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秉文摸了摸鼻子,走過去真誠道:“抱歉,今天的事情都是我害的你。”

顧貝貝沒有想到裴秉文就這麽道歉了,她還想要刁難一下都不行。

“好啦,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這是我自己的毛病。

我雖然喜歡無理取鬧,但也不會將每件事情都怪罪他人,

本來你就不知道我這個毛病,怪你幹嘛。”

顧貝貝說完就垂著頭,臉上的表情明暗不定。

裴秉文見狀就知道,她此時心情不好,卻還是直接道:

“你為什麽會這樣,醫生說是心理原因,但你的病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幽閉恐懼症,是因為什麽原因,方便說嗎?”

顧貝貝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是僵住了的,但隨即冷笑一聲,看著裴秉文道,

“我們之間很熟嗎?就算是有別的什麽原因,我就非得告訴你麽?

裴哥哥,你不會真把我當親妹妹了吧?我可沒有你這麽一個哥哥,

我哥哥夠多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顧貝貝這話火藥味極濃,一般人聽到心裏都會不爽,然而裴秉文卻神色平靜。

“有什麽問題,我們就應該解決,之前我也從姐姐那裏知道,你之前似乎不太喜歡吃西。

所以腸胃很弱,但後麵你開始改變,所以身體就會越來越好。

既然這方麵都能夠改變。那麽其他方麵又有什麽不能的呢?”

顧貝貝雙手抱臂,就這麽看著他,神情諷刺,

“你現在似乎真想要當一個好哥哥,還是說想要當我的心理醫生?”

裴秉文平靜道,“我發現你經常做雙手抱臂這個動作。

我聽顧飛白說過,這個動作一般是防衛心極強,或者進攻性極強的人會有的動作。

而你應該就是防備心理極強的那種人。

但另一方麵,你又極其希望別人的目光能夠注視到你,這本身就是違和的。

也就是說,防備心極強的人,其實是不希望別人的目光能夠注視到自己,

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很痛苦苦,害怕自己隨時會被攻擊。

但你不同,你防備心極強的同時,又喜歡將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為什麽你會做這種會讓自己感到不太舒服的事情呢?

那麽肯定存在另一個原因,我猜測一下,你是否小的時候,曾經被關在類似於櫃子,這種狹窄黑暗的幽閉空間之內?

所以今天我再次讓你在櫃子裏躲藏起來的時候,你才會想起那種事情。”

顧貝貝,許久沒有說話。

窗外秋風吹進來,帶了絲絲涼意。

顧貝貝抱臂的雙手,抓緊了自己兩邊的手臂。

最後雙腿下意識的屈了起來。

裴秉文看著,**屈膝,也代表沒有安全感。

接下來顧貝貝的動作很可能是雙手抱膝。

果不其然,顧貝貝雙手抱膝,看向窗外。

就是一個人沒有安全感,會有的姿勢。

一來,會讓整個人顯得比較小,似乎這樣就能讓旁人沒辦法注視自己。

另一方麵,這個姿勢也是模仿人還在母體之內時的動作。

顧貝貝沒有看裴秉文,隻道:“好像冬天又快到了。”

“秋天到了,再過一陣子又是一年的確快要下雪了。”裴秉文接話,

“當時我和姐姐相遇,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天。”

顧貝貝轉移話題,裴秉文並沒有追根問底,也直接轉移了話題。

但顧貝貝很快扭過頭來,看著他說:“沒錯,我小的時候曾被關在櫃子裏。

你知道我被關了多久嗎?”

她並不是希望得到裴秉文的回答,笑了一聲,聲音逐漸變低,自言自語道,“我被關了兩天一夜。”

顧貝貝衝著裴秉文笑,“你想知道是吧,我都告訴你……”

許久之後,門外左荔轉身離開。

今天風很大,醫院的落葉一片接著一片的往下落。

天也霧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

就和左荔如今的心情一樣,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陰翳。

顧飛沉來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左荔發呆。

走過去,將圍巾圍在她脖頸上,“在想什麽?”

左荔抱住他,將臉埋在他脖頸。

“我隻是覺得孩子們小時候很可憐。”

顧飛沉摟住她,沉默不語。

兩人就這麽抱著彼此,許久沒說話。

“顧先生,你知道嗎?貝貝小的時候有一次貪玩,自己藏進櫃子裏麵,然後睡著了,

別人不知道櫃子裏麵有人,就上了一把鎖,

然後她在那裏被關了兩天一夜,後來還是有人去取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她奄奄一息的躺在櫃子裏麵。

從那之後,她就很討厭被人忽視,那種感覺應該很絕望吧。

我都不知道那兩天一夜,她究竟是在想什麽。”

兩人此時正在大柳河畔手牽手散步。

左荔那時候在病房門外聽到了顧貝貝提起當年的事情。

她並沒有立刻進去。

她相信顧貝貝沒有跟她提過,那就是不想和她說。

所以當時她並沒有進入病房,去打擾顧貝貝的傾訴。

“是我這個做爸爸的不合格。”

顧飛沉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左荔自然也很心疼顧貝貝,但她也不希望顧飛沉這麽說他自己。

她隻能道:“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秋風很涼,但顧飛沉在這時候感覺到左荔的手很暖。

似乎一直暖到了他的心裏。

在這瞬間,顧飛沉突然有一些話想要跟左荔說。

“荔荔,其實我一直不覺得自己能當好一個父親。

因為我其實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過多少父愛母愛。

所以那個時候,我選擇將孩子們留在了家裏。”

左荔麵色嚴肅起來,因為她意識到顧飛沉接下來可能和她說的,是一些他從未對別人說起的事情。

她拉著顧飛沉來到了大柳河的堤壩上坐著,兩人眼前是清澈的大柳河,以及兩岸種著的垂楊柳。

天灰蒙蒙的,卻很遼闊。

還沒有到各個工廠下工的時候,外麵沒有太多的人

有那麽一瞬,左荔覺得這世間似乎隻剩下了她和顧飛沉。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結婚這麽久?我都沒有帶你見過我媽媽嗎?

因為我和她的關係並不好,小的時候的一些經曆,讓我很不願意見到她。

甚至我爸,我也並沒有那麽想要見到他。”

顧飛沉說到這裏的時候,表情露出了一絲悲傷。

實際上,在他的記憶中,他或許有過很多的父母。

每去到一個世界,都會有名義上的父母,甚至兄弟姐妹。

但這個世界才是他原本的世界。

這裏的父母,才是真正生養他的父母。

如今就這個世界上,能夠影響到他情緒的人極少。

雖然顧飛沉沒有明說,他父母小時候是如何對待他的。

但左荔莫名感覺自己心有些疼。

她拉住顧飛塵的手,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

因為那些傷痛已經造成,而顧飛沉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左荔並不想讓顧飛沉去回憶那些不好的事情。

直接開口道:“我爸媽對我很好的,他們最疼我了……”

這話一出,左荔表情就僵住,扭開頭,暗自苦惱自己為什麽嘴瓢說這樣的話。

左荔說的是她原本世界的父母,而不是這個世界的趙淑芬、左大軍。

畢竟趙淑芬和左大軍對他怎麽樣,顧飛沉也是知道的。

好在,顧飛沉似乎並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拉住她的手繼續閑逛。

左荔詢問:“你媽媽是怎樣的人?”

顧飛沉:“他是一個原本溫柔,後麵變得偏激的人。

一個在外人看來很成功的女性,骨子裏占有欲強、偏執。”

左荔從顧飛沉的話,能聽出他一方麵在控訴自己的母親。

但另一方麵,又會誇獎她能力很強。

所以,其實顧飛沉並不是不想和他的媽媽處好關係嗎?

左荔將這件事放在心裏。

“我們不提父母了,不過童年陰影的確是不那麽好去除的。

接下來我會讓飛白多注意一下貝貝,看可不可以幫她消除陰影。

過陣子正好要去港島,幹脆把她帶去港島那邊

正好港島現在的娛樂事業也極其發達,十分適合她。”

左荔也有些期待八十年代的港島。

不過想到顧飛沉和她的婆婆關係之間不好,左荔就有點擔心。

更別說這婆媳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挺危險的。

當然。更多的還是期待。

*

十二月底,香港之行。

顧飛白、顧貝貝、裴秉文三人先行幾天。

顧元正則回了京城,快十七歲的他,已經正式接觸顧家的事,

左荔和顧飛沉會在元旦之後去港島。

老二和老三,以及段嘉年、靜風、左桃都留下。

靜風是因為左桃留下來,其餘仨則是還要上學。

且明年要高考,就不能跟著去。

左荔很期待這次港島之行。

尤其是,這一次去港島,避免不了會見到顧飛沉的媽媽——她的婆婆。

緊張、激動、慌張、害怕之餘,又鬥誌滿滿。

甚至如果可以的話,她想了解一下顧飛沉的童年。

還能深入了解一下顧飛沉和他媽媽之間的事兒。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他們母子關係能夠緩和。

因為她能感受到,顧飛沉心裏還是很痛苦的。

不過,若是她婆婆真的對顧飛沉做過很過分的事,

她就要替顧飛沉問問,為什麽那麽做。

總之,左荔期待加鬥誌滿滿!

這個“鬥”,可能是宅鬥的鬥。

隻是她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

“嘔~”

左荔再次趴在**吐了。

“又難受了嗎?我把窗戶打開。”

顧飛沉將房間的窗戶打開。

鹹鹹的海風吹拂進來。

然後……左荔又開始吐。

“是不是這味道你不喜歡?那我把窗戶給關上。”

左荔趕緊抬手製止了顧飛沉接下來的行為,她拉住顧飛沉的手,“我們去甲板上吧。”

根本就不是什麽開不開窗的問題。

就是這個年代的船,怎麽這麽晃。

左荔和顧飛沉坐的是大的遊輪,但這在遊輪上,也能感覺到那種和陸地上完全不同的感覺。

晃晃悠悠的。

左荔就發現她暈船暈的厲害。

顧飛沉打橫抱起左荔,離開房間,來到甲板上。

在那裏早就有手下人擺了遮陽傘和桌子凳子。

顧飛沉先坐下,把左荔抱在懷中。

左荔喝了點水,漱了口,才感覺好些。

雖然的確不太習慣海風的味道。

但甲板上風大,吹得左荔清醒了一些。

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也壓了下去。

“應該坐飛機的。”

顧飛沉歎息一聲。

左荔伸手去碰他皺著的眉頭,“別皺眉,我不難受啦。”

不過想到顧飛沉最開始提議直接坐飛機。

結果左荔擔心這個時代的飛機安全性不高,又加上沒有坐過船,所以才提議坐船。

如今這樣,還真的是自作自受。

左荔撫心口,坐直身體,有些鬱悶的望著陽光下的大概生悶氣。

“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暈船暈得這麽厲害。”

顧飛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無奈笑道:“沒事兒,明天就到了。也是我不好,我應該堅持坐飛機的。”

顧飛沉見左荔依舊不太開心,輕咳一聲,刻意用平時不會用的搞怪語氣道,

“唉,都怪我什麽都聽你的。”

左荔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和顧飛沉麵對麵,“那你這話就是以後都不聽我的了唄?”

顧飛沉扶額,“喂,顧太太也不能這麽不講道理吧。誰不聽你的?我敢嗎?”

“哦!顧飛沉,你這話是說我很凶,是不是?”左荔瞪大眼睛,她現在就在無理取鬧。

顧飛沉趕緊雙手合十,“我錯了,我錯了,顧太太,我不應該這麽說。”

左荔朝一邊昂頭,雙手抱臂,傲嬌模樣十足。

就在顧飛沉還要吼的時候,旁邊突然響起猶疑的聲音,“是顧哥嗎?”

語氣港腔十足。

顧飛沉麵色一僵,扭頭看去。

來人是一個穿著奢華的胖子。

在他身邊,有兩個長腿高個的美女跟著。

宋文宇看到顧飛沉的臉之後,確定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

但卻令他更加的驚訝了。

剛才他似乎聽到他家顧哥哄女人。

這可能嗎?

他的目光落在了左荔的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如果他顧哥哄得是這個女人的話,那還挺正常的。

宋文宇趕緊走過去,他渾圓的肚子一顫一顫的。

“顧哥,你還記得我呀,我宋文宇呀!宋家那個宋文宇,以前上學的時候,總跟在你身後跑的那一個!”

顧飛沉恢複自己嚴肅的表情,對他點了點頭,“嗯,我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