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懷孕?”顧昱珩啞身低語,聲音都結巴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迄今為止,我也隻在傳聞中聽到過這種經曆。”宋書摩挲著下巴,看著眼前的檢查報告,“不過,你家小孩是因為身體內部結構和普通人不一樣,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定期來檢查就好。”
“一個月了,恭喜。”
顧昱珩恍惚地接受了宋書的道喜,腦子裏一片混亂。
懷孕了懷孕了懷孕了……
這三個字似是咒語一樣在腦中不停旋轉。
“真……真的?”他盯著祁遇平坦的小腹,一臉不可思議。
“真的。”
第一次,顧昱珩清醒了二十幾年的腦子罷工了,一直到宋書叫他,他才反應過來。
“啊?怎麽了?”他沒聽清楚。
宋書拿著報告單子,一手插著白大褂口袋,站在這還迷茫的蠢爸爸麵前,無奈歎氣,“報告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表情變幻莫測,“不對啊……”他將報告仔細翻了翻。
什麽不對???
顧昱珩聽到這話,思緒立刻回攏,生怕祁遇出了什麽事。
宋書瞟了他一眼,沉聲道:“報告出來了,吸入過量的刺激性氣體導致的昏迷,不過……從我哥那邊匯過來的消息,那房間中的藥物殘留應該是沒到致人昏迷這個劑量的,驗血沒有異常,也沒有針孔,那邊也沒有說綁匪用了藥……這就奇了怪了。”
宋書說的他哥,就是宋清。
宋清能在這之前,消息那麽靈通還是多虧了他這個在顧昱珩手下的親弟弟。
“可能是因為孕期原因,體質又比較弱。”宋書解釋道,不然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醫學上的東西深不可測,還是有得學。
“這農藥廠荒廢了許久,雖然殘留著氣體,但都是針對植物的,其他進去的人都沒事……”如果綁匪沒隱瞞,那就可能是體質原因了。
宋書一邊拿著報告單子,一邊碎碎念,還給祁遇開了些加強體質和孕期必備的藥物。
“喏,這些,上麵的療程都標好了的,記得給你家小朋友吃。”
顧昱珩肢體僵硬地接過宋書拿的藥,心中本來還是對這個一到來就折騰愛人的小孩不滿意,聽到宋書的碎碎念,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啊,那殘留的氣體對人是沒多大的影響,但對植物呢?
果然,他最擔心的事還是應驗了。
隻希望沒什麽大問題。
顧昱珩一手拿著藥,將還昏睡著的祁遇抱起來,準備回家。宋書診室裏隻有一張簡陋的沙發,顧昱珩害怕祁遇睡不安穩。
宋書:……你他媽看清楚了,這可是黃花梨的!!!
顧昱珩才剛把祁遇抱到車後座,冷不丁的,手上的重量突然沒了,抱在懷裏的人一晃,變成了一束玫瑰。
顧昱珩瞳孔倏地睜大,也不管剛叫的司機正在路上,三兩步上前,鑽進駕駛室,過於急切的步伐讓他身形有些不穩,在上車的時候絆了一下,直直向前摔去。
身前是他仔細放好的小玫瑰。
反射性的動作快過大腦的思考,男人一個側身,右側肩膀狠狠地砸在駕駛位旁的儲物箱。顧昱珩第一時間沒管他,而是趕緊將小玫瑰安放好,仔細觀察有沒有傷到他。
好在,沒問題。
他迅速開車。如果祁遇現在醒著的話,他就會發現,這條路根本不是回家的方向。
顧昱珩是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去的,似乎目的地明確。
之前的陰影讓顧昱珩不能接受祁遇無緣無故的變回原形。
作為一個在商場上縱橫多年的人,自是不會再一個坑裏多次跌倒,像他們這種人,不會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
“喂?讓他們準備好,我馬上過來。”男人打了一通電話,不明不白的說了些什麽,兀自掛了。
車輛七拐八拐,半小時後,才終於停下。
車剛停穩,門外就有人守著。
“顧總好,這邊請,博士已經在等您了。”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身實驗服,像是匆匆出來的,看見顧昱珩,他才將口罩取下,這模樣,不知怎地,顧昱珩竟感覺有一絲熟悉。
不過,情況緊急,顧昱珩不敢多耽擱,也就沒放在心上。
從外觀上看,這隻是一家平常普通的店麵,內裏卻是大有乾坤。
路過普通狹小的店麵,進入內裏,可謂是別有洞天。
屏風之後,將幕布遮住的簾子一掀開,一道充滿科技感的銀色大門出現在麵前,那年輕人上前刷卡,就聽見門“叮”得一聲。
開了。
顧昱珩推門進去,裏麵的道路四通八達,經過了一通東拐西走,終於在男人耐心告罄之前,到了最裏麵的研究室。
也就是整個研究所的中心。
“博士,顧總到了。”年輕人輕聲提醒,然而識趣地沒再上前去。
那被稱為博士的人,頭發斑白,身形瘦削,下巴上的白色胡須長至鎖骨,鼻梁上架著一副老學究派的陳舊眼鏡,看上去十分嚴肅。
博士將手中的試管放下,看見顧昱珩,豪放的笑聲在安靜的研究室中響起,“小顧來啦。”
顧昱珩微不可見的點頭。
他走到博士麵前,將懷中的玫瑰輕輕捧出來,拿到胸前,“博士,你幫我看看這是怎麽了。”
其餘兩人眼中皆是閃過詫異之色。
博士正打算接過,卻被顧昱珩一手躲開。
老博士一歎氣,“放心,知道你喜歡玫瑰,不會把它怎麽樣的。”說罷,他伸出手,“我這老頭子從不騙人,怎麽給我的,就怎麽還給你,一片花瓣都不少你的,你就在這看著,行了吧?”
聽到這話,顧昱珩雖然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將玫瑰遞給他。
老人接過。
這是個專門研究玫瑰的實驗室,是顧昱珩不久前才建立的。為此,他還不惜重金挖來了世界頂尖的薔薇科教授,專門研究玫瑰。
毋庸置疑,這是他為了祁遇建的。
上一次,祁遇消失了三天,沒有一點消息,顧昱珩發了瘋似的找他,最終實在是沒辦法,才實施了這個計劃。
他等了三天,最後都已經通知了研究室,沒想到祁遇卻先一步醒了,因此就沒過來。
顧昱珩其實也有自己的顧慮,那次不是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帶寶寶來這裏的。畢竟,這世界的人,除了他和寶寶,他誰也不相信。
祁遇身份特殊,哪怕有萬分之一、甚至億分之一的風險,顧昱珩都不敢踏步向前。
不然,這實驗室就不是一個研究植物主題的實驗室了,恐怕得是非自然力量研究中心。
博士拿著花仔細觀察了半天,半晌才出聲:“你不會是給它打藥了吧?”
“沒有,隻是最近去過農藥廠,可能沾上了。”顧昱珩握緊拳頭。
博士虛著眼睛,摸了摸胡須,點了點頭,“照你這個細心程度,不應該啊。”他瞅了一眼顧昱珩。
他雖然愛研究成狂,但也愛聽這八卦,就顧昱珩養玫瑰這件事,他都聽了無數個版本,更甚至,還有人調笑說顧昱珩得和玫瑰過一輩子。
“喲,還有個花骨朵。”
博士看了半晌,“沒什麽大事,拿回去好生養著就是,你隻要別像今天這樣,連根拔起給我拿過來就好。”
到底隻是普通的植物學家,顧昱珩歎了口氣。
顧昱珩小心翼翼地抱著小玫瑰,走出研究室,正當要上車時,突然,身後傳來了呼喊聲,“顧總,您等一下,博士有東西要給您。”
門口,剛剛的引路人拿著個透明的瓶子,一路小跑過來,將瓶子遞給顧昱珩,“博士說了,早晚各給小玫瑰滴一滴就好,有助於他恢複。”
顧昱珩仔細看了看,點頭收下。
隨著道路匯入車流,那年輕人遠遠地看著車,直到終於消失在視線範圍,他才念念不舍地返回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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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別墅。
顧昱珩一早飆車回了家,輕聲呼喚著小玫瑰,還是沒有回聲,心裏不由得有些慌亂,他小心地將小玫瑰重新種在玉盆中,拿著那人給他的玻璃瓶子看了半晌。
接著他撥通了電話。
“幫我個忙。”
……
客廳中,顧昱珩正坐在沙發上,旁邊,有人正攥著玻璃瓶子看。
他揭開瓶口,用手扇了扇,聞了聞,接著拿出一隻滴管,將玻璃瓶中的東西取樣。
做好一切,他起身,“目前看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更進一步的檢查要稍晚一點才能拿到。”
原來,是顧昱珩找人來鑒定的。
那人收好東西,手揚了揚,指著大門,“那顧總,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拿著玻璃瓶,點了點頭,沒說話。
整棟別墅又恢複了靜默。
顧昱珩晃悠上了樓,看著在一旁默默盛開著的玫瑰。他頭一次覺得,這棟別墅是多麽清冷。
初夏的晚風,更像冬夜中淩冽的寒風,一下子吹涼了他的心窩。
想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顧昱珩的眼睛一下子沉了下來,烏黑的瞳孔在燈光的照耀下,越發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