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覺得這一覺睡得好舒服,搖搖晃晃的,越睡越沉。

等她醒過來時,入眼皆是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病床,還有自己蒼白如紙的肌膚,上麵透著青綠色的血管,紮著細細軟軟的留置針。

這場景太過熟悉,讓她一度分不清自己是病入膏肓的辛守,還是劫後餘生的辛滿滿,直到眼角餘光瞥見沙發上蜷縮的身影。

還是在書裏啊……

辛守歎口氣,無奈地閉上眼睛。

雖然以前的日子總在醫院裏待著,並不見得有多好,但是現在的日子,卻不真切得讓人空虛。

就像人生是偷來的一樣,很難不患得患失。

晏歸辭似有所感,微微睜開眼,正對上辛守繾綣不舍的目光。

他表情微詫,趕緊坐直身體,揉揉困頓的眼,輕聲問:“你好些了嗎?還難不難受。”

辛守點頭,又搖頭,然後問:“這是鎮上醫院?”

晏歸辭起身,拉開病房的窗簾,“不是鎮上,我們已經回乾安了。”

他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

辛守接過,道謝後,小口小口喝著,然後看向牆壁上的掛鍾,上午十點半。

病房裏很安靜,鳶尾的水墨勾勒隨處可見。

她想起在《不歸》中,辛氏旗下有一所私人療養院,應該就是這裏。

她既然住院了,那麽行蹤信息必然就是透明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辛滿滿的家人朋友,一時間百感交集,臉上的煩憂顯而易見。

晏歸辭一直在琢磨她的微表情,思索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需要幫助?”

辛守有氣無力地抬眸瞥他一眼,問:“我能一直跟著你嗎?”

晏歸辭神情複雜,這就是她剛才目露不舍的原因?

他沉默半晌,還是點點頭,“早些時候,辛叔叔過來看過你。”

辛守眼皮微跳。

晏歸辭又道:“這幾天的事情,我說了一些與他聽。”

“一些啊……”辛守了然,想必與案件調查進度相關的部分實情,他沒有對外透露,她急忙追問,“那辛承呢?”

原書中關於辛父的筆墨不多,這個父親忙於事業,經常全球飛,與子女的相處時間有限,關係也不算親近。

倒是辛承和辛滿滿這一對龍鳳胎,關係親近,默契度又高。

她覺得,自己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會讓辛承辨別出來,她不是他姐姐,而是一個冒牌貨。

所以,對於辛滿滿的原生家庭,辛守怵得慌,沒由來的有些抵觸,反而是對晏歸辭的信任感要高一些。

晏歸辭一直在默默觀察著辛守,見她提起辛承後,表情多有變動,一時間也沉思許久。

他解釋道:“辛承被辛叔叔派去東南亞工作,短時間內,估計很難回國。”

辛守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定是辛滿滿的死,讓辛承心緒波動過大,在家鬧出不少事情,這才被強製性送出去冷靜冷靜。

她既感動於他們之間的親情羈絆,又羨慕有這樣的手足情深,最後化為一聲歎息。

晏歸辭又道:“不過辛承的擔心並不是無中生有,眼下辛叔叔得知實情,應該會盡快安排他回國。”

她唔了一聲,心亂如麻。

晏歸辭繼續說道:“今早凜隊他們就回城了。”

她眼睛一亮,總算是打起一點精神來,急忙問道:“有什麽進展嗎?”

晏歸辭搖搖頭,“醫院裏的那位可能永遠都無法開口了。”

她一驚,“死了?”

晏歸辭搖頭,“顱內出血造成的繼發性腦幹損傷,目前算是植物人狀態。”

“那溜子夫婦,交代了多少?”

“關於這一點,我正要去警局。”

“帶上我!”

辛守一點沒客氣,指了指空****的留置針,就要穿鞋下床。

“你……”晏歸辭看了眼門外,有些遲疑,“滿滿還是靜養比較好。”

“不好。”辛守見床邊的小沙發裏就有一件厚實的女式外套,直接抓過來罩在身上,踢踢腳說,“走吧,你是想去聽審訊吧。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晏歸辭無奈,繼續勸說,“你在這裏更安全。”

她搖頭,“不會的。我跟著你最有安全感。”

她這話一出,晏歸辭還想說的話突然莫名其妙卡在嗓子眼裏,他頓了頓,一直到被辛守推出臥室,這才嘴角微挑,意外有些愉悅。

沉重的套間房門拉開,外麵站著一溜排的黑衣保鏢,個個表情嚴肅地盯過來。

辛守小腿一顫,“這什麽情況?”

晏歸辭提上雙肩背包,對她解釋道:“辛叔叔調過來的安保人員,說是保護你。”

辛守看向這些冷冰冰的黑衣大哥,眼角抽了抽,“這更像是監禁我吧?他,不準我出門?”

晏歸辭搖頭,“並沒有這種交代。”

辛守鬆口氣,扯住他的衣角,“走吧,別晚了。”

那群安保就跟機器人一樣,沉默不語,但是她一跨步,他們就整齊劃一地跟上了。

辛守臉色都漲紅了些,沒有正常人出行是這麽個排場的吧?

她一咬牙,直接揪住晏歸辭飛快地跑了起來。

晏歸辭還在一旁指揮著,“前麵左拐,右轉進去,對,進電梯!”

他倆在電梯門關閉前的一刹那,滋溜一下,躥進電梯裏。

辛守大喘著氣,趕緊回頭看外麵,這群安保人員似乎不敢在療養院裏狂奔,雖然步履大一些,節奏快一些,但終究是沒能追上疾跑的他倆。

眼見著電梯門合上,辛守鬆一口氣,拍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靠在操作盤旁的電梯壁上。

她鼻息間總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不過想一想,這家療養院裏有不少需要專業醫療陪護的VIP客戶,倒也正常。

她看向對麵的角落,那裏站著一個很瘦很瘦的護工,抱著一個黃色的桶子,戴著口罩,低垂著頭,好像被突然衝進電梯裏的兩人嚇到,此刻正瑟瑟縮縮地一直往後靠。

辛守看向晏歸辭,發現晏歸辭也在看電梯裏僅有的第三人。

叮——

電梯門打開,一樓到了。

那名護工側著身,小跑著離開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繼續往地下車庫去。

晏歸辭不解,“他好像很興奮,一直克製著身體的輕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