實在是沒把握紀星嵐能不能接受他。

這一刻,他忽然無比希望自己以前和紀星嵐不認識,或者從來沒有去招惹過他。哪怕隻是個陌生人也會比現在的處境要好得多。

…………

衛生間裏,敞亮耀眼的白熾燈光反射在一塵不染的鏡子和雪白的瓷磚上,把室內照得亮到有些晃眼睛。

言邱站在洗手台前洗漱,一邊把牙膏往牙刷上擠,一邊心神不寧地想著別的事。

他剛把牙刷塞進嘴裏,猛地一抬頭,就從鏡子裏看見自己身後站了個人,嚇得差點把薄荷味牙膏給咽下去了。

“慢點。”紀星嵐從他背後環住他,在他洗漱的時候貼在他身上,還手賤地把他的睡衣掀起來。

言邱對著鏡子看了一眼,發現自己似乎豐潤了一些,肋骨不再是根根清晰分明的了。

這些天都住在紀星嵐家裏,夥食和待遇都相當好。言邱什麽事都不用他做,每天就是玩玩終端逗逗貓咪,一天十小時都在睡覺,似乎被他喂養得胖了一些。

原本一米七幾的身高,體重隻有一百出頭,即使對於Omega來說也是太瘦了,摸上去能感覺到薄薄的皮肉以下全是骨頭,稍微有些硌手。經過他不懈努力地大吃大喝,現在終於有點肉了,氣色也健康了許多,皮膚不是稍顯病態的那種白,而是多了幾分血色的白皙透亮。

言邱從鏡子裏悄悄盯著紀星嵐看。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紀星嵐,衝著他這份好都令人想嫁。

言邱歎了口氣,終於明白了自己和紀星嵐的差別在哪裏,怪不得他的異性緣永遠也比不上人家。

大早上的,紀星嵐非要和他擠在一起,原本還算寬敞的衛生間卻因為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而變得狹小了起來,免不得要磕磕碰碰的。

“神經病啊。”言邱實在忍不住了,把嘴裏的泡沫吐出來,終於把那家夥從洗手間裏趕了出去。

言邱關上門,把毛巾掛回架子上,拿起了洗手台上放著的一瓶乳液。

他以前從來不用這東西,但是Omega的皮膚較弱,秋冬季節空氣幹燥,紀星嵐看他嘴唇有點幹,非要他擦一點。

言邱麵帶鄙夷,隨手擠了一點,往臉上胡亂一抹就完了。

等他洗漱完,紀星嵐從床頭拿出了一支溫度計給他量體溫。

“趴著。”紀星嵐一邊拿酒精棉擦拭著溫度計柱身在消毒,一邊吩咐言邱。

言邱在床邊坐了下來,狐疑地看著他:“幹嘛?”

那人把酒精棉丟到了一邊,甩了甩溫度計。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軍校生,嘴裏說出來的卻不是人話:“測體溫還是腸道溫度比較準。”

言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瞬間就聽懂了,頓時老臉通紅,差點直接把溫度計打翻在地。紀星嵐按住他:“別動,水銀灑出來就麻煩了。”

“不是有電子體溫計嗎?”言邱哭喪著臉。

“壞了。”紀星嵐理直氣壯地說。

看著他的臉,言邱強烈懷疑一開始那個熱水器也是這家夥弄壞的。

最後,言邱經過一番心理鬥爭,還是一臉慘烈地在**趴下來,紀星嵐感覺到他的小腿都在抖,莫名的好笑。他順手拍了言邱一下,把他拉起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拿了個靠枕給言邱墊在背後,然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來,張嘴。”

這個量法好接受多了,言邱乖乖張開了嘴,可紀星嵐沒把溫度計放進來,反而卻搶先俯身吻住他,還趁著他張嘴的工夫趁火打劫勾著他的舌尖,氣得言邱直推他打他。

等言邱被他折磨得腿都軟了,那人才舍得把溫度計塞進言邱嘴裏,捋了捋他的劉海。

言邱叼著那根冰涼的溫度計,用酥麻的舌尖頂著溫度計的頭,麵帶憤怒地別過眼去。

再也不相信這死騙子了。

“明天在家休息吧,先不去學校了。”

紀星嵐幫他調整了一下溫度計,壓在他舌根下麵,言邱被他攪和得不太舒服,微微皺起眉。

“我要去上學。”言邱現在不能張嘴,說不清楚話。

“你確定?”紀星嵐盯著他看了幾秒鍾,忽然湊近他說,“你知不知道,現在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