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帶著宮魅千,夜九卿來到了蘇國。

光是眺望那片國土,隻見百姓們皆是揭竿起義。

這些年蘇憮然的所作所為,被壓榨的百姓們民不聊生。

終於在那日,蘇憮然被夜九卿打敗後,他們便開始了一陣抗議般的**。

此時的蘇王已不再是當年風華正茂的蘇王,眼下的蘇憮然也全然沒有了法力,僅剩的半口氣還被攥在夜九卿的手中。

踏入宮門的那一刻,宮魅千好似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穿過斷橋流水,隻見周圍的環境已經開始顯露破敗,地上全是掉落的珠寶。

這裏,宮魅千整整住了三年。

不遠處,蘇憮然半躺在一張床榻上,他好似正艱難地喘著氣,眼眸微睜,全然一副快要瀕死的模樣。

一旁的月淩霜半蹲在一旁,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淚水從未停下。

夜九卿他們一步步朝著他們走去,一路上,還瞧見有不少小宮女從宮內急急地跑出來,懷裏揣著不少值錢的東西,看模樣也是知道這個蘇國要換新任主君了。

感覺到有一道陰影籠罩,蘇憮然艱難地抬起頭來——夜九卿在他跟前負手而立,目光直直地垂視著他,沒有什麽情感,好似還帶著如同聖人一般的憐憫。

顫抖著抬起手來,蘇憮然想說話,但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月淩霜轉過身來,張開雙臂擋在蘇憮然的麵前,在這個時候,她都想著要保護他。

“我不是要殺他,”夜九卿微微皺眉,緩緩地將手中的黑珠展示出來,慢慢說道,“隻是這個東西,必須銷毀。”

月淩霜身後的蘇憮然睜大了眼睛,黑珠一滅,他便萬劫不複。

“你……什麽意思……?”

月淩霜顫抖著聲音,下一秒地伸手想要奪下那顆黑珠,卻被夜九卿躲開。

“黑珠留在世間,終歸是禍患。”

夜九卿淡淡地回答,視線輕飄飄地落在黑珠上。

“可是你說銷毀……”月淩霜眼底充滿著淚水,咬著唇是那樣可憐,“不就是要了他的性命?”

隻見夜九卿手中的黑珠發著微弱的光,如同蘇憮然的生命一般,即將要走到盡頭。

“這黑珠,若是放在別人手上,許是如此……”夜九卿幽幽地說道,嘴角微微勾起,“但如若是我,那便不同。”

下一秒,月淩霜好似一瞬便頓悟了。

是啊,眼前之人是魔尊,而黑珠也是魔族之物,二者既有相通之處,自然可以留下蘇憮然一命。

“放心,”夜九卿上前一步,視線緩緩地落在蘇憮然的身上,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對月淩霜說,“我不會殺了他。”

若是真要殺了蘇憮然,那麽他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既然留有一命,自然是可以活到最後。

月淩霜輕輕地點點頭,而後站起來,給夜九卿讓出了位置。

站在蘇憮然的跟前,夜九卿的臉上沒有露出鄙夷,隻是鮮少的嚴肅。

蘇憮然認命般地閉上眼睛,他覺得,無論自己是生是死,都已經不重要了。

自己這一輩子,分明可以過得自由得體,分明可以受百姓的擁護與愛戴,但卻落得這般下場。

他認了,無論要殺要剮,他都認了。

月淩霜和宮魅千站在對側,都有些沉重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隻見夜九卿緩緩地將黑珠托起懸浮至半空,原本暗淡的黑珠突然發出一點點光亮。

像是在醞釀些什麽,驀地,那顆懸浮著的黑珠突然在夜九卿的動作下,猛地縮小,猶如一顆發黑的豌豆。

下一秒,已經閉上眼睛的蘇憮然猛地側身吐了一口鮮血,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久久不能停歇。

夜九卿沒有停止動作,即使蘇憮然看起來痛苦萬分。

慢慢地,慢慢地,那顆黑珠漸漸開始變得沒有那麽渾濁,好似正在接受著某種淨化,最終竟是變成了一顆透明的小豆。

夜九卿收回手,將那顆小豆傳至蘇憮然的口中。

咳嗽停止了,嘔血也不再繼續。

蘇憮然猶如在死亡跟前轉了個圈,最終回到了人間。

“好了,隻需靜修幾日。”

夜九卿輕輕地轉過身來,麵上沒什麽表情,緩緩地對著月淩霜說,“今後,法力全無,去做一回普通人吧。”

……離開了蘇國,他們又在夜國停下。

與其說是夜國,不如說一片狼藉。

三年未見,這裏原本的繁茂已經消逝,就如同宮國一般,沒有人煙。

“你走後,蘇憮然便開始大力屠殺這裏的百姓。”

宮魅千眼神中帶著一點哀傷,看著這裏原本富饒的生活和生活在這裏的百姓,“或許殺了你還不夠,他要將怒氣全放在無辜的百姓身上,讓他們死去,也是他的報複。”

“他已經得到他應有的報應了。”

夜九卿淡淡地說道,眼眸中也有悲傷的情緒,“或許,讓他普通地活著,這會比讓他死了更難受吧。”

蘇憮然一生無憂無慮,法力高強,生活寬裕。

直到後來走火入魔,都是世間鼎鼎厲害的風雲人物,而眼下,他不僅敗給了夜九卿,不僅失去了全部的法力,更是連蘇國主君的王位也保不住了。

所有的成功與快樂,皆如同泡沫一般,轉瞬即逝。

誰相信命運?

隻有弱者才會相信命運。

誰能夠扭轉命運?

或許,隻有能夠涅槃重生的強者才會扭轉命運。

夜九卿是,宮魅千亦是。

……短短幾日,世間翻天覆地。

北戎國即將開始新一任主君的選擇,即使有清羽可以繼承位置,但是他們更是秉持禪讓的公平競爭。

這一次,夜九卿竟也在內。

最直接的對決方式,那便是文武雙全。

幾輪下來,唯獨剩下夜九卿和清羽二人,爭奪那北戎主使之位。

本就無心於此次競爭,比起定奪整個世界的大事,夜九卿更熱衷於和宮魅千在一起,即使是油鹽醬醋他也願意。

在最終對決的前夕,清羽私下找了夜九卿談話。

“江城子,”她更喜歡這樣喚他,“我知道,你次次都在讓我。”

夜九卿淡淡地看著天邊那明亮的月光,沒有說話。

“你……”清羽輕輕地抿著唇,眼眸閃爍,那樣漂亮,“你是不是,根本不願意坐上北戎國主使之位?”

夜九卿微微側頭,用餘光看她,輕輕一笑,“這魔尊之位我還沒坐上多久,怎麽這北戎國主使之位,也要讓我上任?”

“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

清羽也笑笑,好似看破一切,“隻是,你不想和她分開。”

上任北戎國主使這一位置,不僅需要深遠的抱負理想,在頭兩年還需要封閉式的修煉,從而使其達到天人合一。

不過當然,這一點夜九卿或許根本不需要。

“江城子,”清羽又喚他,帶著一點點可惜的語氣,“我父王本就不想我一介女子上任,況且,我的能力也遠遠不夠我去勝任這個位置……”“你若是不能夠勝任,”夜九卿微微一笑,對上她的視線,“那你便不可能與我戰到最後。”

一層層的篩選,最終剩下他們二人,所以清羽又何來“不能勝任”這一說?

輕輕地抿著唇,清羽終是道出心中最深處的話來:“我總是很迷茫,父王對我的嚴格,從小到大,他都將我作為北戎國唯一的繼承人來培養……縱使讓我去傷害無辜的人,他也要我心如硬鐵。”

清羽鼻頭有一些泛紅,說話的語速很慢,“他有時候相信我的實力,有時候卻又不相信我的能力……他總是說,我若是一名男子該多好。”

女子上任主君或主使,這確實聞所未聞,“我的能力不算好,但是比起他們,我也手到擒來……”這就是為何清羽能夠戰到最後的原因,“但是,這一次,我的對手是你……”“你不相信你自己嗎?”

夜九卿打斷清羽的話,淡淡地笑笑,“還是說,你怕了?”

難得能夠遇到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或許除了自己的父王,就隻有眼前這個人了。

“我……”清羽對上夜九卿的視線,她的眼波微動。

“你若是不相信你自己,那就沒人會相信你了。”

夜九卿輕輕地移開視線,話剛說完,便幽幽地離開了。

“我若是不相信自己……那就沒有人會相信我了……”清羽看著夜九卿離去的背影,喃喃地說道。

……這日,便是北戎國主使位爭奪之日。

長長的一條通道,兩側坐滿了各路仙者,以及……前來吃瓜的群眾。

這日夜九卿穿著一襲白衣,宛若翩翩少年郎,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那一頭,吸引了不少女仙娥的側目。

另一頭,清羽穿著一條淺藍色的裙裝,長發束起,長劍握在手上,模樣看起來英姿颯爽。

時間慢慢地流過,終於,一聲銅響,決戰開始。

兩位皆是敏銳身捷,隻聽見兵器間乒乒乓乓的聲響,幹脆有力,看得觀眾一時呆愣。

“唔……娘親,七七想……”小家夥在宮魅千的懷裏扭捏著,小手放在嘴裏。

“怎麽了?”

宮魅千一時間沒回過神,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七七想……想去尿尿……”小家夥那表情,似乎要憋不住了。

低頭看了看小家夥緊縮的眉頭,抬頭又看看此刻如火如荼的對戰,終於思想鬥爭了兩秒,宮魅千還是解決兒子的生理需求才是要緊事。

……帶著七七解完了手,很不巧,倆人又迷路了。

於是他們來到一池清泉前,瞧見那裏有一塊石頭可以坐著休息,宮魅千便抱著七七坐在上麵。

一絲困意襲來,宮魅千隻覺得自己好久好久沒有這般舒服過了。

不知是不是過了很久,鼻頭有一點癢癢的,睜開眼睛,卻見小家夥正高興地大喊:“娘親,爹爹飛來了——”什麽飛來了?

宮魅千不解,視線往上一看,卻見夜九卿長了一對大黑翅膀,正直直地朝著他們飛來。

原來,以前的夢,是真的啊……隻見夜九卿嘴邊帶著笑意,在略過地麵的那一瞬間,牢牢地接住了他們娘倆。

真的飛起來了,居然和三年前所夢的一模一樣!

緊緊地摟著夜九卿的脖子,宮魅千問道:“結束了嗎?

結果如何?”

夜九卿一手抱著小家夥,一手摟著宮魅千的腰肢,道:“結束了,她贏下了主使之位。”

耳邊是呼呼的風,她又聽見他說:“從此以後,沒有人會打擾我們了。

千千,生生世世,我們都會在一起。”

是啊,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