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太出人意料了,你根本無法想象,當你與別人誠懇合作時,別人早已給你設好了陷阱,等著你跳坑。他們與竇海濤的合作就是這樣,合同一到,陳東傑帶著林可欣去結賬,沒料他早已人去樓空了。問了周圍的人,說他搬走都快一個月了,打他的電話,早就成了空號。

李想一聽半截嗓子就幹了,200多萬的貨款,不是個小數字,他正等著100萬預付款,沒想到雞飛蛋打兩頭落空了。他馬上帶著陳東傑和王西生一起去公安局報案。

陳東傑說:“這都是我的馬虎,給他發出貨後,我還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他說讓我放心,時間到了就付款。沒想到這王八蛋早就沒安好心。”

李想說:“這是決策性的失誤,不是你中間催促不催促的問題。竇海濤做事哪次順利過?一個做事不順利的人突然爽快地承諾你什麽的時候,多半就是為你設好了陷阱。往往太順的事,要多打一個問號。當時我就疑惑了一下,卻沒有往深裏想,沒想到就中了他的圈套。”

公安局經濟偵察科的小王向他們問清了情況,作了筆錄後說,你們有什麽新的情況隨時向我們反映。

王西生說:“我們的案子大概什麽時候能破?”

小王說,現在正式立案了,立案後我們就開始破,至於什麽時候能破就很難說了,像這樣的經濟案太多,有時候從其他的案子中可以帶出另一個案子。你們也不要急,等著我們的消息就是了。

100萬貨款泡湯後,公司又一下陷入了困境,收回了幾小宗零零星星的貨款,還不夠發工人工資。李想把自己的信用卡交給林可欣說,先把我的存款取出來發工資。林可欣說,存款不是上次取出來首付房款了嗎,哪裏還有錢?李想這才想起,上次繳預付款時取出來全部繳了,又找出工資卡說,看看這工資卡上還有多少錢,統統取出來。林可欣說,我估計你的工資卡上也不會有多少,取出來也不夠。李想說,我的不夠,再把你的私房錢拿出來先墊上發工資。林可欣歎了一聲說,好吧,誰讓我是老板的女朋友哩。李想就嗬嗬笑著說,你以為老板娘那麽好當?

東湊西補,好不容易開了工人工資,公司的賬戶和李想的腰包都空了。為了節約開支,車停了,辦公開支壓縮了,還是無法應付正常的運轉。

竇海濤還是下落不明,錢要不回來,怎麽辦?理想公司又一次陷入了困境。這是創業之後的第二次資金鏈斷裂。銷售市場不見好,到入不敷出的時候,說明企業離它的倒閉也就不遠了。

陳東傑說,要不從銀行貸一批款,先運轉起來再說。李想覺得也是,這是一個關鍵時刻,如果挺過去也就過去了,如果挺不過去將會前功盡棄。

沒想到銀行銀根緊縮,小企業根本貸不出款。據一些貸了款的人講,到銀行貸一筆款,就像做一筆生意,不僅要請客送禮,還要給銀行的領導回扣,基本上都是10點,這還得關係可靠的人才能辦到。從銀行貸不出款,隻能再找地下錢莊了。

就在李想又一次焦頭爛額的時候,倍遭市場冷遇的“天極”手機卻突然大受歡迎,一些經銷商紛紛要求加貨,有的還主動付了銷售預付金,這才緩解了壓力。好事與壞事一樣,來時擋都擋不住,很快庫存傾售而空,為了滿足市場的需要,公司又不得不加大生產力度。

李想正感到納悶,王西生滿麵含笑地說:“聽說張濤和楊小洋的公司因偷稅漏稅被稅務局查封了。”

李想不由得“啊”了一聲,隨即什麽都明白了。

他關起門,盯著王西生嚴肅地說:“老王,實話告訴我,是不是你……”

王西生嘿嘿笑著說:“一個槽頭上拴不住兩匹馬,就像天霸和天極。”

李想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呀,真能狠下心來。”

王西生說:“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陳東傑不也希望我這樣嗎?”

李想說:“東傑?他也有這個意思?”

王西生說:“你忘了?上次在你辦公室裏,他不是暗示過我,向工商局舉報他們無證經營,向稅務所舉報他們偷稅漏稅,一舉報,對方肯定要去查。”

李想說:“他是說過這樣的話,他好像還說過,張濤畢竟是我們的兄弟,無論怎樣,我們還是不能給他使絆。”

王西生說:“對領導的講話精神主要在於一個領會,不錯,他說過這樣的話,但方法也是他教的,尤其在這種損人利己的事上,有水平的領導都不會直說,稍微暗示一下,我們下麵辦事的人就心領神會了。”

李想聽了,不覺一歎。也許王西生說得有道理,陳東傑的話你可以這麽理解,也可以那麽理解。能說出讓人有多種理解的話,需要水平,也需要城府。莫非陳東傑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內心裏也在怒火中燒?如若不是,他為什麽要點火讓王西生去燒?

王西生說:“我說老板,你也不要再想什麽兄弟情了,張濤如果講兄弟情,也不會拆你的台,也不會拿著理想公司開發出來的產品到市場上與我們競爭,他不仁,我們還在乎什麽義?如果不釜底抽薪,我們的天極能有這麽好的銷路嗎?”

李想說:“東傑知不知道?”

王西生說:“他能不知道嗎?我從他的表情上感覺出來,他早就料到了。”

李想不覺一驚,如果陳東傑真的是這樣,那他真是小看他了。

王西生說:“算了,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

李想不免長歎一聲說:“話雖這麽說,心裏還是有些不忍。老王,以後再別幹這些雞鳴狗盜的事了,要心胸大一些,眼光放遠一些。”

王西生說:“隋唐的單雄信是秦瓊的結拜兄弟,兩個人後來各司其主,戰場相逢,秦瓊不忍下手,隻好請尉遲敬德殺了單雄信。後人從來沒有譴責過秦瓊不義。個人的情感,有時候得服從利益集團的需要。”

李想不得不承認王西生說得有道理,個人的情感必須服從集團的利益,但是,如果僅僅為了自己的發展,將張濤的公司活活扼殺了,還是覺得太殘忍。當年自己的公司遭遇工商局檢查時,純屬他們找上門來履行工作,如果當時飛虹那邊出麵告他,也許工商的處理方式將會是另一種結果,如果那時稅務局再出麵,他說不準也就死定了。在這個意義上說,他還是非常感激何少雄的大度。

上次在新都市大酒店見過何少雄後,他答應要請何少雄吃飯,後來他果真打了電話約他,沒料何少雄在外地出差,他說等他回來後他會聯係的。一晃幾個月過去了,他始終沒有等來何少雄的電話,也許,他永遠也不會給他電話的,隻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或者,他接電話的時候就在樟木頭,他根本就不想再與他同桌共餐。一個人一路走下來,不知要認識多少人,經曆多少事,聚散都有緣,勉強不得的。

這天中午,他沒事兒打開了MSN,卻看到了“女人花”的頭像,心裏不覺一陣興奮。好久沒有丁虹的消息了,一忙起來也很少上網,有時候上了也見不到她,不知她現在情況怎樣。

他馬上打了招呼:“喂,女巫,最近在忙什麽?好久不見了?”

女人花:“我正要問你,是不是當了大老板了,把我給忘了。”

西北狼:“嘿嘿,哪裏會?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

女人花:“嘻嘻,真的?”

西北狼:“當然是真的啦。”

女人花:“不管真的還是假的,我聽了還是蠻高興的。喂,狼,問你,你不是說要到悉尼來嗎?什麽時候來?還真有點兒想你啦。”

這樣的話無疑帶有很大的挑逗性,他知道她說的想是什麽含義,她讓他去看她又包含了什麽內容。多年前的一夜銷魂,莫非真的給她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才讓她有了重溫舊夢的幻想?這樣想來,心裏不覺蠢蠢欲動,許多美好的記憶竟在此刻被統統調動了起來,就有了一種亢奮的感覺。隨即回話道:“嗬嗬,我也想去看你,隻是公司暫時離不開我。”

女人花:“一壁虎誤入鱷魚池,喪命之時壁虎急中生智,一把抱住鱷魚大叫:媽媽!鱷魚一愣,立刻老淚縱橫:都瘦成這樣了,別再上班了!放假來悉尼玩幾天吧。”

李想一看,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這女巫真是會拿人開心。回話道:“不對,鱷魚的原話是:孩子,都瘦成這樣了,別在外國漂了,趕快回國吧!”

女人花:“哈哈,說不準到年底還真的要回去一次。”

西北狼:“哈哈,壁虎果然很聽話!”

女人花:“啊……”隨即發來一個發怒的表情。

西北狼:“哈哈!”隨即發了一張得意的表情。

女人花:“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西北狼:“好!歡迎你來收拾!”

女人花:“這是你說的?”

西北狼:“當然是我說的。”

女人花:“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學那老農,下了驢車抱著樹說,我吃會兒草吧,你帶著驢到樹林去吧!哈哈……”

上次李想與她聊的時候給她發了這個故事,沒料到現在她又拿著這個故事來取笑他,想著便回話說:“老農現在不一樣了,每天都在吃偉哥,正等著你回歸祖國哩,哈哈……”

女人花:“看把你樂的,好像真的吃了偉哥一樣。”

西北狼:“嗬嗬,那當然啦。”

女人花:“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上班了。”

西北狼:“好的,886。”

在網上與丁虹調了一陣兒情,李想的情緒好多了。人有時候需要調節的,網上聊天可以是減壓方式之一,肆無忌憚地瞎聊是現實生活無法代替的,它的快樂便在其中。再一次想起丁虹說到老農的故事,不覺又想起了楊小洋,那天他從新都會大酒店送她回家的路上,楊小洋說他連個老農的膽量都沒有。現在再回想起那次機遇,李想感到無比的後悔,從楊小洋這句話中足可以看出她對他的失望。早知道是她要背叛他,當時他怎麽也不會辜負了她的一片期望。

晚上下班後,李想剛到半路手機響了,一看是公司保安的,接通電話才知道,原來是工人們在食堂門口集體罷飯。

李想問:“陳總知道嗎?”

對方說:“電話沒打通,就打你的了。”

李想說:“打不通就別告訴他了,我馬上趕過去。”

坐在副駕駛室上的林可欣說:“什麽事呀?”

李想說:“工人們在食堂門口罷飯。真是暈死,聽說有工人罷工的,學生罷課的,老師罷教的,還沒有聽說有罷飯的,有飯不吃,罷的什麽?”

林可欣說:“那必定是夥食質量上的事,要不,放下我,你返回去處理一下,畢竟是群體事件,你去了好處理。”

聽林可欣這麽一說,李想覺得很有道理,就說:“那你打的回吧。”說完停下車,讓林可欣下車後又掉頭開去。

公司專門開辦了集體食堂,一個月前,原來的承包人回老家了,剛換了一個新的承包人,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就出了問題。按說,公司每月按人頭貼補160元的生活費,工人自己再出160元,這樣的生活標準已經不錯了,與其他大公司也差不多,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李想一進公司,老遠就看到工人們聚集在食堂門口,與食堂的工作人員吵吵鬧鬧著,待他來到近處,幾個工人便圍了過來向他反映問題,七嘴八舌吵成一團,他根本聽不清說的什麽,他隻覺得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就好好安慰大家說:“大家不要吵,有什麽問題我們一一解決,別激動,一個一個地說。”

有一個工人衝到前麵說:“自從換了新的承包人以來,夥食一天比一天差。中午那一頓還算可以,公司領導也在食堂吃飯,他們不得不做好,但是晚上這一頓就跟豬食差不多,飯菜質量太差了。”

另一個工人插話說:“聽說下午這一頓他們為了省錢,都是從市場上買來的爛菜葉,肉也是變了味的。”

食堂承包人老苟站出來澄清說:“胡說,你有什麽根據說我們買的是爛菜葉?現在物價飛漲,平均下來每頓飯超不過四塊錢,四塊錢你拿到街上去能吃什麽,我總不能掏腰包給你們倒貼吧?”

承包人的話剛說完,又有工人說:“你這是啥子話?我們要是拿到街上去吃,公司還用你做啥?”

李想聽完後馬上明白了,雙方的矛盾焦點就在於晚上這頓飯的質量問題上。為了遏製雙方的矛盾繼續升級,他隻好用雙手極力地把大家的爭吵聲壓了壓,大聲說:“大家冷靜一下,冷靜一下。今天我就是來給大家解決問題的,剛才聽了大家的意見,主要是因為飯菜質量差,才導致了大家的集體罷飯。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民以食為天嘛,如果吃飯問題解決不好,直接會影響大家的身體和工作。所以,問題要解決,飯也要吃。今天這頓飯我與大家一起吃,讓苟老板也和我們一起吃,看看到底難吃不難吃,飯菜質量怎麽樣?等吃過飯,我們組織一個由工人代表、公司老板、食堂承包人組成的小型座談會,共同協商,研究出一個改進飯菜質量的辦法來。大家說,怎麽樣?”

李想的話一說完,大家一邊鼓掌,一邊叫好。

李想說:“既然大家沒有意見,我們一起共進晚餐。”說完就和大家一起走進食堂。

李想混在工人們一起,打了一份,剛坐定,苟老板也端了一份過來。李想指了指旁邊的桌子,等他坐下來才說:“苟老板,委屈你了。”

苟老板勉強地笑了一下說:“沒有,沒有,歡迎老總指導工作。”

李想一看這飯菜,就知道是粗製濫造的,一是菜的分量不夠,二是味道也不好,好像水煮的,沒有油味。吃了幾口,淡而無味,要不是真的餓了,實在吃不下去。就說:“苟老板,你這一頓飯核定是幾塊錢?”

苟老板說:“每份五元。”

李想說:“這樣的飯,三元都不到,難怪工人們對你有意見,要不是餓得慌,誰能吃得下去?”

苟老板打著嗬嗬說:“主要是中午那頓飯相對好一些。從飲食規律上來講,早吃飽,午吃好,下午這一頓嘛,就簡單一些。”

李想說:“這可不行,如果像這樣的飯菜質量,我們就要考慮是否讓你繼續承包了。”

苟老板馬上點頭說:“以後改進,以後改進。”

李想說:“既然你保證要改進,你就要拿出具體的改進意見來,一是量上要保證,不要什麽早吃飽,中吃好,晚上要吃少的理論來做調節,中午和晚上一樣的標準,每天的食譜都要在小黑板上公布,也不能每天都是水煮大白菜,能換花樣盡量換個花樣,味道可口一些,菜要做得細致一些。我的這些要求難不難?”

苟老板說:“不難,不難,我們盡量按李總的要求去做。”

李想又轉過頭征求旁邊工人們的意見:“你們還有什麽要求沒有?”

一個工人代表插話說:“李總的要求我們都聽到了,很讚同,還有一點,就是菜要洗幹淨,有時候都吃到砂子了。”

李想說:“我們的好多工人都是從別的廠裏來的,他們有比較,才有鑒別,也更有發言權。苟老板,我把食堂承包給了你,你就必須負起責任,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真就要考慮新的承包人了。”

苟老板說:“以後一定要加強管理。不過,現在物價上漲得太厲害了,李總考慮能不能再適當地加一點兒費用。”

李想說:“每人每天12元的生活費,在工業園還算高的,至於物價上漲的問題,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如果別的公司都要增加投入,我們也會考慮的。不過,暫時還沒有這樣的計劃。”

李想就這樣與工人和承包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完了,問題也解決了,心裏不免感到一陣輕鬆。他突然覺得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並不難,難的是溝通的能力。現在的工人與過去的大不一樣了,他們有知識有文化,大都還有一定的學曆,他們早就學會了運用勞動法來維護自己的利益,管理上也必須更加規範化人性化,否則,與工人對立起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