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昱珩好不容易勸動祁遇留在車裏,這離得近,他從店裏一眼就能望見他。不僅如此,不讓祁遇下車除去擔心的緣故,更多的,還是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本來戒指就是瞞著他定做的,這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可不能毀在最後一步上麵。

顧昱珩信步走進店中,導購小姐正在接待別的人,店長看見他來了,嘴角立馬揚起禮貌的微笑,走過來迎接他。

“顧總,今天來是?”因為戒指定做是唐老爺子全權處理,店長不清楚他們的時間安排,挑了個不出錯的話寒暄。

顧昱珩笑著說:“取戒指。”

在外人麵前,顧昱珩很少出現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和祁遇在一起。

此時,就連店長也感受到了他心頭的喜悅,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說今兒個唐老爺子怎麽來了,原來是您來取戒指。”店長調笑,將顧昱珩帶到老爺子的房間。

“老爺子。”顧昱珩進門打了個招呼。

老爺子還是想第一次來的時候,拿著放大鏡在看報紙,他抬眼看了來人,“喏,戒指。”他偏頭示意茶幾上。

顧昱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透明的茶幾上,黑亮的戒指盒放在上麵,質感十足,顧昱珩走過去,拿著手上仔細觀摩。

接著,他將盒子打開。

那是一對男士對戒,略小一些的手寸刻著一株小巧精致的玫瑰,暗紅色的點綴帶這些扉靡的色彩,大一些的手寸雕著一朵被荊棘纏繞著的玫瑰,危險又美麗。

因為是男士對戒,所以沒有誇張的鑽石鑲嵌,隻有寥寥幾顆碎鑽點綴,不多不少,正好合適。

戒指的內圈還刻有名字,祁遇的小一些,那枚刻的是顧昱珩,顧昱珩的那枚刻的是祁遇。

顧昱珩對成品很滿意。

“老爺子的手藝果然不俗,謝了。”顧昱珩拿著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放回去,拿著盒子在空中擺了擺,寒暄幾句就出門去了。

他正要跨出門口,想要在近一步,卻突然不能動彈。

顧昱珩突然背脊發涼,毛骨悚然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向他湧來,暗處,仿佛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帶著撲麵而來的惡意。

顧昱珩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抬頭。

眼前的一幕讓他眼眶都要裂開,眼中布滿了鮮豔的血色,眼白上的血絲張牙舞爪地揮動。

前方,距離他不遠的轎車上,祁遇正毫無知覺地低頭看著什麽,另一邊,小車的前方,一輛藍色的破舊大卡車直衝衝向小車竄去。

就像是被規定了路線的提線木偶。

不——不要——

寶寶——快下來,快跑!

豆大的冷汗從顧昱珩的頭上落下,順著眼角滑下,那一瞬間,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跑——

顧昱珩嘴角努力的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一幕已經超過了他能夠承受的畫麵,許是人類麵臨必死之局的潛力,他盡吐出了幾個字。

“跑……寶寶,快下來……跑……”

然而,這能量太過渺小,蚊蟻一般的聲音,如果不是在耳邊,根本聽不到,更何況,是距離如此遠的車中。

許是他的執念成真,祁遇似有所感地抬頭,一眼便看到了顧昱珩,他興奮地打招呼。

下一刻,祁遇似乎是發現了不對勁。

他猛地向前看去,瞳孔驀地縮小,恐懼突然包裹在他周圍,卻絕望的發現自己不能動。

越來越近,轉眼間,大卡車赫然已在眼前。

來不及了。

顧昱珩眼睜睜地看著祁遇絕望的坐在車裏,大卡車無情地撞上去。

一瞬間,一聲巨響響徹雲霄,車周圍煙霧籠罩。

“不——”如泣血般的嘶吼響起。

顧昱珩終於能動了,手上的戒指盒無力地滑落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孤零零地立在一旁。

顧昱珩飛奔前去,眼前的一幕仿佛是一個可怕的噩夢,顧昱珩心神俱裂,心仿佛被一隻黑色是大手無情捏碎,疼得死去活來。

幾十步的距離,仿佛走了一輩子。

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刀尖上。

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車旁,地上已經浸滿了鮮血,似一潭水窪。

不過幾秒鍾,就出了如此多的血,顧昱珩不願向壞的方向去想,他顫抖著手,使勁去扒開車門,卻被死死卡住。

大卡車的重量可不是鬧著玩的,小車的車頭已經完全變形,甚至全部凹陷下去。

車窗也已經七零八碎,地上一地的玻璃渣子,祁遇嘴唇蒼白地躺在副駕駛上,毫無聲息,似一具精致的屍體。

“不、不會的。”眼前的畫麵不斷地刺激著顧昱珩,他瘋癲地搖著頭,一邊拉著已經變形的車門,“寶寶、寶寶……你看看我,阿珩回來了,你的阿珩回來了……寶寶……”

“寶寶……”他的聲音越發小聲,帶著哽咽的哭腔,脆弱至極。

車門終於不堪重負,被他拉開,一瞬間,血流的更多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昱珩想不到,一個人體內的血居然會有這麽多。

顧昱珩正想伸手將祁遇抱出來。

突然,他愣住了。

祁遇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若隱若現。終於,幾秒之後,白光一閃,消失在原地。

副駕駛上,隻留下一朵暗紅色上玫瑰,玫瑰蔫塌塌的,似乎被人**了一般,花枝、花葉甚至花瓣上全是傷痕。

遍體鱗傷的小玫瑰落在血泊中,交相呼應,雜糅成了妖異的色彩,一瞬間,也將顧昱珩的眼睛染得更紅了。

現在的小玫瑰,很明顯不能去醫院。

那就隻有——實驗室。

顧昱珩將小玫瑰輕輕地捧在懷裏,手指動都不敢動,哪怕一下。

他怕一動,就會傷到祁遇。

顧昱珩強製自己從情緒中清醒。

現在不能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顧昱珩拿出手機就給管家交代下去,寥寥幾句話將情況說了個遍,他四處巡視,找了一個車主,詢問是否能借一下車。

好在,那車主認識顧昱珩,二話不說就將車借了出去,就當賣個人情。

上了車,顧昱珩不要命地往前開,現在的時間就是爭分奪秒的,他不敢再耽擱下去。

顧昱珩給實驗室打電話的手都是顫抖著的。

平常兩個小時的路程,被顧昱珩壓縮到了半個小時,從這裏就能看出,他開的到底有多快了。

急匆匆下車走進研究室。

他將小玫瑰輕柔地放在老博士麵前,眼裏閃著零散的光,這光實在太弱了,仿佛一吹,就能吹熄吹散。

博士看到渾身都是傷痕的小玫瑰也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弄的?這麽嚴重?”博士狐疑地看了眼顧昱珩,要不是知道顧昱珩的人品和愛好,他都要以為顧昱珩是個虐花人了。

實在是這玫瑰的樣子太過慘烈。

顧昱珩閉口不言緣由,一個勁祈求:“救救他、博士你這麽厲害,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顧昱珩神經質的詢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岸邊的最後一根稻草。

“救救他,救救我的寶寶……我隻有他了。”顧昱珩的聲音還帶著恐懼的顫音,讓聞者流淚,聽者傷心。

老博士無奈歎氣,“我試試,盡力好吧。”

沒辦法,單看花瓣還好,但花枝卻從中間折斷,還有些開裂,仿佛是車輪從中間壓過一樣。

慘不忍睹。

老博士心底感慨,這顧昱珩果然愛玫瑰的性子不是謠傳,看樣子是真的喜愛得緊,不然怎麽跟死了老婆一樣。

老博士沒想到的是,躺在實驗台上的,確確實實是顧昱珩的老婆,甚至還有個生死未明的孩子。

老博士看了多久,顧昱珩就在旁邊站了多久。

實驗室裏鴉雀無聲,直到研究室裏的另一個研究人員回來,他是老博士的學生,也是上次藥給顧昱珩的年輕人。

門口突然發出聲音,在場的其他兩個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視線緊緊落在實驗台上。

戚白看著顧昱珩,眉眼驟然蹙了起來。

他看向實驗台,眼中閃過一縷震驚和心疼,他快步走上前去。

“他怎麽傷成這樣?”他語氣不好,仿佛是在質問。

顧昱珩沒回話,直直地盯著玫瑰,仿佛沒了魂兒。

老博士也歎了口氣,他們做研究的,特別是這麽特殊的研究,都是極其喜愛玫瑰的,現在看著這株玫瑰形貌如此慘烈,心中不免充滿憐惜和氣憤。

“阿白,你來看看,你是研究植物急救的。”老博士放下手中的器具,讓戚白上。

顧昱珩終於有了些反應,他開口道:“博士,您……”他聲音嘶啞到有些難聽,像鋸木頭時發出的雜音。

顧昱珩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老博士知道他的擔心,擺擺手:“放心,戚白在這方麵是專業的,我可比不上他。”

聽罷,顧昱珩再次陷入沉默,隻是眼裏的光又亮了些。

果然,交給戚白是沒錯的,他不知滴了什麽東西,玫瑰竟肉眼可見的恢複了色澤,雖然比不上平常,但至少好了許多。

顧昱珩看到這一幕,終於有了動作,他張嘴,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嘔出一口鮮血。

血腥氣飄散開來。

顧昱珩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