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福臨酒樓,陳糯不由想起曾經和好友們一起在這兒吃飯聊天,如今卻是物是人非。

“阿糯,怎麽了?”李辭見陳糯望著外麵發呆,便問道。

陳糯轉過臉,輕輕搖頭,“沒什麽,對了,朱家的事情後來怎麽樣了?”

“朱尚書在想法子填賬,如果能把貪汙的銀子都補上,父皇應當會從輕發落。”

“嗯,李辭,我以前看電……看書時,隻要出現那種貪官恨不得他們被五馬分屍,可現在那個貪官卻是我好朋友的父親,我就不希望他們死了,其實活著贖罪才是最難的。”

“阿糯,很多事情所處的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方式便也不同,但我還是希望你堅持內心的原則,不要被其他事動搖。”李辭坐在陳糯旁邊,兩人就這樣肩並肩地聊天。

陳糯覺得現在還沒完全融入到王妃的角色裏,他始終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李辭忽然道:“阿糯,明日回曲府,你還有什麽想買回去送給嶽父的嗎?”

“是明天回去嗎?”陳糯記得應該是有三日回門的規矩,可他最近心事重重,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本該是三日回門的,隻是我覺得你前些日子心情不好便沒提,現在見你好了許多,就給曲府送了信。”

“那就按規矩準備吧,我沒什麽特別想買的。”陳糯對這些規矩禮儀不熟,便索性都交給李辭處理。

李辭莫名猶豫起來,陳糯奇怪地看著他問:“怎麽了?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不是,隻是這件事不知該不該跟你說。”

“什麽事?你說就是了。”

“嗯,那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好,你說吧。”陳糯暗想,往往說這話的絕對是遇到會讓他不高興的壞事了。

“昨日父皇說要給太子和我納側妃。”李辭硬著頭皮道。

陳糯不禁呆了會兒,回過神問道:“哦,人選已經定了嗎?”

“嗯,太子的側妃是曲家二房的嫡女曲馨兒,給我選的是陽平侯府庶女徐福婉。”李辭牢牢盯著陳糯,生怕他發脾氣氣壞了身子。

陳糯卻表現得十分平靜,還十分認真地分析道:“我記得曲馨兒今年有十九了吧,她怎麽還沒嫁人?”

“她原本說了親,可男方家中長輩去世需要守孝三年,擔心拖累了姑娘,便主動提出退親。”李辭心裏有些沮喪,難道重點不該是他將要納側妃嗎?為什麽阿糯一點都不吃醋呢?

陳糯看向李辭,又問:“你喜歡姑娘嗎?”

“啊?”

“我問你喜不喜歡姑娘?”

“我誰都不喜歡,隻喜歡你一個!”李辭反應過來忙答道。

陳糯點點頭,“那個徐福婉今年幾歲了?”

“虛歲十、十八歲。”

“嗯,人家姑娘也不容易,等她過門了就交給我照顧吧,好歹算是樂樂的姐姐,也不能太苛待了人家。”

陳糯表現得十分大度,李辭心裏卻不樂意了,“樂樂又是誰?阿糯,那個女人要跟你搶夫君,你都不生氣嗎?”

“這不是聖旨難為嗎?再說你又不喜歡姑娘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如果那位徐姑娘是個不安分的,我肯定不會輕饒了她。”

“嗯,阿糯,我隻做你一人的夫君,你可不能不管我。”李辭委屈巴巴地蹭著陳糯。

陳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嗯嗯,我肯定會保護你,對了,你前世時後宮有多少人啊?”

“……”李辭沒想到原來坑在這裏,而他絕不能告訴陳糯自己後宮嬪妃的數量,“沒有別人,隻有你一人。”

“哦,這麽專一嗎?雖然知道你在撒謊,不過我會努力幫你把謊言變成現實的。”陳糯不懷好意地笑道,他可不會允許自己男人身邊還有其他鶯鶯燕燕。

李辭偷偷擦了把汗,那些鶯鶯燕燕可不是他想要的,就算是大召帝要送女人給他,他也是努力拒絕過的,隻不過現在的他實力不足,權勢也不夠,不能明目張膽地得罪父皇,便隻能暫時應下,不過還好,陳糯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隻是還有另外一件事是李辭心底最擔心的,隻是現在還不到能告訴陳糯的時候。

那天,兩人在福臨酒樓吃過午飯後便回了瑜王府,陳糯處理完事情,在李辭的貼心服侍下美美地泡了個澡,然後兩人一起睡下。

現在李辭已經重新搬回到白守院住,兩人夜裏同床共枕,隻差圓房便成為真正的夫妻了。

陳糯越來越熟悉李辭的懷抱,每晚,李辭都抱著陳糯一同入睡,次日,陳糯便是在李辭溫暖的懷抱中醒來。

今天他們要一同回曲府,禮物都是李辭準備的,陳糯也沒查看,反正不管李辭送什麽,想來曲爹都不會不喜歡。

曲恩良看見許多天不見的陳糯自然是高興不已,當他發現陳糯是被李辭抱著走進來時,臉色有片刻的僵硬。

李辭小心翼翼地把陳糯放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對曲恩良行禮,“小婿拜見嶽父。”

“嗯,瑜王不必如此客氣,快坐。”

“嶽父就別叫我瑜王了,我既娶了墨淮,便是嶽父的女婿,盡可叫我阿辭,或者叫我的字明鬆。”李辭對曲恩良又行一禮道。

陳糯卻驚訝地問:“原來你真的字明鬆啊?”

“是啊,這個字是我舅舅取的。”

“嗯,我本來還以為那是柳敘的字。”

“那個柳敘怎麽樣了?”

“嗯,他被舅舅丟到鄉下讀書了。”

“哦,原來如此……”

曲恩良尷尬地站在一旁,他怎麽覺得自己就像是多餘的呢?

陳糯和李辭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曲爹還在旁邊,轉過臉對曲爹笑了笑,“爹,李辭已經知道我不是小庭了。”

“嗯,看出來了,為父早知道你裝不了多久就會露餡。”

陳糯摸摸鼻子,他的確不太擅長演戲。

“嶽父,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歡淮兒的,一定會對他好的。”李辭站起來對曲恩良神情鄭重道。

曲恩良扶住李辭,一臉欣慰地笑道:“好,為父信你。”

“爹,我有事想跟您單獨說。”

曲恩良親自推著輪椅帶陳糯去後麵的書房,李辭則在前廳等候。

來到書房後,隻有他們父子兩人,陳糯才開口道:“爹,這是奶奶讓我交給你的信。”

陳糯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曲恩良,曲恩良眼底閃過一抹意外之色,隨後拆開信封。

信並不長,曲恩良看完後整個卻仿佛丟了魂似的呆在原地。

“淮兒,母親她已經不在了?”

“嗯,爹,請您節哀,是、是奶奶不讓我說出來,奶奶說,她不能耽誤了我的婚期……”陳糯低著頭,他已經哭不出來了,李氏去世後,他斷斷續續哭了大半個月,在香川城的那兩年,一直是李氏全心全意地照顧他陪伴他,在陳糯心裏,李氏就是他的親奶奶。

“爹,奶奶希望曲家越來越好,希望家裏每個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可是她擔心陛下早就對曲家動了殺心,所以、所以讓我代替小庭嫁給瑜王,這樣不僅成全了我的那份心思,也是為了保全曲府上下,還有小庭,他已經失蹤了整整兩年,到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曲恩良抓著那封信久久不語,兩行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落下,“母親,是兒子不孝啊,母親……”

曲恩良掩麵哭泣,陳糯輕聲安慰道:“爹,奶奶的意思是讓您丁憂回鄉,先讓奶奶入土為安,之後再想其他事,現在您不適合繼續呆在丞相的位置上,您的權利越大隻會讓陛下更加忌憚曲家。”

“嗯,好孩子,爹心裏有數,此事不宜聲張,爹自會安排,你在瑜王府一切小心,不要仗著瑜王寵你就不知進退,明白嗎?”

“爹放心,淮兒明白的。”陳糯想了想,決定還是透露些消息給曲恩良,他拿了張白紙寫道:“奶奶曾說,國師算出瑜王將來會登基為帝。”

在曲恩良看完上麵的字後,陳糯立刻把那張紙給燒了。

“好孩子,學會謹慎了,放心,暗衛不在,現在府裏是安全的。”曲恩良欣慰地笑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爹,這事千萬別告訴別人。”

“知道了,你還不放心爹嗎?孩子,你腿上這毒可有法子解了?”

“還沒……”

“別急,爹也在派人打聽,一定會有好消息的,為父不信普天之下竟沒有能治好你體內這毒的高手了。”

“謝謝爹。”

三日後,曲府突然接到來自香川城的家書,曲丞相得知老母親去世的消息,悲痛不已地進宮告知大召帝,並求大召帝允許他回鄉丁憂,同時主動辭退丞相一職,大召帝規勸再三後同意了。

曲恩良離開召燁時,陳糯親自前去送行,隻是他不便下車,隻能在馬車裏向父親揮手辭別。

曲恩良的離開,讓身為瑜王妃的“曲墨庭”頓時變得孤立無援,而緊隨其後,第二日徐府的徐福婉便乘著一頂精致花轎來到瑜王府,即刻起,她便是瑜王的新側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