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風嶠眉頭微擰,“老伯,這村裏留宿人口,一共多少?”

那位本來哭得快背過氣的老人,突然噤聲,眼神微閃,下意識地往後挪動一步。

凜風嶠又看向其他人。

辛守瞥了眼晏歸辭的反應後,也盯著縮在墓室角落裏的人。

五位老人,兩個幼兒。

現在,他們從最初的驚恐,過渡到激動,再回歸平靜後,神色就變得令人尋味起來。

那是一種不說警察,就是她這種門外漢都能看出的貓膩。

凜風嶠又追問幾次。

先前還哭哭啼啼對答如流的老人家,這會兒,變成蚌殼嘴,怎麽撬,都不開。

凜風嶠又詢問了其他人,就連普通的問題,這些老人們也不願意回答了。

他氣得猛拍兩下腦門,對身後的幾位警察喊道:“你們幾個,沿著流向,再往前搜搜看。”

“是。”

一下子退出去好幾個警察後,墓室變得寬敞許多。

辛守悄無聲息地鑽進盜洞,走到廢棄在一旁的棺材前,探頭往裏看了看,空****的,什麽都沒有。

她又摸向棺槨內壁,雖然沒有棺材蓋,但是裏麵像是精心擦拭過,一塵不染。

她不禁嘀咕出聲:“這又是棺材啊……”

卻是一處書中沒有提及過的棺材。

晏歸辭跟進來,仔細檢查過一遍墓室,就跟著凜風嶠一起出去了。

於欣他們幾個人負責照顧這些老人和孩子。

辛守見寧唯一直冷眼瞪她,雖私心覺得墓室裏更暖和,但被她瞪得頭皮發麻,最後還是緊了緊領口,縮手縮腳地鑽出盜洞。

她沒在墓碑前找到凜風嶠和晏歸辭,所以就琢磨著,一路往村頭走。

現在的雨比之前小了許多,砸在帽子上滴滴答答,非常催眠。

村頭的位置,原本隻露出屋頂的部分,現在已經露到窗戶口了。

估計再有半天時間,這來勢洶洶的洪流,就能退去。

辛守又四下望了望,還是沒有找到晏歸辭他們的身影,隻得抖抖雨水,返回墓碑前,靠著碑,想要短暫小憩一會兒。

原本以為最多半小時,就算不冷醒,也會被叫醒。

可這一覺,卻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

待她醒過來時,正躺在棺材蓋做成的簡易小**,四周還圍著印有鳶尾logo的防潮被。

這種鳶尾logo她是認識的,書裏經常出現,是乾安辛氏的族徽。

辛守又看了看四周,再抬頭,發現墨綠色的帳篷頂,也印著水墨勾勒的鳶尾圖案。

難道是辛氏財團的救援物資到了?

她裹著被子走出帳篷,冷冷的風雨中夾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天邊正轟轟隆隆飛來一架直升機。

辛守瞥了眼對講機上的時間,輕歎一口氣,“看來是接屍的時間到了。”

“不是你家的飛機。”

晏歸辭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辛守一回頭,發現他眼圈下的青灰色更重,整個人潮乎乎的,透著一股陰鬱的寒氣。

她沒答話。

晏歸辭繞過她,往村子裏麵走去。

辛守小跑兩步跟著。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鍾,石棉村的舊址露出了原本的輪廓。

許多房屋都被衝垮了,斷壁殘垣,入目如同廢墟。

比起穿救援服的人,似乎警察更多一些。

還有一些村民打扮的人,正冒著雨,在好幾頂警用帳篷前排隊。

田埂上脫著許多沾滿淤泥的雨靴。

晏歸辭選了一雙後,穿上。

辛守也選了一雙比較小的,穿上後,學著他,跨進警戒線內。

腳下的淤泥足足半尺來厚,踩進去容易,拔出來就可費勁。

晏歸辭自顧自往前走去,並沒有搭手拽她一把。

辛守隻能氣喘籲籲地,憑本事跟著。

她跌跌撞撞,瞄向四周腳步匆匆的人,問:“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是醫生嗎?”

晏歸辭:“法醫。”

“那穿黑衣服的呢?”

“殯儀館的人。”

她點了點頭,檢查屍體的人,以及抬屍體的人麽……

又跟著晏歸辭往前走出半個多鍾,停在一座低矮的小院前。

這院子位於村裏比較偏僻的一處,附近沒有鄰居,全是茂密的竹林,不細看,很容易漏掉這麽一處小院。

石頭砌成的牆已經垮得七零八落,露出裏麵百來平的院子。

此刻院子裏很是熱鬧,來來往往,許多警察。

院子裏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碼放著幾十個黑色的裹屍袋。

裹屍袋一角,印著豈扇殯儀館的小字。

這不是警局法醫室的裹屍袋。

晏歸辭垂眸斜睨她一眼,“滿滿,不覺得震驚?”

任誰突然看見幾十具屍體,齊齊整整碼放在院子中,都會驚呼出聲,受到不小的驚嚇才是。

辛守怔了一下,又聽見晏歸辭自言自語道:“也是,你沒興奮得跳起來,已經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了。聽辛承說,你很喜歡研究一些妖鬼邪祟、血腥殘暴的東西。”

辛承嘴裏的她,肯定不是真的她,那是辛滿滿。

辛守十分坦然道:“確實如此。”

晏歸辭沒再多問,囑咐一聲:“滿滿喜歡看,就留在院外看,不要打擾到他們的工作。”

辛守點點頭,很自覺地側挪一步,讓開院內進進出出的通道。

晏歸辭走進去,跟一個警察打招呼,同時指指她的方向,耳語著什麽。

辛守從他嘴唇開啟的弧度分辨,應該是介紹她,辛氏財團的大小姐之類。

警察們好似早就知道有她這號人的存在,根本沒說什麽,隻當她透明隱身了,他們該忙什麽忙什麽,並不在乎她的圍觀。

辛守看見晏歸辭換上一身淺藍色的隔離服,繞到側牆,跨過屋簷下的排水溝,來到那一畦細長濃密的斑竹叢前。

斑竹隻剩光禿禿的竿子,密密麻麻像魚鱗一樣斜插著。

有兩個警察守在那裏,他們的腳下,有翻起來的石板。

她踮腳望了望,好像下麵是一處地窖。

晏歸辭打了聲招呼後,就往地窖下麵爬去。

他下去後不久,又有什麽東西從地窖裏麵往外遞出來,上麵的兩個警察使勁拖拽著。

直到露出大半截,她才發現是一具包裹著屍袋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