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昱珩本就因為祁遇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擄走的事耿耿於懷,眼下,他就像是一個膨脹到極致的氣球,又似是炸藥,無時無刻都處於危險易爆的狀態。

而蕭宇,就是那條導火索。

瞬間引爆。

看眼前的場景刺眼得緊,讓顧昱珩繃緊的神經負荷不住,所有的冷靜瞬間瓦解。

“啪——”

那根弦,斷了。

男人隨手拿起放在駕駛位旁的玻璃瓶,三兩步上前,速度快得嚇人,旁邊兩人還沒反應過來。

他一揮而下。

“嘭——”

玻璃瓶砰然碎裂,伴著肅然而下的血液,如涓涓細流般,沿著額頭到眉梢,劃過眼角鼻尖,最後順著下頜滴落在地上。

零散的玻璃片碎了一地,陽光照下去,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夾雜著些許荼靡的血色。

蕭宇拖拽祁遇的手無力地鬆開,祁遇一時不察,身體向後仰去。

眼看要著地,顧昱珩將手中廢棄的瓶口扔下,將墜地的少年攬住。

“寶寶,沒事吧?”顧昱珩急切地問。

少年看上去不太好,麵色蒼白,嘴唇微微烏青,還夾雜著點紫意,看上去煞是嚇人。

顧昱珩看著這一幕,心瞬間就提起來了。

祁遇隻覺得眼前血紅一片,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胃裏有東西像是在翻滾,難受極了。就像是快死了。

他努力撐起精神,拉住顧昱珩的衣擺,“沒事……”語氣輕飄飄的,有氣無力,他接著解釋:“你別動手,我沒事……”你別和他動手,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好好的。

想起顧昱珩作為大反派最後的結局,祁遇不僅頭疼劇烈,連心也被人插了一刀似的,痛得窒息。

祁遇話還沒說完,隻覺得天旋地轉,胃裏翻江倒海,腦袋一跳一跳的疼,眼前的事物逐漸暗下來,最終化作一團黑霧。

耳邊隱約傳來男人擔心地呼喚。

終於,一切歸為寂靜。

顧昱珩見祁遇無意識地倒下,也不管旁邊一頭血汙的蕭宇,將人抱上車,方向盤打死,油門瞬間轟到最大。

“滋——”車胎和地麵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然後快速地向前衝去。

隻留下一地的狼藉。

血液一滴一滴地墜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花,妖異又好看。蕭宇低沉著頭,手上是前不久剛沾染的血跡,他的手緊握成拳,氣的咬牙切齒。

男人雪亮的襯衣上,也印出了點點紅梅,豔麗至極。

“顧、昱、珩!”

“你給我等著。”蕭宇從沙啞的嗓子擠出幾個字,羞憤異常。

說罷,搖搖晃晃地上了車,車瞬間衝出去,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淩亂的出租屋中,羅悠悠正悠哉悠哉的化妝,她看起來比上回形象體麵許多,桌上還放著一堆廉價的化妝品。

她一邊描著眉,一邊迫切地看著時間,心中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嘴角的弧度怎麽地也壓不下去。

快了,快了。

他顧昱珩,今天就要跟她一起下地獄,她不好過,她的仇人也不能好過!

女人臉色蒼白,化得跟個女鬼似的,唇色血紅。

鏡子中,她笑意盈盈,卻甚是詭異,讓人看著就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顧昱珩、珩哥哥……哈哈哈!”

郊外的公路車少道寬,四周荒無人煙,隻有翠綠的樹枝張牙舞爪。

寬寬的車道上,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飛馳而過,偶爾遇到兩三輛車,人都會探出頭來瞧瞧。

“這麽快的車速?不要命了。”

男人的車剛剛和黑色轎車擦肩而過,極快的速度卷起塵土,瞬間被揮到男人開著窗的副駕駛上。

男人將頭探出窗外,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離開。

——黑色轎車內部——

顧昱珩早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卻仍然嫌棄車速過慢。

他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連方向盤都滑不溜湫的,布滿濕意。

他心頭早已被急躁和擔心填滿。

少年沒有原因的昏了過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有可能是因為他剛剛太衝動,被嚇到了,也可能是因為之前去了農藥廠。

所以他才擔心地緊。

顧昱珩對祁遇相關之事都記得一清二楚。他本就是一株玫瑰幻化而成,農藥對花草來說就是天敵,不亞於奪命的毒藥。

誰知道那廢棄的農藥廠會不會有殘留,會不會傷害到祁遇的身體……

這也是他就開始確定位置時,慌張的原因。

世界上對祁遇任何有危險因素的東西,顧昱珩巴不得將之毀掉,什麽也不留,這樣,他的小少年就安全了。

——

另一邊,廢棄的農藥廠。

周圍不再一點人煙也沒有,宋清帶來的人已經將整個農藥廠團團包圍,連隻鳥也飛不出去。

既然顧昱珩發話讓他幫忙,作為兄弟,自然是不能拖後腿的。

宋清今天依舊是一副精英斯文男的打扮,眼鏡換了銀絲的邊框,更顯禁欲氣質,和周圍黑衣強壯的保鏢格格不入。

“走——”

他帶著幾個壯碩的保鏢,悄悄上前去,盡量不打擾到裏頭的人。

顧昱珩隻讓他過來,說是自家媳婦兒被綁架了,讓他來善後,現在宋書還不知道這裏是什麽情況。

隻知道,大概顧家的準夫人是脫險了。

謹慎起見,他輕輕敲了敲門,打了個手勢讓其餘保鏢躲起來。

他在門口站了半晌,屋內沒有一點聲息,似乎沒人。

宋清皺眉,剩下的黑衣保鏢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他又敲了敲門。

依舊沒有聲音。

宋清給保鏢使了眼色,輕輕一揮手,眾人心領,分散在周圍警戒。

“嘭——”男人修長筆直的腿在門上一踢,房門瞬間大開,陽光照進廠房,出現在眼前的畫麵讓眾人麵麵相覷。

包括宋清。

廠房早已廢棄,裏麵什麽東西都沒有,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大門正對著的方向,枯瘦的兩人被一根繩子栓上,纏得緊緊的,五花大綁像捆著破爛的垃圾一樣,丟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屋內的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農藥味,讓人有些不舒服。

宋清用手扇了扇鼻子,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挑眉。顧昱珩說他去找媳婦兒,讓他來善後。按理說,他應該還沒來過這兒,那現在這個場景就有趣了。

他偏頭示意保鏢上前去,身後人匆匆圍成一圈,將地上的綁匪團團圍住,以免兩人突然暴起。

許是祁遇的眩暈技能效果太好,直到現在,兩人都睡得和死豬一樣。

就算被宋清重重地踢了一腳,都沒醒。

“拖上車去。”他揮手。

既然還沒醒,等老顧把那邊處理好,自然會親手料理他。相信老顧那個護犢子的,也想自己動手。

他搖了搖頭,上車走了。

-

喧鬧的市區行車道上,黑色的轎車以快於別人幾乎一倍的速度行駛,惹得行人頻頻回頭。

顧昱珩把著方向盤,不時著急地看著後視鏡裏祁遇的情況。後座上,祁遇正安靜地躺著,麵容蒼白。不仔細看心胸的起伏,幾乎都以為是個死人了。

快了,馬上就到了,寶寶再堅持一下。

他已經通知了醫院,宋書早已在等候著了。

路上,轎車的喇叭按得通響,甚至連紅綠燈也不管不顧。好在,路上沒出什麽事也算是安全到了醫院。

……

“嘭——”又是一陣響亮的開門聲。

“宋書,快,看看他怎麽了。”顧昱珩抱著昏迷著的人,連接應的醫護都沒跑過他,直直往宋書這邊跑。

“把他放這邊。”宋書早就將東西準備好,正打算動手,卻發現男人竟愣愣地站在旁邊。

在這兒當木頭樁子呢?

宋書拿著儀器的手一頓,直起腰,“唷,怎麽還站在這兒呢?”他挑眉。

男人抬頭,眼中微紅,似是來索命的惡鬼,讓宋書不由打了個寒顫。

算了,隨他去吧。愛看就看,他也管不著。

宋書咽了咽口水,轉過身,繼續檢查,他握住祁遇的手腕,隻感覺男人的視線如芒在背,穩住心思,仔細聽脈。

半晌兒,他皺著眉,似是不可思議,再次把了把。

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正要將祁遇的衣服撈開,手臂就被狠狠桎梏住,再一動不了半分。

宋書歎氣,“必要檢查。”

手臂一鬆。

宋書繼續動作。心裏卻瞎琢磨著,顧昱珩這是完完全全栽進去了,動一下都不肯,這回好了,誰動的手,看來是有他好果子吃了。

快速而又不失穩妥的將一切檢查做好,看了看檢驗結果,宋書整個人都傻了,他看著電腦屏幕,再看看自己的手。

這他媽像做夢一樣。

他轉頭看向還在著急等待的男人,歎了口氣,“放心,沒什麽大事。不過就是吸入了些刺激性氣體,更深入的還是要等一會兒驗血報告出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顧昱珩懸在頭上的達摩克斯之劍終於歇下了。

然而,下一秒,心又倏地提了起來。

“不過……”宋書吞吞吐吐。

“不過什麽?”顧昱珩沉聲。

“不過,他這……”宋書不知道該怎麽說。

“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麽事快說。”男人厲聲道。

“……他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