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此行回初家莊,動靜不大不小。

初家人先頭是不知情的,是初荷等將馮大牛帶出村子時,才被村裏人給認出來,去往她家中通風報信。

初家人還以為初荷後悔了,出去這麽久體會到外麵的險惡,知道終究是家裏好。

這才揪了個由頭,跑回初家莊露臉,想探探家裏是什麽態度。

她家裏能是什麽態度?

罵也罵了,鬧了鬧了,人丟盡了,錢也拿了。

事情過去這麽久,初荷那丫頭要是還沒成親,就讓她進這個家門。

趕明兒再為她張羅門親事便是,到底是培養多年的女兒,總得讓她體現出自我價值,為這個家再做出點貢獻。

初老爺哪肯親自來見?

他還得端著書香門第、清高自傲的範兒呢!

終是派初荷的兩個兄弟,跑出來瞧瞧。

他們心裏嫌棄地不行,始終覺得初荷給家裏丟盡顏麵。

可待他們瞅見初荷時,便不自覺地換了副嘴臉。

戴光域的兩名親信,活龍鮮健人高馬大,往那一站就令人生畏。

連玉川雖沒有他二哥那麽剽悍結實,打眼一瞧也算個風度翩翩的富貴公子。

初荷與這幾人隨行,看起來他們好像還都挺尊重她的。

這和初家人所想相差甚遠。

初荷瞥見從身後追攆過來的兄弟倆,頓了一頓,到底沒有與他們相認說話。

連玉川傻乎乎的,根本沒猜出來那倆人是初荷的親兄弟。

還是那二位專業的瞧了出來,好意詢了詢初荷,要不要等他們過來說兩句話。

那時候馮大牛已經全部招供,他們是急於帶人回顧家村,可也不差這一會兒。

初荷堅定拒絕,她也佩服自己的“冷血”。

早就劃清界限,就該冷漠到底。

直到徹底走出初家莊,初荷才情緒失控地跑到一邊。

連玉川躡手躡腳地在身後尾隨,憋了半天才說一句:“你那小腳走不了遠路,還是省點力氣吧。”

初荷哭笑不得,都不知該說連玉川什麽才好。

他們這邊進展得比較順利,曲折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令人壓抑的情感。

馮大牛的養父仍躺在家裏,病好了大半,算是撿回一條命。

馮大牛手頭寬裕不少,拿著顧方圓給妹妹的彩禮,亦放出風去準備相親找媳婦兒。

他們以為事情都已蒙混過去,一家人總算能過上好日子。

初荷等人的到來,給馮大牛打得措手不及。

麵對初荷的說辭,馮大牛千百萬個否認,甚至要動粗把他們趕出家門。

那兩名親信身手不凡,兩三下就把馮大牛給製伏住了。

之後更是利用馮大牛與馮二蝶不能串供這一點,連忽悠帶誆詐。

馮大牛仍不肯說實話,連玉川幹脆嚇唬他,說若他坦白的話,還能保他妹妹一命。

否則所有罪證全扣到馮二蝶頭上,她必死無疑。

又經過一輪談判,兩名親信甚至爆出了扣押在警察署裏人牙子的綽號。

馮大牛熬不住,終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道出來。

“我妹妹什麽都不知道,所有事都是我做的,你們救救她吧!”

馮大牛哭得撕心裂肺,他不能再讓妹妹繼續犧牲下去。

初荷顧忌馮大牛養父的病情,從頭至尾都背著老頭兒,就連帶馮大牛離開,也隻對老人家說他是外出辦事情去。

馮大牛給老人家留下許多錢,臨出門前還給養父磕了仨響頭。

老人家什麽都沒有問,但心裏多少都能猜到點吧?

初荷也質疑過自己,她這麽做是不是太絕情了?

他們這一行人所做的事,真就是正義的嗎?

馮大牛在前往顧家村的路上,就告知了他們顧家真小少爺的埋屍方位。

待一回到顧家村,眾人就馬不停蹄趕過去挖掘。

那小小的屍體早已腐敗不堪,要是沒有馮大牛作證,想證明這就是顧方圓真正的小兒子也比較困難。

戴光域伸手包裹好那小小的屍體,又望向那亮如白晝的顧方圓宅邸。

“咱們直接登門吧,那邊應該都塵埃落定了。”

顧青黛有氣無力,經過他們不懈地追查,可算見到眉目,心裏卻空嘮嘮的。

連北川凝視一眼顧青黛,又掃了一圈眾人,帶頭率先走向顧方圓家中。

宅內一片混亂,宅外又有這麽多人一起登門,顧方圓完全亂了心智。

“家門不幸,天要亡我!”顧方圓老淚縱橫。

楊神婆又湊到他身旁,“你兒子肯定找到了,還不趕緊開門。”

顧方圓沒有動彈,這回不是不想動,是真的動彈不了。

“我勸你趕緊開門。”楊神婆緊著催促,“你們家這件事驚動了灤城警察署!”

她說的聲音很小,但在場眾人卻好像全都聽到了。

“你是說警方介入了?”

顧方圓突然懷念起前朝,那時候官家那邊有什麽動作,還能與他支會一聲。

顧方圓沒下令開宅門,但不知哪個底下人竟把大門打開,將顧青黛他們一行人都給迎了進來。

眾人直奔馮二蝶的小院,顧青黛一眼便瞧見楊神婆懷裏抱著個孩子。

“簡飛!”顧青黛立地喚他。

簡飛箭一樣跑過去,扒拉開包裹在孩子身上的小被兒,驀地欣喜若狂:“是小褐,真是小褐!”

楊神婆就勢把孩子甩給他,猜度這個年輕人會給這個孩子一個好的歸屬。

戴光域則把那腐敗不堪的小屍體呈現出來,眾人見了紛紛嘔吐不止。

鮑芹芹恐懼地湊上前,不住地搖頭,“他不是,他不是,他才不是……”

她邊否認邊掉淚,哭地撕心裂肺。

怎麽會不是呢?

鮑芹芹早認出包裹孩子的破爛毯子,正是那天顧方圓從她懷裏搶走孩子時所用的。

她見了這具小屍體心如刀絞,那種母子連心之感異常強烈。

“他不是,我不信。”鮑芹芹嘴裏依舊不願承認。

馮二蝶望向被捆綁的哥哥淚流不止,馮大牛也看向被壓製的妹妹難過萬分。

“他體弱,到我手裏時就不好了。”馮二蝶喃喃坦白。

眾人齊齊地朝她投去目光,馮二蝶緩聲笑了笑,“我是真想讓他活呀,但他還是死了。本想告訴老爺,可又怕老爺懷疑是我把孩子給殺了。”

“是我給妹妹出的主意,是我去灤城買回來的,我以為做地神不知鬼不覺。”

馮大牛仰天長嘯,這樣也好,從此他們兄妹倆再不怕晚上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