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蘇若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若幹年之前的一幕。
原主的記憶太散亂了，關於曾老太太的記憶更是少得可憐。
她記得是一個夏天。
曾素心好不容易買了一個西瓜放到井水中去冰鎮著，她溫柔的摸著小女孩的頭發。
“若若啊，你之前不是說想吃西瓜嗎？媽媽用兩把青菜和水果阿姨換了一個，先冰鎮一下待會吃晚了晚飯再吃啊。”
小女孩似乎格外的瘦弱，她明明已經五歲了，可看上去還跟個三四歲的孩子一樣。
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抱著一個藍色的可愛布偶熊站在門口，怯生生的看著女人。
沒有笑，也沒有哭。
吃了晚飯，曾素心將西瓜從井水中取了出來，從廚房裏拿了把菜刀將那隻有成人巴掌大的小西瓜切開。
“啪。”
菜刀將西瓜切成了兩半，刀刃磕在了桌子上的悶響聲伴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素心啊，我是你媽？開門，快開門！”
小女孩好奇的看向了門口，曾素心聽著這聲音卻是慌亂十足，她連忙將自己兜裏的錢分成了兩份。
一份繼續放在兜裏，一份藏在了院子裏的水桶下麵壓著。
“媽媽，為什麽要這樣做？”
聽到小姑娘好奇的聲音，曾素心的眼眶微紅，她蹲下了身子抱著小小的唐蘇若道：
“噓，媽媽這都是為了咱們若若好。你不是說想要一個新的玩具熊嗎？等那人走了，媽媽就給你買。”
“好。”
很快，小姑娘便看到了媽媽口中的“那人”。
她看上去五十左右，一頭齊肩的卷發，穿著一條大紅色碎花的裙子，腳上粗跟的小皮鞋，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繡花手提包走了進來。
她看小女孩時，眼神很奇怪。
貪婪、羨慕、恨……這些複雜的情緒對一個隻有五歲的小女孩來說太難理解。
她隻知道這位奶奶不喜歡自己，所以下意識的往曾素心的懷裏鑽了鑽。
“她怎麽還在這裏？沒有被那對夫妻接走嗎？”
“媽，你小聲一點，孩子還在麵前呢。”
曾老太太一臉不屑，翹著二郎腿坐到了桌旁，“又不是你親生的，那麽在乎做什麽？再說了，我都收了人家的錢，這小丫頭遲早要走的。”
一聽她說自己要走，小女孩還以為是媽媽不要自己了，一雙葡萄似的水亮眸子中蓄滿了眼淚。
“媽！我說了多少遍了，你不可以這樣。那是犯法的，錢我會還給那對夫妻，孩子我不會讓她走的。若若就是我的女兒！”
曾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揚手給了曾素心一記耳光，“你瘋了啊！這孩子就是個定時炸彈，你還要把她放在身邊？”
年幼的唐蘇若什麽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媽媽被打了，一把抓緊了曾素心的手，緊握著。
“媽媽，定時炸彈是什麽意思？”
“就是禍害的意思，你是個小害人精！”曾老太太瞪了小女孩一樣，用一種極其惡毒的口吻對她說道。
小女孩雙嘴一癟，當即哭了出來。
她不是害人精，不是！
“媽，你到底回來做什麽？如果是吵架的，那我就不留你了！”曾素心連忙將小女孩抱在了懷裏，對著母親下了逐客令。
曾老太太麵上擠出了一抹笑容，雙眸盯向了曾素心的口袋，“也……也沒什麽，就是媽又欠下了一筆債，需要用點錢。”
素心啊，你看媽都快五十歲了，你幫幫我，借我點錢吧。
“那群人說，要是我三天之內拿不出錢來，就……就要砍斷我的左手啊。”
原主清晰的記得，當天，曾素心和曾老太太兩人在院子裏大吵了一架。
她故意放在口袋裏的幾十塊錢被老太太拿走了不說，兩人還起了爭執。
好像是因為錢不夠，老太太要把原主送去給那對夫妻換錢。
曾素心被逼無奈，給她下跪，可曾老太太卻是一意孤行。
為了留下原主，那個善良的女人隻好將自己好不容易攢了準備看病的錢拿了出來。
一共三千塊。
曾老太太手裏拿著三千塊，臨走還不忘記把桌上那半塊西瓜帶走。
她心滿意足的走了，可曾素心崩潰的在院子裏哭了很久很久。
“媽媽，吃……吃西瓜。”
“可甜了嗚嗚……”
畫麵定格在小女孩滿臉淚水的捧著剩下半塊西瓜站在曾素心的身旁，女人緊緊地抱著她。
母女兩人相互依偎的畫麵猶如電影一般雋永。
這是報應嗎？
曾老太太對丈夫毫無愛意，對女兒也如此自私冷漠，所以最後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若若？你怎麽了？”
秦沐行看她這又哭又笑的，不由擔心了起來，他走到了唐蘇若的身旁一把將她抱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想哭，就哭出來吧。一切有我！”
男人溫柔的懷抱和充滿磁性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唐蘇若轉首，對上一雙明亮的鳳眸。
“哭？”
“她不配！”
“養母因為她的自私積勞成疾，連治病的錢都沒有就走了。我經常在想，如果……如果養母沒死，我的人生會怎麽樣？”
曾素心是真的將她放在手心裏寵愛，那個善良而堅強的女人會供她讀書，平平安安的長大，成為一個幸福的平凡人。
“不會有孤兒院的冬天，也不會被張琴關在小黑屋裏吃老鼠活下來，不會被唐夢險些殺死……嘲諷、絕望、他們都討厭我……”
眼淚猝不及防的從杏目中滾落下來，她的哭腔裏帶著對曾老太太的恨，對唐家的恨。
這些都是原主留下來的情緒，可唐蘇若卻是感同身受一般。
她好痛苦。
要不要報仇？
一道聲音不斷的告誡她，既然占據了原主的身體，為原主討回公道也是她該做的才對！
對，報仇！
可她該怎麽辦才好？
見她這反應不太對勁，秦沐行將她抱得更緊了，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動作笨拙得像是後在哄小孩子睡覺一般。
“若若，你清醒點，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還有兒子。”
小葡萄。
聽他提起兒子，唐蘇若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漸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