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從鄧雅娟那裏得到了星期一要簽合同的消息後,心裏一直期盼著主管的電話,希望能得到他的通知。每次手機一響,都以為是主管的電話,一看不是時就非常失望。好幾次他想給主管打個電話問問,剛要撥他的電話,又覺得還不到時候,不要讓人家認為自己太沉不住氣了。
過了周末,李想還是沒有等來主管的電話,心裏有點兒慌。星期一上班,他早早地來到了公司,生怕錯過了去飛虹簽合同的機會。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主管再不告訴他,他就直接問。反正是明擺著的事,沒必要含著骨頭露著筋。他一直等到10點多還沒有見到主管的影子,一問別的人,才知道主管一大早就隨老總上樟木頭去了,他的頭“嗡”地一下就大了。
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會拋開自己去簽合同。且不說這個項目是他設計的,就憑他參與競標拔得頭籌,也應該讓他參與,這不是卸磨殺驢嗎?
他的情緒糟糕透了,一股無名怒火陡然而生,恨不得點一把火,把這個鳥公司燒了。
就在他有氣無處發的時候,林可欣發來了短信,問他:你去樟木頭了嗎?他看著手機屏幕不知怎麽回複,想了半天才說:他們走了,我不去了。林可欣立即又回了一條:也罷,你是搞技術的,簽合同要牽扯到價格方麵的問題,那是老板的事。
他知道這是林可欣安慰他的話,不過,看著這樣的話,心裏的怨氣確實消了不少。想想也是,我隻是一個技術人員,我隻管做好我的技術,而簽合同那是大事,還要進行價格大戰,那不是他的強項,即使去了,他又會有多少發言權呢?
人,有時候需要換位思考,換一個角度,對同一個結果的理解就不一樣了。
直到下午主管才來。一看主管紅頭漲臉的樣子,就知道他中午喝了不少酒。主管示意他過去,他隻好起身跟他進了辦公室。
主管拿過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驢飲了半瓶,才擦著嘴上的水珠說:“與飛虹的項目合同正式簽了,老總很高興,說要好好獎勵我們。李想,好好幹,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李想本應該高興才是,但心裏的糾結沒有解開,他不但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一點兒憤怒,他很想問問主管簽合同為什麽不讓他參加?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會顯得自己太沒有城府了,就說:“你叫我來就是說這些?”
主管回頭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明白了什麽,微笑著說:“本來我也想讓你一起去簽合同,主要是老總掛帥,還有副總和生產部的主管,我也不好帶你去。你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李想當然有意見,但這意見又讓他說不出口,隻好搖了搖頭說:“沒有。”
主管說:“沒有就好。其實我去了,也隻是當個隨從而已,價格上的事又不是我們技術部管的,基本上都是老總一錘定音,沒有我們的發言權,你去了也一樣。”
經他這麽一說,李想才覺得憋在心裏的那個結解開了,氣順了許多,心情也好多了。
主管說:“對方對我們的項目提了一點兒小小的修改要求,到時候你還得改動一下。”
李想說:“什麽意見?”
主管從包中拿出一張打印紙,遞給他說:“不多,都是枝節上的。”
李想接過看了一眼說:“的確不是什麽大問題,花上三四天的工夫就可以搞定。”
主管說:“不行,現在公司正等米下鍋哩,搞不定就不能開機生產。你辛苦一下,加個班,爭取兩天搞定。”
李想隻好點了點頭。
出了主管的辦公室,李想覺得真是好笑,進門時還一肚子怨氣,人家說了幾句好話,出門又接受了新的任務。想想自己真是太容易被人忽悠了,不過,這也沒有辦法,你本來就是打工的,不是當爺的,你不給老板好好幹,人家要你做什麽?
李想幹起工作來真有一種玩命的精神,一上工作台,精力就能馬上集中起來,而且還常常忘記休息時間,即使上麵沒有要求他加班,他也會不自覺地加不少班。這次修改的難度並不大,經過兩天一夜他就搞定了,再拿給主管去看,終於得到了認可。他覺得自己的勞動得到了別人的承認,就什麽也不在乎了。
到月底,獎金下來了,李想蠻以為這次能拿一個大數額。他早就為自己籌劃好了,這次獎金到手,要買一部高檔數碼相機。他與林可欣每次約會時,看到她那可愛的表情,動人的身材,就想捕捉下那美妙的一刻,可是沒有相機,錯過了無數的美妙瞬間,不免十分遺憾。其他的錢他打算先存起來,等有適當的機會自己創業。他不想打一輩子工,前年來東莞時他就為自己確定了人生的奮鬥目標,他的理想就是計劃打拚8年,在30歲之前辦一家像樣的公司,買一套像樣的房子,購一輛像樣的車子,娶一個美貌的妻子。他知道從現實到理想之間的距離還很遙遠,但隻要有信心,有野心,就能夠從蟻族成為千萬富翁。
然而,領到獎金後他傻眼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麽大的一個項目中標了,領到的獎金卻隻夠買一部普通的數碼相機。他有些不解地問主管,怎麽才這麽一點兒?主管笑笑說,還嫌少呀?你比其他人多了了去。李想說,這個項目是我設計的,我當然要多。主管說,錢多少為夠?主要是我們的設計能得到社會的認可這才是最主要的,錢多一點少一點無所謂。你還年輕,不要老是錢錢錢的,以後有的是機會掙錢,你說是不是?好了,別有什麽想不通的,到時候年終獎再評給你,保證不會讓你吃虧的。經主管這麽一說,李想覺得不能再說什麽了,要是再說不高興,那就是自己的不對了。年輕輕的,老是錢呀錢的,的確有些庸俗。
出了主管的門,心裏一直不暢,細細一想才覺得又被主管忽悠了,什麽“我們的設計”、“你還年輕”,這些話聽起來沒錯,細細一想都有問題。首先,這設計不是“我們的”,而是我設計的,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讓他混淆到一起了。其次是“年輕”和拿獎金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又讓他混淆了。讓他這麽一混淆,聽起都在理,實際上等於自己的勞動果實被別人侵吞了。他不想則已,越想越覺得鬱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範偉的話:“現在的人咋這樣呢?”
林可欣聽了李想的講述,不由得嗬嗬地笑開了。
李想也忍不住笑了,說:“你笑什麽?”
林可欣說:“笑你太可笑。平時那麽機靈的,怎麽能讓你們的主管忽悠了?”
李想說:“這不是機靈不機靈的問題,主要覺得為獎金與上司爭辯不太好,傳出去了倒是笑話我太自私,為了一點兒獎金與上司斤斤計較。”
林可欣說:“說的也是,我們既然選擇了給別人打工,就要學會忍讓,不能太好強了。”
李想說:“這幾天我想了好多,與其當一隻打工的狗,還不如當一匹創業的狼,自己給自己打工得了。”
林可欣嗬嗬笑著說:“什麽打工的狗、創業的狼?說得難聽死了,打工怎麽啦?別人瞧不起我們打工的,我們自己應該瞧得起自己才是呀。”
李想說:“我並不是有意貶低我們這一打工群體,這隻是一個比喻。狗與狼相比,性格溫和,對人忠誠,平時吃著主人的殘羹冷飯,卻要對主人搖尾乞憐,沒有自由,沒有尊嚴。就像我們這些打工族一樣,當我們從打工的那一天起,就意味著我們的命運已經交給了別人來主宰,我們給主管打工,主管又給老板打工,我們所創造的一切都屬於老板的,我們除了得到那份工資之外,別無所獲,也不可能有所獲。狼就不同了,雖然它的生活沒有保障,還要有忍受寒冷和饑餓的思想準備,但是它卻擁有自由,隻要勇敢,就可以享受一切美味,吃飽後就躺在草地上,享受陽光和新鮮的空氣,主宰著草原,活得有尊嚴。狗與狼的區別,說到底就是打工和創業的區別。當一隻打工的狗,還是當一匹創業的狼,答案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選擇卻有高與低,不同的選擇將會決定不同的人生。盡管創業的路上布滿了荊棘,我還是想選擇走這條路。”
林可欣說:“你說得沒有錯,可是,這創業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搞起來的,還得有一個積累的過程,你現在一沒有經驗,二沒有資本,憑一時衝動是不行的。”
李想說:“我知道這不是一時衝動的事兒,所以,打算先找一家大公司潛伏進去,貼身模仿,等積累了經驗,再圖謀將來創業。”
林可欣說:“這當然好,現在有目標了嗎?”
李想說:“要說目標,也有一個,就是飛虹公司,還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受我?”
林可欣高興地說:“我覺得他們能認可你的項目,也會接受你本人。李想,這是一個好機會,你要去試試,不要放過了。”
李想一聽到林可欣這麽痛快地支持他去跳槽,反而有點兒失落,心想是不是林可欣不太喜歡他,才不在乎他能否與她在一起?想到這他就試探著說:“如果我跳槽走了,那你怎麽辦?”
林可欣白了他一眼說:“那我能怎麽辦?涼拌唄!”
李想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她還是喜歡他的,就壞笑著說:“涼拌就涼拌。”說著,便攬著她要到樹林裏去。
林可欣自然知道李想所說的涼拌是什麽意思,就吃吃地笑著說:“不去!”
李想輕輕地推著她,邊走邊說:“到了樹林裏才好涼拌。”
林可欣就伸過手來掐了他一下:“我叫你瞎想。”等安靜下來又問,“你要真的跳槽到了別的公司,你想我不想?”
李想就嘿嘿笑著說:“不想。”
林可欣就使勁蹬著腿不走了。
李想哈哈笑著,馬上改口說:“想!”
林可欣這才回過頭來說:“你要是把我忘了,小心點兒。”
李想說:“你要怕我把你忘了,就跟我一起跳槽,到時候再一起創業。” 李想說的是真話,如果在創業的路上有林可欣這樣一位女孩伴隨著也很好,就像古時的一位武林高手,闖**江湖行走天下時,總要帶著一位武功次於他的美女,等他平定了江湖,鏟除邪惡後,就騎著高頭大馬帶著這位曾經與他經曆過生死的美女浪跡天涯。他向往這樣的浪漫,也憧憬這樣的未來,希望林可欣真的成為那樣一位跟隨他的俠女,他就是那位武林高手。
林可欣說:“兩人一起跳槽不好,你要真的放不下我,到外麵站穩了腳跟,再拉我過去。”
李想壞笑了一下說:“那好,我現在就拉你過去。”說著就拉起她的手往樹林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