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辭緊緊握著曲墨淮的手,他不明白自己的王妃為什麽這麽說,但是對他而言眼前這個人是誰已經不重要。

他知道他是與自己成親之人,知道他們共同度過了幸福的兩年,也知道他正在冒著生命危險為自己生兒育女。

李辭一邊輕柔地為曲墨淮梳理淩亂的鬢角,一邊堅定地說:“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多想,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王妃,我還等著你和孩子平安無事,然後我們一起……”

說著說著,李辭忍不住痛哭流涕,這是曲墨淮第一次見他哭,他想伸手幫他擦幹淨眼淚,可他已經沒多少力氣抬手,隻能虛弱地道:“好,你等我。”

後麵李辭被穩婆和禦醫趕了出去,他焦急地在外麵等了整整一夜,當天空蒙蒙亮時,屋裏終於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曲墨淮因為生產後身體過於虛弱昏迷了兩天,等再次醒來時,就看見李辭一臉擔憂地盯著自己,發現他醒來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媳婦,你終於醒了,你要嚇死我了。”李辭以前還奇怪他的夫人為何總教他做一些市井小民所說的話,現在他明白了,因為曲墨淮從小流落在外,比較熟悉平民間的生活方式。

曲墨淮眨眨眼,勉強擠出一抹笑,“夫君,我餓了。”

曲墨淮吃飽後才想起來自己好像生了個孩子,頓時局促地問:“夫君,咱們的寶寶呢?”

“哦,他被奶娘抱去睡了,你放心,孩子一切都好,是個很漂亮的哥兒。”

“是個哥兒?”

“嗯,將來一定會跟你一樣漂亮。”李辭從丫頭手裏接過溫熱的帕子,親自幫曲墨淮擦臉。

曲墨淮卻問:“你會不會嫌棄他是哥兒?”

“怎麽會,我為什麽要嫌棄?”李辭聽得不明所以。

曲墨淮低下頭,幽幽道:“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我不是曲墨庭的事,你應該更希望是他給你生孩子吧……”

李辭頓時不高興了,可顧慮曲墨淮的身子還是耐心且溫柔地說:“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替曲墨庭嫁給我,可自成親以來,我覺得我們夫妻相處和睦,我從來沒有過分拘束你,難道你每天都在我麵前扮演著曲墨庭嗎?”

曲墨淮被李辭強迫抬起頭與他對視,眼淚莫名其妙就在眼眶裏打轉,略帶哭腔道:“我沒有,我一直希望你能看出來我和哥哥不同,可你就是一丁點都沒懷疑過。”

李辭啞然無語,鬱悶道:“我又不知道長大的曲墨庭是個什麽性子,他小時候是個調皮的,你……你有時候也蠻調皮的。”

李辭簡直要冤枉死了,他在成親前壓根沒怎麽和曲墨庭相處過,哪裏知道他和曲墨淮有什麽區別,“而且成親前那麽兩三次見曲墨庭,他都遮住了臉,話也很少……”

“那是因為我和哥哥互換了,哥哥怕我露餡,不讓我多說話。”

“你們為何要互換?”李辭沒料到他們竟然如此早就交換了身份。

曲墨淮委屈地小聲道:“因為哥哥有喜歡的人,他覺得你們不會留意到墨淮,這樣他就可以獨自行動了。”

李辭愕然,“那時曲墨庭才多大,他應當極少接觸外男,會喜歡上誰?”

曲墨淮輕輕拉住李辭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吃醋了?你還是更喜歡我哥嗎?”

李辭被曲墨淮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忙幫他擦眼淚,柔聲安慰道:“你別胡思亂想,也別哭了,剛生完孩子本就身子不好,哭壞了眼睛怎麽辦?我沒有吃醋,現在我眼裏心裏都隻有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嗯,我信你。”

陳糯聽李辭說到這裏,心裏仍然滿是疑問,便問道:“不對啊,照你這麽說,體弱多病的是曲墨淮,可我出生時身體特別好,那意思是你的前世裏我應該是曲墨庭?”

李辭卻十分堅定地搖頭,“不對,你就是曲墨淮,你的脖子後有顆很不起眼的痣,我上次偷瞧過。”

“上次?什麽時候……等等,所以你那天晚上去見我是為了確認我是不是曲墨淮?”陳糯瞪大雙眼,他還以為李辭是為了夜會心上人,原來他是有別的目的!

李辭的眸光微微閃爍,道:“嗯,我雖然按照記憶裏的經曆向父皇求娶曲墨庭,可又擔心這一世會有其它變故,萬一這次從香川回來的真是曲墨庭,那我豈不是要娶錯媳婦了。”

陳糯都不知道該不該誇李辭心思縝密了,“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我呢?”

“這、這種事情說出口一般人也不會信吧?”

“……”

陳糯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樣沒錯,如果他沒有經曆過魂穿,而有人站在他麵前告訴他,前世他們是夫妻……百分百會以為這人瘋了!

“好吧,算你暫時過關,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叫我阿糯?”

“是你告訴我的,你說你在外流浪時小名就叫阿糯,也喜歡聽我私底下這樣叫你。”

陳糯沉默不語,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他那時也穿到了曲墨淮體內呢?

陳糯想得頭痛,他忽然覺得這個故事變得越來越複雜,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牽引著他和他們的命運,就好像很多事情早就被人設定好了似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將來會做大召皇帝的事?”陳糯刻意壓低了聲音,他擔心隔牆有耳。

李辭的表情瞬間變了,他輕輕蹙眉,問道:“你是從何聽說?”

“你先別管我聽誰說的,我隻是想確認,是不是真的?”

李辭這次停頓了許久,就在陳糯想說算了時,卻聽見李辭忽然低聲道:“是,我坐上了那個位置,但那是我上輩子做過最錯的一個決定,阿糯,你我好不容易再次相見,又結為夫妻,我隻希望我們能平安快樂的過完這一生,阿糯,我想離開召燁。”

“你想去哪裏?”陳糯不知道李辭前世經曆了什麽,可他身負李氏的囑托,並不能隨心所欲選擇離開。

李辭不知陳糯此時的心境變化,他現在滿心滿眼都隻有一個念頭,“我想向父皇求一處封地,然後帶著你一起去封地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遠離朝堂的各種紛爭,好不好?”

“既然想走,那為什麽還要坑一把太子呢?”

“是他先汙蔑你,他派人把曲墨庭失身之事傳出去,企圖以此種方式破壞你我的婚事。”李辭眼底閃過一抹冷芒,冷冽得幾乎能把人刺穿。

陳糯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李辭的手背,“別為了那個無關緊要的人生氣,我也希望我們能遠離這裏過自在的日子,可逃避絕不是什麽好辦法,你還有很多故事沒告訴我吧,沒關係,你慢慢說,我慢慢聽,我們還有很長時間慢慢準備。”

李辭反手牢牢握住了陳糯的手,微笑道:“好,都聽你的,阿糯。”

陳糯見時辰差不多了,他該為自己的腿刺穴,便對李辭說:“夫君,我想回房歇會兒。”

“好,我送你回去。”

李辭很輕鬆地就抱起了陳糯,然後一路抱著他下樓,然後從舒惠園一路來到白守院。

李辭把陳糯抱到臥室的**,卻並未著急離開,而是扶著他躺下後又幫他蓋好錦被,“好了,你快睡會兒,我守著你。”

陳糯挑眉道:“不必,我想獨自歇會兒,王爺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吧?”

“我就是個閑散王爺,沒什麽要忙的,阿糯,你還是叫我夫君吧,我喜歡你如此叫我。”

陳糯在被子底下偷偷雙手握拳,道:“夫君,我真的累了,你可以讓我獨自清淨會兒嗎?”

李辭盯著陳糯看了會兒,然後緩緩起身,“那好,我去書房看會兒書,晚些再來陪你。”

“嗯,快去吧。”

陳糯聽著外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包銀針,他吃力地坐起來,靠在床頭喘了會兒氣,開始今天的施針。

陳糯神情專注地施針,絲毫沒聽見外麵的動靜,也就沒發現李辭悄悄轉回來正躲在窗外,透過窗戶上的一個小洞偷看屋裏的情況。

李辭看見陳糯弓著背,滿臉痛苦地將一根又一根銀針紮進自己腿裏,而他的那兩條腿上皆有一大塊黑色,那明顯是中毒的症狀!

李辭害怕自己會發出聲音,忙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不明白,為什麽他都回來了他的阿糯還是要經曆這些痛苦。

究竟為什麽,老天爺讓他重生回到和阿糯成親前,他以為這次自己有能力改變阿糯的命運,或者至少讓他少受些苦,可阿糯所承受的痛苦竟然比上輩子還要多還要慘。

前世,阿糯被人販子賣到了窯洞裏,隻是他身體太差了根本無法接客,那窯洞的老板便又把阿糯賣給了一戶商人做他們家少爺的書童。

那商人一家倒是十分心善,見阿糯體弱多病還幫他請醫吃藥,那個少爺也是個哥兒,比阿糯大幾歲,一直把阿糯當作自己的兄弟般關照。

然而好景不長,在阿糯十歲那年,那家少爺被一個惡霸看上,惡霸為了得到少爺,逼迫他父母,破壞他們家的生意,後來少爺無奈嫁給了惡霸,但不知是何原因,少爺竟在一個月後上吊了。

少爺的父母悲痛過度,沒多久便也去世了,他們家的財產被親戚搶奪,阿糯這個病秧子也被趕了出去。

後來阿糯成為了街頭的乞丐,為了活下去,他什麽活都做過,可都做不久,因為沒人願意長期雇傭一個病秧子,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熬過那兩年的,隻是後來在和李辭說起那段往事時,他仍舊會覺得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