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誰，天生愛笑的他衝著秦建山笑了。
兩顆水汪汪的眸子宛如這世界上最美的水晶，真極像紫色水晶葡萄一樣又圓又大。
難怪他的小名叫做小葡萄。
孩子的笑容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無邪的東西，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爺爺，隻是對一個陌生人的善意笑容。
秦建山在這天真純淨的笑容裏有那麽片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短暫的忘記了楚黎、白安雅和自己以往犯下的的罪孽。
季銘目光柔和的看著小外孫水靈白嫩的臉龐，低頭淺笑了一記，聲音低沉的詢問，“他很可愛，對吧。”
他……他這是在問自己嗎？
秦建山愣住了，鄭重的點了點頭，“嗯，孩子很可愛。”
他本以為季銘看到自己應該會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當年也是他一己之私害了他和楚黎分開。
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紳士溫和，看向他的時候目光平靜，就仿佛在看待一個普通朋友一般，眼底寫滿了釋然。
秦建山猶豫了片刻，終是苦澀的笑了笑，下意識的將手伸到了西裝的上衣口袋裏去。
摸著兜裏的煙。
倏又想起現在還有孩子在，他又顫巍巍的將手拿了出來，有些不安的雙手交握的摩挲了兩下。
他張了張薄唇，聲音略有些苦澀開口道：“其實我很嫉妒你，她的心裏至始至終都是你。你可以陪著她渡過整個青春歲月，我給她的……”
隻剩傷害。
說到這，秦建山低下了頭，態度誠懇的朝著季銘九十度鞠躬。
“當年，對不起了。可我不後悔將她從你身邊奪走，本來就是我先出現在她生命中的。”
如果不是他要去北平讀書，也不會和楚黎分開，更不會讓季銘有機可乘。
季銘當然恨過秦建山。
但是不是恨他從自己身邊奪走了楚黎，而是恨他為什麽不懂得珍惜？
小黎那麽溫暖善良的一個女孩子，她本該溫暖如春風，燦爛如夏花，卻在秦建山的懷中漸漸枯萎麻木。
他從國外回來時看到楚黎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變了。
那雙眼睛裏沒有了光。
“你錯了！其實當年我從國外回來的時候約了楚黎在母校見麵。我和她說，隻要她願意，我可以和李雪琴那個女人離婚帶她離開。”
“那時候我也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我不介意。隻要是小黎的孩子，那也就是我季銘的。”
聽著他這樣說，秦建山的表情越發的羞愧。
就衝這一點，他終於明白楚黎為什麽看不上自己而選擇了性格溫吞又優柔寡斷的季銘。
因為他永遠做不到愛屋及烏。
小黎如果懷的是別的男人的孩子，他會吃醋、會當場爆炸、瘋掉！
當初正是以為楚裏背著自己和季銘珠胎暗結，所以秦建山後來才會對她如此冷漠。
“你猜她是怎麽回答我的？”
季銘的目光裏漸漸染上了經營的水霧，聲音空然幽遠，“她說，她已經有了你的孩子，她想試試，將就一下能不能在以後的日子裏愛上你。”
這對於季銘來說可謂是“誅心”之語。
他為了早些和李雪琴結婚，日以夜繼的工作，數次暈倒……可他一想到楚黎還在等著自己就連忙洗把臉，爬起來繼續工作。
好不容易他有能力取代父親的位置掌握著偌大的季家，他有能力給她幸福的時候，楚黎卻告訴他——不需要了！
正如他離開時她所說的那句話語——時間不會等你，我也不會。
他不怪楚黎心狠，他隻怪自己當初沒有本事給她幸福。
話音落下，秦建山的腦海裏倏然敲響了嘹亮的鍾聲一般，這聲音久久地回**著，一片空白。
原來，小黎給過他機會。
是他自己不珍惜，所以活活錯過了她，從此成為敵人。
季銘見他這幅模樣就氣得牙癢，要是他再年輕個二十歲，說不定現在正的會舉起拳頭當場砸在秦建山的臉上。
他現在年紀也大了，學會了淡然忘記。
和李雪琴結婚多年，他練就了一種名為——忍的功夫。
懷裏又抱著可愛軟乎乎的小外孫，他不想讓這麽小的孩子看到這樣“凶悍”的畫麵。
想想作罷。
“你懷疑她出軌，可你卻沒有給過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楚家人的死，是壓得小黎喘不過氣來的枷鎖，可偏偏你！就是親手給她帶上這幅枷鎖的人。”
她那麽善良的一個女孩子，對一隻落難的小貓尚且溫柔以待，更別說是她是視以為生命的家人。
秦建山最不該的就是對楚家人下手！
聽得季銘這樣說，秦建山慌亂的抬頭解釋，聲音哽咽而低沉。
“不是我，當年我確實是在背後搶走了楚家的兩單生意，可兩位舅兄的死與我無關。事情都到今天了這個地步了，我沒必要繼續騙你。”
不是他？
季銘皺起眉頭，“可是當年……白安雅帶著你的助理秦建春趾高氣揚的上楚家去，說要低價收購楚家的產業。還對楚伯母說她懷了你的孩子，楚伯母才氣得病倒的。二哥連忙打了電話讓大哥回來，沒想到……”
這一記通話，成為了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楚母甚至連大兒子和媳婦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同時還弄丟了當時隻有三四對的外孫。
她竟然背著他還做過這樣的事情！
秦建山眼底交織著憤怒的火焰，他當時給了秦建春二十萬，原是想讓他拿去給楚家人避過難關的。
後來那筆錢又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兩人告訴他說楚家人將他們拒之門外，不願意收這錢。
他一想自己嶽父那好麵子的脾氣，不肯收很可能是真的，於是作罷。
楚伯父臨終前對他的恨，秦建山記憶猶新。
曾經想不通的事情，如此終於明白了，真相卻是如此殘忍。
雪越下越大了，季銘不得不打開了手裏的長柄傘，往秦建山的方向靠了靠。
輕歎了一息，“孩子小，外麵太冷，不能待太久，不然她回家她要罵我了。我給小黎上一柱香就走。你也早點回去吧。”
秦建山知道，他口中的她是季芳菲。
聽聞兩人現在住在一起了，日子過得和睦幸福。
小黎要是知道了的話，一定也會為季銘感到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