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秉文蹙眉盯著他,半晌沒說話。
顧飛白無奈聳肩:“好吧,顧飛沉是我親哥,左荔是我嫂嫂。所以,我比你更有資格出現在這裏。”
裴秉文表情淡漠,收回目光,操控著輪椅就想要進去。
顧飛白上前跟在他身邊,“說起來我這嫂嫂真是可憐,身邊的人怎麽就沒正常的。
我那侄兒侄女不正常就算了,結果收留的小鬼也不正常。
這麽一想,我還真是擔心她。”
裴秉文停下,扭頭盯著他:“顧先生……也不正常?”
顧飛白眼眸閃了閃,知道裴秉文說的是顧飛沉,不過他卻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唉,你不懂,做我們這一行的,必不可免的會生點病。
我也沒什麽大病,就是發病的時候,總是想希望看到別人倒黴。”
裴秉文知道他不會多說,也沒有多問。
他蹙眉。
他說不清楚自己對左荔的感情。
但是他看到左荔和顧飛沉那麽幸福的時候,也隻想過默默旁觀。
因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姐姐。
就如同在H市,他沒辦法保護自己,也沒辦法保護媽媽,更沒辦法查清楚當初媽媽被拐的真相。
可是呢。
那些在他看來很艱難地事情,顧飛沉隻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完全做到了。
裴秉文倍受打擊的同時,也不得不在心裏感激顧飛沉做的一切。
他漸漸收斂了心思,明白隻有顧飛沉這樣強大的人,才能夠保護左荔。
況且,他才多大。
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裴秉文看著自己的腿,陷入了沉默。
不過……
他鳳眼微眯,如果顧飛沉有可能傷害左荔的話,那麽他就不適合陪在左荔身邊。
在裴秉文心中,葉惠然和左荔的重要程度,在他的心中並列第一。
媽媽給了他生命。
而左荔也給了他“生命”。
顧飛白饒有興趣的看著陷入了自己思緒的裴秉文,雙眸之中迸發出了一道精光。
他是不會看錯的。
他這雙眼睛呀,能夠看出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病。
他還沒治好過一個人,但卻發現了不少潛藏的瘋子。
如他所說,他這嫂嫂也不知道是什麽體質,身邊罕見有正常人。
“小鬼,要不要跟著我學怎麽當醫生?我正好缺個助理,你要來嗎?”
裴秉文極其高傲,根本不理會他。
左荔並不知道,在她麵前乖巧,看上去無害的裴秉文,私底下其實並不好接近。
他來這半個月,都沒有和顧家三兄弟、段嘉年說過幾句話。
而左桃更像是趨利避害的小動物一樣,從來不接近他。
“你覺得你進入學校,能夠和別人一樣嗎?一顆黑豆在綠豆之中,太格格不入了。
還不如跟著我好好學學怎麽當醫生,說不定自己病就好了,還能夠給別人治病。”
裴秉文扭頭看他:“給別人治病?”
顧飛白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這笑容帶著痞氣,“是呀,比如給我治治。”
裴秉文沉默很久,才問:“顧元正他們也有病?”
顧飛白湊到他麵前,一瞬間,兩人呼吸相接。
顧飛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姓顧的,就沒幾個正常人。”
他這話說得陰森森的。
竟有幾分像詛咒一般。
不過,裴秉文麵色都沒有變化。
裴秉文並不喜歡別人靠這麽近。
好在顧飛白說了這句話之後,重新拉開了距離。
甚至手底下還使勁兒,將裴秉文的輪椅抱上了台階。
“怕了嗎?”
“當心理醫生,能賺到錢嗎?”
“哈哈哈,當然能,這可是未來的大勢。你看著吧,隨著國家的發展,腦子有病的人會越來越多。”
*
左荔自然不知道顧飛白和裴秉文之間的對話。
她甚至不知道顧飛白已經到了陽光市。
此時正是下午,立春之後,雪幾乎不下了,天氣回暖,但空氣中依舊帶著寒意。
所以左荔依舊穿著加絨的保暖衣褲。
“你好,劉教授,我是左荔。”
左荔有些緊張的看著麵前的老人。
他頭發灰白,戴著眼鏡,身上穿著毛衣,坐在那裏就有一種書卷氣。
這位劉教授就是之前顧飛沉提到過的教授,是全國有名的設計方麵的教授。
不僅如此,他還是畫家、書法家、更是全國文協的副主席。
總之,身上的光環極多。
如果不是他已經退休,回到陽光市這個家鄉,左荔恐怕很難見到他。
當然,前提是她不利用顧家的力量。
如果打著顧家的名頭,這世上恐怕極少有她見不到的人。
劉教授看著左荔,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你的身份應該已經不需要操心什麽,為什麽想學設計?”
左荔聽到他問話,鬆了一口氣。
隻要給她說話的機會就好,最怕就是機會都不給她。
“因為喜歡。”
見劉教授聽了這四個字後蹙起的眉頭,左荔繼續道:“如劉教授所說,我現在的生活,其實已經沒有什麽生活壓力了。我隻需要在需要做一些顧太太應該做的,就足夠讓大部分人羨慕了。
但是,劉教授,那些是顧太太應該做的,而顧太太這個身份,其實並不一定非得是我。”
劉教授眉目微動:“你的意思是,你們夫妻感情不好?你擔心顧太太這個身份保不住?”
左荔:“自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和我先生的感情很好。他很優秀,也很愛我。我和他之間如今的問題是,我配不上她。”
劉教授注意到,左荔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是很平靜的。
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配不上對方的設定。
“劉教授,如今主席告訴人民,女人也能頂半邊天。我很認同這句話,我的先生足夠優秀,他足夠撐起我們的家。
可,身為妻子,我也想要為他做點什麽。我想在他需要我的幫助的時候,我能夠給予他幫助。
另外,在是顧太太之前,我更是左荔。我並非不喜歡顧太太這個身份,但是如果有一天,別人叫我左女士,我想我會開心。”
說著,左荔將自己之前的作品放在了劉教授的麵前。
劉教授看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的嫡傳學生並沒有幾人,如果你跟著我學習,就萬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你能做到嗎?”
左荔明白,對方的意思就是要幫助她了。
她露出歡喜之色,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老師。”
劉教授點頭。
今天第一天,自然不會直接上課。
劉教授和左荔說了會兒話,左荔才喜滋滋的離開了劉教授家,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顧飛沉分享這個消息。
而劉教授在左荔離開後道:“出來吧。”
這話一出,一間緊閉的房門被打開,顧飛沉從裏麵走了出來。
“多謝舅舅。”
原來劉教授是顧飛沉的舅舅。
劉家這一麥原本也是港島的。
隻是隨著革命的結束,許多人都回歸內陸。
顧家是,劉家也是。
當然,因為某些原因,都隻有一支遷回了內陸。
劉教授名劉複康,今年六十二歲,是顧飛沉親生媽媽的哥哥。
顧飛沉是顧老爺子四十多才生下來的長子,這導致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在京城和港島的輩分都很大。
有些二十多三十多的人,可能得叫他“顧爺爺”。
劉複康揚了揚左荔留下來的作品道:“倒不全是看你的麵子,我這外甥媳婦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至少從這些作品上麵,我看到了天賦兩個字。除此之外,還有時代的眼光。
我認為,她設計的這些圖紙,有些領先潮流三十甚至四十年。
不過時尚是一個輪回,如今流行的,誰也說不準未來會不會也流行起來。”
顧飛沉聽到劉複康這麽說,臉上笑意濃了幾分:“荔荔的圖紙我也看過,的確是很有天賦。”
當然,他還是需要感謝劉複康的。
如果不是劉複康看在自己的麵子上,荔荔再優秀,他也不會收的。
畢竟,國家人這麽多,劉複康又處在這麽高的位置,見過的天才何其多。
他並非覺得左荔不行,隻是有的時候千裏馬是需要伯樂的。
畢竟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劉複康看著顧飛沉,最終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很久沒有回港島看她了吧。”
顧飛沉聞言,臉猛地沉了下來。
“舅舅,我想還是不要討論她為好。”說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似乎提到這個人,他就會感到不適。
“到底是母子,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你們母子離心成這般?”
顧飛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他的母親。
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
顧飛沉不知道。
因為從小,他就不是她喜愛的。
他的出生,並不是她想的。
如果隻是這樣,那麽他隻會失望。
可是,那個她視若生命的女人,卻是被他的母親害死的。
為此,他不得不和那神秘的力量合作。
“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母子,她今年也六十了。飛沉,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都是你的母親。”
見顧飛沉不說話,劉複康歎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你這個太太倒是不錯,學曆差了點兒,和你不太配。
不過有進取心就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