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繼續前行十幾天,又轉乘馬車顛簸數日後,陳糯一行總算是到達香川州。

到達香川州後,陳糯才知這裏去年發生了洪澇,隻見香川城外哀鴻遍野,許多逃難而來的災民守在城外等候城門開後官府的救濟。

那些災民看見陳糯一行衣著光鮮,馬車樣式雖然普通,但在這裏已經是極為奢侈的東西,一看陳糯他們就是有錢人家的。

陳糯掀開車簾子一角,發現有災民正朝他們這邊慢慢圍過來,立刻對李氏道:“奶奶,我們必須盡快進城。”

“嗯,讓外頭的護衛警醒些。”

曲墨庭也看見了外麵那些災民,覺得他們很可憐,“哥哥,我們要不要給他們一些吃的。”

“先進城再說,小庭,他們是可憐,但他們也很危險。”

陳糯想起曾經和陳餘笙他們乞討的那段日子,乞丐看上去個個可憐,可他們為了生存,其中有部分人是沒有道德底線的。

曾經有個乞丐頭,企圖用一個雞腿交換和陳餘笙一夜春宵,幸好陳餘笙並非真乞丐,他曾經也是做過一段時間山賊頭子的,最後不僅讓二叔把那個乞丐頭打殘了,還讓陳糯吃了頓雞腿肉。

馬車開始加速奔向城門,陳糯扶著李氏,以防她被衝撞了,又對曲墨庭道:“小庭,善良也要用對地方,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同情。”

曲墨庭認真地點頭,“我明白了,哥哥。”

那些災民自然是跑不過馬車的,最後他們總算平安無事地進入了香川城。

馬車一路來到曲家老宅,聽聞老家還住著當年曲國公的庶弟一家,不過許多年不曾回來,也不知如今究竟如何了。

李氏說,曲國公曾經派人送了銀子回來維修過老宅,曲祖父在世時也曾送過銀子回來,隻是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他們一行人來到曲家老宅,看見的卻是一派破敗,房屋不算太舊,卻是堆放了許多雜物,有些地方雜草叢生,一看就是多年沒人住了的樣子。

陳糯對蘇嬤嬤道:“蘇嬤嬤,快派人去打聽這是怎麽回事?”

蘇嬤嬤很快從鄰居那得知,曲家老宅的人隻剩下一個病秧子少爺,那少爺的小廝偷偷把家裏的東西全賣了,丟下少爺逃跑了,而那位少爺幾年前被一戶人家看上,硬是被迫和那家裏死去的公子結了冥婚,現在恐怕早就死透了。

李氏聽了沉默不語,她和曲恩良的確忽略了老家這些人,可並沒有人送信求助過,他們便以為沒出什麽大事。

“那這房子現在歸誰?”陳糯隻感慨那位少爺可憐,但並沒太過於在意。

“回少爺,這房子的房契恐怕在娶了堂少爺的那家手裏。”蘇嬤嬤道。

“哦……奶奶,我們先找家客棧休息,明天我去打聽下那戶人家的事。”

“嗯,聽淮兒的安排。”

李氏對陳糯是越來越喜歡,陳糯完全不像普通的哥兒那般嬌弱,是個聰明大氣的孩子,她甚至覺得這樣的孩子的確有能力適應在後宮中生存。

第二天一早,陳糯就帶著翠萍和兩個隨從出門,蘇嬤嬤已經派人打聽到,那戶人家姓燕,住在東街一帶,聽說家裏還是做官的。

陳糯拿著拜貼直接去了燕家,也不拐彎抹角,隻說聽聞堂兄嫁過來了,想見一麵。

陳糯本以為燕家害死了那個叫曲墨漣的堂兄不會見他,卻沒料到看門的小廝看了拜貼後直接請他進了堂廳。

去堂廳的途中,陳糯發現燕家處處透著低調奢華,亭台樓閣看似平常,在香川卻十分難得,處處巧思,路過一處園子,還看見了許多珍惜花草的盆栽。

“我堂兄如今葬在何處?”陳糯問帶路的小廝。

那小廝卻是一臉怪異,“少夫人雖然身子差,可少爺說不會危及性命,曲少爺是從哪裏聽聞少夫人去世了?”

“少爺?不是說冥婚嗎?”陳糯被嚇了一跳,他這難道是見鬼了!?

“曲少爺怕是隻聽了部分以訛傳訛的假消息吧,當初老爺和夫人誤會少爺去世,便將少夫人娶回家辦了冥婚,可半年後少爺就回來了,原來是傷重失去了聯係,並沒有去世。”

陳糯聽完嘴角直抽抽,這劇情他太熟了,甚至不由懷疑那個回來的少爺不是重生就是穿越的,他等會兒一定要小心應對。

陳糯在堂廳喝了會兒茶,才等來姍姍來遲的曲墨漣。

隻見一位身穿白衫的瘦弱公子帶著一身藥味緩步而來,這位公子麵色蒼白,身子單薄如弱柳扶風,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陳糯忙起身行禮,“曲墨淮見過堂兄。”不用猜就知道這位是他那個病秧子堂兄了,就是不知得了什麽病。

曲墨漣勉強笑道:“你便是墨淮堂弟?快坐。”

“墨淮近日陪祖母回鄉祭祖才知家裏發生了那麽多事……”陳糯突然注意到,曲墨漣眉心竟然是沒有紅痣的,那麽說他是男子,而燕家竟然娶了個男媳婦!?

“你是不是很奇怪,堂兄身為男子為何會嫁入燕家?”曲墨漣忽然問。

陳糯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知這些年堂兄定然過得十分艱難……”

曲墨漣突然打斷他道:“請堂弟讓下人出去吃些茶點,我有話想單獨和堂弟說。”

陳糯讓翠萍退下,曲墨漣也摒退左右,一時間隻剩他們二人。

曲墨漣看向曲墨淮,正色道:“墨淮堂弟,我與夫君是真心相愛,因此你不必擔心,若是不喜我以男子之身嫁入燕家,那便當作曲家沒有我這個不孝子孫吧。”

陳糯一陣沉默,他狐疑地打量著曲墨漣,忽然左右看看,小聲問:“你喜歡吃冰激淩嗎?”

曲墨漣微微一愣,反倒問:“何為冰激淩?”

陳糯頓時鬆了口氣,“呼,沒事沒事。”嚇死了,他差點兒以為曲墨漣也是穿越的,肯定是他想多了。

“墨淮堂弟,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曲墨漣皺眉問。

陳糯忙擺手,“不會,我走南闖北什麽沒見過,嗯,兩個男子相愛也是很常見的。”

沒錯,在陳糯看來哥兒和男子也沒啥差別,他早就對這個搞基的世界絕望了。

曲墨漣像是鬆了口氣,終於露出一抹安心真誠的笑容,“太好了,我並不想和你們這些血緣親人斷絕關係,我身子不好不便外出,老宅又是那副模樣,你們現在住哪兒?”

“我們住客棧,對了,我進城時看見許多流民,災情很嚴重嗎?”

提到這件事曲墨漣也是一臉沉痛,“嗯,已經死了很多人,城府擔心那些流民身染疾病,禁止他們進城,隻每日安排人送些糧食出去,可那也隻是杯水車薪。”

“我在召燁時為何沒聽過這裏發生了災情?”陳糯問,若是早知道這樣,他們也不會著急來香川了。

曲墨漣苦笑,“父親早寫了折子寄去召燁,一連數封,卻沒得到任何答複。”

“父親?”

“嗯,夫君的父親是香川州知府。”

陳糯倒是真不知道這事,怎麽蘇嬤嬤連這麽重要的事都沒打聽到呢?

“抱歉,我原來並不知燕家便是燕知府家,不過堂兄能嫁入燕家也是有福了。”

“嗯,夫君和父親母親都待我極好。”曲墨漣說這話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來是真的覺得燕家人對他極好。

陳糯雖然才認識這位堂兄,卻覺得和他相處十分親切,心裏暗暗決定認下這門親戚了。

“堂兄既然覺得好便好,祖母那墨淮自會說明,堂兄放心,祖母向來豁達,對小輩也十分親近,不會因此而責怪堂兄的。”

“嗯,堂弟如此說我便安心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糯隻見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風一般衝了進來,他也沒在意堂廳裏還有其他人,直衝到曲墨漣身旁,悉心為他披上一件厚實的毛絨領鬥篷,聲音溫柔似水道:“媳婦兒快披上,萬一著涼可怎麽辦?”

曲墨漣回給男人一個淺淺的微笑,道:“沒事的,今天不冷,何況我又沒在外麵吹風。”

“我就是擔心你,媳婦兒,你這樣我都沒法出去安心工作了。”一個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竟然對柔弱的曲墨漣撒起嬌來。

“你這人怎麽這麽粘人呢?”曲墨漣無奈道,麵上卻是露出甜絲絲的幸福微笑。

陳糯敏感地抓住幾個現代詞語,驚訝地上下打量那男人,男人後知後覺總算注意到陳糯,挑眉問:“你就是我媳婦兒的堂弟?”

陳糯點點頭,反問:“你會背《靜夜思》嗎?”

男人頓時一愣,半晌才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陳糯絞盡腦汁地想接頭暗號,男人忍無可忍打斷道:“還對個屁,咱倆肯定是老鄉沒錯了,你小子現在混到什麽段位了?”

“啊,鑽石?”

“什麽鑽石,我是問你現在的官位,老子簡直被那些網文小說坑死了,升官發財哪有書裏那麽簡單,我都過來幾年了還隻是個百戶長,誰說的分分鍾當大官,草!”

陳糯擦汗,他還以為對方問他的王者段位,幹笑道:“我沒做官,我爹是當朝丞相,而且你看我額頭上的紅痣,我是個哥兒。”

男人眯了眯眼,拍了拍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笑道:“我還說自己幸運沒變成哥兒,原來竟真有人成了哥兒……”

男人忽然頓住,看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曲墨漣,幹咳兩聲解釋道:“媳婦兒,你這堂弟跟咱們一樣,都是穿越老鄉。”

曲墨漣細細一琢磨就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他剛才還問我吃不吃冰激淩,那也是你們那兒的特產嗎?”

“冰激淩?算、算是特產吧,反正是一種吃的零食。”

陳糯奇怪地問:“什麽意思?堂兄也是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