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碧茜難以置信地僵視顧青黛,她還是那個曾與自己相濡以沫的姊妹嗎?

她都承認與秦柳兒合打鍾伶是自己意氣用事,董老先生這般輕侮自己,她亦忍受下來,難道還抵消不了今日之過?

而且鍾伶也有錯處,她們之間的梁子不是從那氏綢緞莊裏就結下了麽?

“青黛說的很是,我是暗門子裏的醃臢人,哪登得了你茶樓的大雅之堂?”曲碧茜抹幹淨眼淚,強撐起她那張淨白的臉龐。

秦柳兒見狀況不妙,趕快從中調和:“小茜,你莫歪曲了顧掌櫃,她何曾歧視你呀!”

顧青黛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小茜你要弄清楚,不是我歧視你,而是你現在的身份讓旁人瞧不起。”

“我一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們憑什麽瞧不起我?若真論起來,誰比誰下賤還不一定呢!”曲碧茜愈加氣急敗壞,再不似往常那麽溫順。

“看你激動個什麽勁兒啊?聽顧掌櫃把話說完。這麽多年的姐妹情誼,她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嗎?”

秦柳兒挽住曲碧茜,用手指在她心口上來回摩挲,好讓她順一順氣息。

顧青黛把賬本往桌麵上一擲,董老先生即刻起身,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在書寓裏是清倌人,除了偶有像連玉川那種公然不守規矩的,其他恩客還有鴇媽對你還算尊重。”顧青黛走過去,將賬房房門砰地一聲闔上。

秦柳兒見慣了顧青黛平易近人的模樣,倏然這樣肅穆,真把她驚得有點膽戰心慌。

“可你捫心自問,近幾次受羞辱是不是都因為這個身份?還不明白嗎,隻有早日恢複自由身,你才能像秦柳兒一樣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曲碧茜又落下委屈的淚水,“那你不會好好跟我說嘛?非得板著臉驅我少來你這兒?醒獅茶樓能順利複業,總有我一份功勞吧?”

“你天天過來我定然高興,可你自己能高興得起來麽?今天是和鍾伶打架沒吃到虧,明天換成宋嶽霆之流,他打你你還敢還手嗎?”

“我……”曲碧茜被怨懟得頓口無言。

顧青黛對她是恨鐵不成鋼,“我不止一次提醒你,為自己的贖身早做打算。既碰不到你想要的愛情,就別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咱靠自己和書寓談條件。”

“我怎麽談啊,鴇媽總不停地給我漲價!”曲碧茜憤恨地絞動手中羅帕。

“之前茶樓有困難,你又拿出體己錢又借我翡翠戒指,秦柳兒更是你為我請回來的,這些我都記得。”

“你還不是為我做過很多事,我也記得呢。”

“我始終沒敢對你保證過什麽,是覺得那時沒有底氣。現在茶樓走上正軌,我今兒把話撂這,我會盡所能替你贖身。”

曲碧茜感動至極,一徑上前抱住顧青黛,嗚嗚地哭泣不止。

秦柳兒也似感同身受,貼到曲碧茜的背脊上一並慟哭起來。

曲碧茜終聽進去顧青黛的話,回到書寓裏勤奮做事,為早一日脫離風塵而努力。

秦柳兒通過此事,對顧青黛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她認定顧青黛是自己追趕的目標。

同是沒什麽根基的獨立女子,她以後也要像顧青黛一樣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僅靠一份技藝謀營生這麽簡單。

後來,秦柳兒還找機會跟顧青黛表達過這一心思。

顧青黛聞言,語重情深地握住她的手,“柳兒,你能這麽想真是太好了!咱們就擼起袖子狠狠搞錢,錢袋鼓了才是王道。”

醒獅茶樓就這樣一鼓作氣運轉起來。

董老先生果然每日扒拉算盤到頭暈眼花,如今茶樓一日的流水都快趕上以前大半個月的總和。

顧青黛更是製定出好幾套經營方案。

比如真正的品茶愛好者,都希望能獲得和許玄年同桌共飲的機會。

顧青黛針對這種心理,從不指定許玄年哪一日來茶樓,他們便不得不在這裏包下雅間守株待兔。

又或者有些戲迷就喜歡某位優伶,顧青黛便和小鍾班主商定好,讓此人的戲集中在一段時間內,隻能在醒獅茶樓裏聽到。

時間一長,其他戲班裏的優伶就會覺得,沒登過醒獅茶樓的戲台,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角兒。

顧青鬆每日累得倒頭就睡,幾個夥計甚至沒時間回家去。

這日,眾人又是過了後晌才吃上午飯。

“姐姐,咱們是不是得加點人手了?就可我們這些老人使喚,大家夥真受不了啊!”顧青鬆作為代表,向顧青黛正式提出來。

顧青黛邊夾菜邊“嗯”了一聲,“招人隻是時間問題,我想放在年後。”

眾人頓時泄了氣,均表現得非常不樂意,他們最近實在太辛苦了。

“我之前答應過你們,要給你們漲二倍工錢。馬上就到年關,分紅更是少不了。現在招人的話,他們也得得一份。我為什麽不都給你們呢?讓大家好好過個年豈不是更美?”

顧青黛仍繼續吃著飯,在座眾人卻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一掃剛才的萎靡,各個勁頭十足。

大家陸續去忙手中的活計,唯有滿堂一點一點湊到顧青黛身邊。

“你可不是藏著掖著的人,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吧。”顧青黛放下碗筷,手肘支著桌邊看向滿堂。

滿堂摸了摸腦袋嘿嘿地傻笑,“掌櫃的,我確實有個事憋在心裏好久。”

“說吧。”

“就是咱們開業那天,我知道曲姑娘她們和鍾老板在後院打了起來。”

“重點。”

“我眼瞅著宋嶽霆去了那邊,他應該什麽都看到了,卻沒有上前阻止。”滿堂道出心中疑惑。

開業那天人頭攢動,顧青黛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盯不住每一個人。

“或許鍾伶在他心裏不是很重要,所以他懶得出麵管?”顧青黛故意這樣說,以為可讓滿堂消除疑惑。

滿堂早已跟連北川匯報過宋嶽霆這一反常行為,是連北川讓他用這種方式給顧青黛提個醒。

翻修後的茶樓各處都已加固,曾經那些安全隱患早被消除。

可正如連北川曾經所說,就是固若金湯賊人也有法子潛進來。

難道宋嶽霆和藏寶圖之間有什麽關聯?

他為什麽要在茶樓後麵轉悠呢?

顧青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