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又默默將窗簾拉得紋絲合縫,轉而去開燈。

一直到將房間裏所有的燈光都打開,她這才舒服了一些。

沙發上有一個iPad,點亮屏幕後,發現有數字密碼,她破解不開。

隻好盯著屏保看,屏保是一張合照,是辛滿滿和艾雲的合照。

兩個朝氣蓬勃的女生,坐在臥室飄窗台上,舉著一隻水晶高腳杯,笑得肆意飛揚。

她們的身後就是墓園,遙遙望去,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辛守息屏,走進臥室,看見那個與照片裏一模一樣的飄窗,上麵有兩個蒲團,一個矮幾,矮幾上有一盆苔蘚微景觀。

她坐到與辛滿滿相同的位置上,撩開窗簾一角,抬眼望出去,看見密密麻麻的墓碑,又立即落下窗簾。

臥室沒有主燈,隻有一組昏暗光線的壁燈。

辛守拉開床頭櫃,想要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更具有指向性的線索,卻發現一遝撕碎的照片。

她翻了幾張,發現照片後麵還有圖釘的針孔,猜想是曾經掛在玄關照片牆上的照片。

於是將所有照片掏出來,就著昏暗的光線,一張一張拚起來。

照片大多是合照,有辛滿滿和艾雲的,也有艾雲和一個瘦弱男人的,還有三個人一起的合照。

有好幾張艾雲和男人的合照中,她深情地看著男人,男人卻目光堅定地看著鏡頭。

或許,他是在看正拿著鏡頭的人。

辛守合上照片,走到艾雲的梳妝台前,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裏的臉。

是她自己的臉,隻是不像印象中那麽消瘦、憔悴,臉頰圓鼓鼓的,是典型的娃娃臉,眼睛又大又圓,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嫣紅,是十分健康的狀態。

是她以前沒有過的狀態。

就連頭發都是濃密的,蓬鬆的,烏黑油亮的。

是她以前羨慕過的狀態。

晏歸辭輕輕敲了敲房門,打斷了她的沉思。

“滿滿,過來看看。”

“嗯。”

辛守去到書房,書桌上擺放著兩台電腦,一台是艾雲的,另外一台,是晏歸辭的電腦。

他將艾雲的電腦推過來,解釋著說:“我發現艾雲的電腦是雙係統,兩個登陸賬號,一個是艾雲,另外一個是嶽翀璽。”

辛守坦然道:“嶽翀璽就是艾雲的男朋友。”

晏歸辭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繼續說道,“在嶽翀璽使用的係統郵箱裏,有好幾份加密文件。我破解掉密碼後,發現都是你的照片,畫作,視頻,還有各種隱秘的資料。”

他一一點開那些文件夾,展示給辛守看,“我在兩個係統中,進行過交叉對比,發現其中有一部分的圖文信息,是直接拷貝的艾雲電腦裏的信息。另外,在這個係統裏,還植入過程序病毒,它會將嶽翀璽收集的信息,自動發送到境外的一個匿名郵箱中。”

晏歸辭的手指飛快敲擊著鍵盤,出現藍屏,全是代碼。

他指向其中一個隱藏起來的域名說道:“我追查過,被對方發現了。”

辛守一驚,“打草驚蛇了嗎?”

“唔。”

晏歸辭輕輕應一聲,然後退出藍屏,將他檢索到的信息截取出來,“你看,嶽翀璽與陳來運唯一的交集,就是這個劇本殺演繹館。”

辛守盯著地址上的小字,念念出聲:“荼蘼-沉浸式劇本殺演繹館。”

晏歸辭:“嶽翀璽似乎一直在網上高價尋求手工達人,尤其對木匠、機關製作、老手藝人這一類關鍵詞的關注度非常高。陳來運是這個荼蘼劇本殺館裏的道具師。你看這則新聞。”

嶽翀璽的電腦裏有一個小文件夾,裏麵都是同一個新聞的不同版本。

講的是一個劇本殺演繹館裏的女NPC因為道具異常問題,導致雙眼被意外刺瞎,繼而接受不了事實,從第三醫院頂樓跳樓自殺了。

晏歸辭點了點時間線,說道:“這個時間點,也正好是嶽翀璽在第三醫院住院的時間。”

嶽翀璽在第三醫院的就診信息、病例單、住院時間等,都在晏歸辭的電腦裏,一目了然。

辛守回味過來,“所以,嶽翀璽很可能是在醫院結識的陳來運,而陳來運道具師的身份,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他不隻是道具師。凜隊那邊發來了陳來運的詳細情況,他祖上是木匠,世代相傳的手藝,他父親也是石棉村數一數二的木匠。齊雲山裏的那座廢棄的山神廟,還有他祖輩的手藝在。”

辛守仔細回憶一下,好像《不歸》中是有山神廟的介紹,陳來運的祖輩,不但參與過修建,還參與過後期的修繕。

也是在十二年前的地震之後,這座山神廟,才徹底被廢棄。

晏歸辭點開他自己的郵箱,“警方從陳來運家的灶孔裏,找到了一台燒毀的筆記本電腦,數據恢複部分內容,查到一份關於山神廟的故事原稿。”

他點開原稿給辛守看,也是山神廟祭祀的故事,但是更曲折跌宕,故事性也更強。

“我對比過艾雲收到的陳來運投稿,一開始就是這份原稿。隻是她要拍攝的內容時長有限,所以一直精簡,最後,成為了你口中的已知版本。”

辛守盯著那份原稿看得津津有味,明明是很簡單俗套的一個故事,在原稿裏卻寫得讓人一閱入迷。

晏歸辭關掉稿件,光標點在一個警方破解的郵箱上。

“這個郵箱有問題嗎?”辛守有些茫然,想起剛才艾雲電腦裏的郵箱,更加疑惑,“嶽翀璽係統裏的病毒郵箱,不是這個呀。”

“但都是境外的匿名郵箱。警方也追查過地址,同樣失敗了。”

辛守蹙緊眉頭,心裏的不安越來越甚,“你準備什麽時候告訴警方,你查到嶽翀璽的事?”

晏歸辭扶額,“我必須要證實,嶽翀璽不是個死人才行。”

是的。

嶽翀璽在警局的戶籍檔案上,就是一個死人。

他在一年前,死於舊疾複發,屍體都已經火化了,骨灰盒就埋葬在拉開窗簾都能看見的墓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