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到了2014年。

春節過完,他前去上海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學術會議。這次參加會議的都是IT行業的精英,李想從名單中看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商界大亨,看到了幾個標杆性的知名企業。會議本來開得很好,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央視新聞突然曝光了東莞桑拿,一下子,東莞桑拿便成了會議間隙的一個熱門話題。輪到李想發言時,大家聽主持人介紹李想是來自東莞的,幾乎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片笑聲。李想知道他們為何而笑,也知道這次曝光將意味著什麽。他在大家的一片笑聲中緩緩地走上主席台,然後對著話筒說:各位老總,我知道大家笑為何?因為我是來自東莞的,又因為,昨晚的央視《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播放了東莞桑拿的醜聞,才讓大家覺得有趣、好笑。作為一個在東莞生活了多年的新莞人,我不能不承認,在這個飛速發展的時代,在這個外來人口達800萬的世界工廠,免不了還有一些藏垢納汙的角落,但,那畢竟是暗流,不是這座城市的主流。東莞,曾被人們稱為“性都”、“血汗工廠”、“東方斯巴達”,這些妖魔化的名字,一度讓東莞人覺得很委屈,甚至還說,東莞的黃色服務每年創造500億的產值,這一掃黃,東莞真是垮了。”其實,這是對東莞的一種誤解。“東莞來一場堵車,全世界都會斷貨。”這句讓東莞人曾引以為自豪的話,也許現在還不算過。東莞,仍然創造著世界五分之一的數碼產品,製造的玩具占聖誕節期間全球玩具總出貨量的30%,生產的運動衫和跑鞋,分別占全球的20%和10%。東莞,除了電視上曝光的這些負麵東西外,還有一種別的城市沒有的更可貴的東西,那就是海納百川的胸懷,拚搏向上的精神,正因為它有著這樣的城市氣質,才把我從遙遠的大西北吸引而來,讓我放飛自己的夢想,讓我產生了力量,最終實現了我的人生理想。我沒有理由不為生活在這座城市而驕傲,更沒有理由不為它的博大胸懷而喝彩。現在,東莞正麵臨著產業轉型和升級,這不僅給了我,也給了所有的投資者新的商機。我相信,彩虹總是在風雨過後。

李想的開場白一說完,台下立刻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他本來不想在會議上說這些話,但是,當他麵對一陣莫名其妙的笑聲,他又不得不說。這不僅僅關乎到他個人的尊嚴,更重要的是關乎到這座城市的尊嚴。因為是這座城市給予了他尊嚴,他沒有理由不去維護它。

會議結束後,飛機剛到深圳落地,突然接到了楊小洋的電話,告訴他,她月底要結婚了,希望他能參加。他怔了一下,才說:“好的,祝賀你,我一定參加!”掛了電話,心裏卻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縷淡淡的苦澀。這滋味中,有失落,有傷懷,更有一種無可奈何的不舍。他知道,楊小洋一直在默默地暗戀著他,她一直等著他與林欣然結了婚,她才正式向他發出了結婚的邀請。

許多時候,就是這樣,摘不到的星星是最閃亮的,錯過的愛情是最美好的。而他,隻能把心交給一個人,這是一個男人的擔當,也是他的責任,他無法給予楊小洋什麽,他隻能默默地為她祈福。

這幾年,他與楊小洋再也沒有接觸過,但是,楊小洋的情況他還是略知一二,知道她在深圳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雖然不怎麽大,卻也搞得風生水起。

張濤入獄後,他和陳東傑一起去看過,看到昔日鐵血兄弟的那副狼狽相,他除了報以同情,說幾句安慰的話之外,什麽忙都幫不上。他無法改寫別人的命運,正如別人也無法改寫他的命運一樣。

至於孫菲菲,他再也沒見過,據說澳門的一個老頭子在珠海給她買了一套房子,算是包了她。也罷,自從大學校園裏她跟上那個房地產商棄他而去時,就已經注定了她的命運將是另一種結局。對於她,他早就了無牽掛了,有的,隻是心靈深處的一縷隱隱的灼痛,那是青春的記憶,也是歲月的留痕。

2014年春節一過完,全公司又忙活了起來。這一年,對理想公司來講,是不同尋常的一年,因為公司決定要在今年上市。

為了這一宏偉目標的實現,李想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與汗水,不知遭受了多少次的挫折。他明白,人的理想永遠沒有一個盡頭,舊的理想實現了,新理想就隨之產生了。想起他剛來東莞打工時,他的理想是辦個公司,買一套房,買一輛車,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做老婆。現在,當理想一一變成現實後,再回首,他才覺得這些理想僅僅是人生目標的初級階段,在這個階段內,他不否認有過不正當的手段,耍過一些小聰明,玩過一些小心計,但那也是原始積累過程中難免的。小勝靠智,大勝靠德。小老板憑的是聰明,中老板憑的是智慧,大老板憑的是人格魅力。要想真正做大做強,實現更大更遠的目標,必須要有大氣魄,大胸懷,厚德載物,才能廣遠,由東莞製造變成東莞創造,讓他的產品走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走到不同國籍不同膚色的人群手中,這才是他新的夢想。

幾經商海沉浮,一路打拚而來,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很多。鐵血兄弟走上了不歸路,初戀情人成了桑拿女,陳叔的突然離世,楊小洋遠走高飛,給他的內心帶來強烈的衝擊,他不止一次地對人生對成功有著新的認識和理解。過去他一直認為有錢就是成功,錢越多越成功。當他真正有了錢,才覺得金錢並不是人生的唯一追求,更不是成功的唯一標誌。究竟什麽才是真正的成功,他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也許答案本身就在人生的不斷探索與追求中。

2016年5月改於東莞市樟木頭中國作家第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