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作亂，整個雲上宮的地界，都被魔氣入侵，黑霧彌漫，而這股魔氣，卻沒有竄出雲上宮的地界。

玄青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隻是，他還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竹溪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這雲上宮，也是竹溪的家啊！

然而，事情的真相就擺在他的麵前。

“玄青，你當真還以為他還是當初的那條小蛇嗎？”青羽卻是笑了，“短短五十年就可化蛟，我可是從未聽聞，若不是修了什麽邪法，如何能這麽快地精進修為？”

“我必須要找他問明白。”玄青的臉色一片灰白，隻是，不管問不問，他的心裏也早就有答案了，這件事，就是竹溪幹的。

竹溪特意把他困在洞中一個月，日日夜夜纏著他，而這一個月，足夠讓雲上宮變了個模樣。

而雲上宮因為沒有他在，差點就要被滅門了。

“玄青，”青羽看著玄青這模樣，心裏一時間有些不忍，“他——早就不是你認識的模樣了，蛇性難改，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人。”

既然是人，就有不得不背負的責任。

聽著青羽這話，玄青突然有些怨上了她，若不是她當初非得讓竹溪離開，現在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然而，如今說再多也沒用了。

他玄青，與竹溪，算是恩斷義絕了。

那個諾言如一陣風，輕飄飄的，再也激不起一點波瀾。

玄青又過了幾個月，才知道竹溪早就當了什麽蛇王，而他們的第一戰，就是想把雲上宮搶過去。

他本該再去見見竹溪的，隻是，若是見了之後，他該說什麽？而且很有可能，他會被那條蛇再次蠱惑。

這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竹溪……”

玄青看著那縷縷的黑煙，心裏有些隱隱地作痛，說不傷心是假的，他對竹溪，是真的有幾分情意，甚至在情濃之時，想要和竹溪一起離開。

但是，竹溪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再次相見之時，就是兵戈相向。

隻是，玄青沒想到的是，他見到竹溪之時，卻是拿著一個人頭，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雲上宮。

他說，“玄青，我替你把敵人斬殺了，我隻想告訴你，我從未做過對不起雲上宮之事。”

這一句話說完之後，竹溪整個人就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玄青看著那個倒在他麵前的人，愣住了，竹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卻是青羽把人帶了回去，“玄青，也許我們錯怪他了。”

魔氣是竹溪君帶來的沒錯，但是魔族之地的門，卻不是竹溪君打開的。

一念癡纏而已，竹溪君輕而易舉地就被人利用了，直到他等不來玄青，才知道對方做了什麽。

那是一條黑蛇，在他三十年曆劫之時，黑蛇替他擋了一道天雷，卻陰差陽錯地，他們一起化成了蛟。

所以，其實是有兩條黑蛟。

青羽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

“既是如此，你就該道歉。”紅羽並不知她夫君與他靈寵之間的事，而是覺得她夫君錯怪了竹溪，那就應當要道歉的。

而此時，竹溪君自然也是清醒了，他看著紅羽對他的態度，就知道玄青什麽都沒有與她說。

嗬，竹溪君拽緊了身下的被子，麵上卻是笑意盈盈，“無事，畢竟我和玄青——是朋友啊。”

朋友這個身份，是竹溪君給自己留的最後的體麵。

果然，男人在**的話，是真的當不得真，還說要帶他離開雲上宮，如今卻……

竹溪君覺得自己是真的蠢得可怕，玄青也是厲害，一個人究竟有多深沉的心思，才能如此地反複無常？

“竹溪……”玄青開口喚了一聲，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下去。

“你們先離開吧，”竹溪君打了一個哈欠，“我有些困了。”

“你們先出去吧，”玄青似是下定了決心，“我有事情要與竹溪商量一下。”

——

“你是覺得我不會鬧麽？”竹溪君看著玄青，覺得有些好笑，露出這幅傷心神情，是想給誰看？

“竹溪，紅羽有孩子了。”玄青低下頭，不敢再看竹溪的眼睛，“我不能拋下她們。”

果然如此。

竹溪君伸手，拉住了玄青的手，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你怕什麽？我都說了，男人在**的話，是做不得真，我都知道。”

竹溪越是這樣，玄青的心裏就越是難受。

他寧願被竹溪狠狠地罵一頓，打一頓，就算去了半條命，他也毫無怨言，但是如今，竹溪卻笑眯眯地告訴他，他從不信他。

叫他如何不難受？

“若是你的孩子出生了，可否認我當做幹爹？”竹溪君提出這個問題後，就先笑了，“算了，一個娃娃，怎麽可能會認一個蛇當幹爹呢？”

“竹溪，”玄青麵露不忍，“你不必這樣的。”

“我哪樣了？”竹溪君“嘖”了一聲，“怎麽說我們曾經也這麽親密了，現在做兄弟，也挺好的。”

玄青的眼睛酸酸的，“嗯，也好。”

整個雲上宮的人都知曉了，玄青認了自己的靈寵做“弟弟”。

這可是頭一遭的事情，因為修士與靈寵，是主與仆之間的關係，玄青這麽做，是為了感謝竹溪君替雲上宮掃清障礙吧。

一時間，人人都稱讚玄青的高風亮節大愛無疆。

竹溪君自然也是知道了這個傳聞，但是他什麽也沒說，而是問玄青要了一大筆靈石，在他的洞穴外邊，造了一座屬於他自己的宮殿。

竹溪君與玄青，倒真的像至交好友了。

很多時候，玄青都有些恍惚，他與竹溪中間分別的那五十年，倒像是他臆想出來那般，他們從未有過禁忌的關係，他們隻是單純地，從主仆成了兄弟。

紅羽的孩子，到底還是沒有活下來，那是個男嬰，生下來第二天就斷了氣。

而玄青在他夭折的孩子的瞳孔裏，看到了他自己的死相。

是雲上宮的劫，也是他的劫。

玄青以為自己可以應付，如今看來，他隻能選擇盡力保住雲上宮了。

這件事，他從未告訴任何人，就連青羽都不知道。

這個孩子的去世，給紅羽的打擊特別大，命裏注定她與玄青是有血脈的，但是，不是現在麽？

紅羽一夜之間就變了性子。

玄青無法，隻得日日夜夜陪伴，以安撫青羽的情緒。

竹溪君對此也有耳聞，然而，這隻是玄青的家事，他如今，已經是一個外人了。

他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對別人的事情指手畫腳呢？

五年後——

時間是能撫平一切的，雖然隻是短短的五年，而這次，紅羽終於再次懷上了孩子。

也因為這一胎，紅羽的性子也慢慢地變回了之前的模樣，竹溪君看著玄青，如同看著一個遙遠的故人，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卻不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人。

人心總是會變的，玄青是人，自然是會變的。

竹溪君清楚地知道這點。

紅羽生孩子那天，電閃雷鳴，紅光乍現，此乃不祥之兆。

竹溪君看著那異象，冷笑一聲，直接化成蛟龍飛了上去。

一時間，天光乍破，萬丈光芒傾瀉而下，方才的異象，倒像是幻覺。

紅羽生了一個女嬰，名思青。

玄青在孩子滿月之時，想去請竹溪飲上一杯，不料，竹溪又一次不告而別了。

玄青看著被黑色符咒圍起來的山洞，不由地有些黯然神傷，這幾年，他一直與竹溪維持著微妙的關係，像是有什麽東西，把他們輕輕地連在一起，但是，“那個東西”搖搖欲墜，不知何時就會斷了。

如今，玄青知道，“那個東西”，斷了。

九天之上，沉睡了不知多少年歲的巨龍，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意識回籠之時，所有的魂魄都要回歸魂體，一時間，紛亂複雜的記憶，全部湧入他的識海內。

真正的竹溪君冷著臉查看著那些回憶，不懂“自己”在人間折騰一圈是為了什麽，甚至還為了那個男人的孩子，折損了自己大半的壽命。

當然，回歸本體之後，折損的那點壽命，自然毫無影響。

神龍的萬年劫期，在他蘇醒過後，才算真正的開始。

隻是，竹溪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劫期，為何會與這個叫“玄青”男子有關？

“玄青……”

黑色巨龍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一陣驚天動地的動靜之後，巨大的龍身慢慢地縮小，變成了一道纖長的身影。

一道光過後，巨龍的洞穴已空無一物，而人界，此時電閃雷鳴，正在下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雨。

雲上宮內，玄青看著這瓢潑大雨，麵色難看，若是這雨再這麽下下去，附近的百姓都要遭殃了。

隻是天公不作美，就算他有心想要雨停，也無能為力。

而百姓們都在暗地裏偷偷地說，這與之所以下得這般大，是因為龍王發怒了。

這個傳聞，自然很快就傳上了雲上宮。

玄青對“龍”的字樣自然很敏感，而青羽推測出來，“黑龍”之期提前了，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候。

滄溟大陸的修士，可能會見到真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