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金生和芸兒倆人避在後院一處廂房裏,那場麵真乃是“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說不盡連綿軟語,藏不住春意思**。若不是芸兒在最後一刻保持住了清醒,怕她已做成金生的娘子。

他二人的婚事已得到主子們的應允,成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都說小別勝新婚,金生此番回往雒都,任務艱巨,肩上的擔子繁重。少則一二個月,多則隻怕要三四個月才能歸來。況他聽從隋禦的提點,沒有把實情告知給芸兒。要不然芸兒指不定得擔心成什麽樣子。

說完全沒有危險那是扯淡,這一路不知會遇到什麽人,將他在暗中殺害也未可知。

想要隋禦活的人或許很少,但想讓隋禦死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芸兒是個實誠的姑娘,和金生在廂房裏相擁半宿,已起身去廚房裏準備吃食。她能為他做的隻有這些,好歹不要在路上餓著。

鳳染輾轉反側,佯裝假寐掐算著時辰。偷偷摸摸地跳下床榻,欲要去廚房裏幫芸兒的忙。可她雙手不利索,衣帶係了半天都沒有係上。

隋禦那雙手跟幽靈似的從腰後環過來,他把頭輕輕靠在她的腰窩上,不言不語,隻默然地替她係好衣帶。橫豎都攔不住鳳染,要她不去幫芸兒的忙根本不可能。

外麵的天際剛蒙蒙亮起,屋內的光線還很昏暗。鳳染看不清楚隋禦的神情,亦沒有與他客套什麽,舉著纏滿白紗布的雙手就跑到後院廚房裏。

水生也一樣,早早來到西角門旁的馬廄裏,挑選出一匹性子還算好的小馬駒,喂飽了馬料飲飽了水,打點好一切,在此靜候他的伴當。

猶如半年前,他在同樣的位置送走郭林。又來一次千裏走單騎,結果會是怎樣呢?

沒甚麽感動不已的場麵,隋禦該交代的早就說完,鳳染和水生識趣地躲開,要芸兒送了金生一裏路。

當著金生的麵她沒有掉淚,怕金生放心不下她。直到回了府上,她才跑回房裏哭了一遭。

之後好幾個月裏,金生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沒了音訊。此係後話,暫按下不提。

一連五六日,淩恬兒來往大興山這邊,都沒有在建晟侯府的田地裏發現隋禦的身影。不僅沒有隋禦,就連他的常隨和妻兒的麵都見不到了。每日在田間勞作的隻有一個沒有門牙的老頭,和兩個並不算強壯的大漢。

淩恬兒很擔心,誤以為隋禦是受不了生父之謎的打擊,現下一蹶不振癱在**起不來了。她知道侯府現狀有多窮,他們哪請得起大夫?鳳染再把隋禦的病情給耽誤了可怎麽辦?

淩恬兒又動起想登門的心思,她又答應過父親,暫時不會再來找隋禦。父親是想讓她沉住氣,一旦隋禦有了歸順東野的心,從此她就能掌握住主動權。

不管隋禦內心到底怎樣想,至少淩澈和老國師以為,像他那樣的人會作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羅布在側哄勸多時,才讓小郡主打消上門拜訪的想法。不過她還是要羅布去翻建晟侯府的牆頭,看看府內是個什麽狀況。

羅布沒奈何,隻得遵命行事。帶領幾個扈從悄摸摸地翻到建晟侯府的高牆上。

到底是侯府大院,這朱紅高牆雖比不得皇宮,但也很高很厚,幾個扈從倚著周邊幾棵大樹作掩護才跳上去,趴在牆垛子上望庭院裏觀察。

日頭當空,庭院裏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把他們曬得騰騰冒著大汗。幾個扈從泄了氣,跟羅布懇求想要回去。羅布擔心回去早了小郡主又得發脾氣,便教他們再挺一會。

這一等不要緊,沒有等來府中人露麵,倒等來了兩隻身形較大的狐狸。打遠處瞧,還真有點像頭狼。東野和北黎東邊的民俗相仿,對待狼、狐狸這些動物比較敬畏,覺得它們都是靈獸。

兩隻狐狸走在牆垛子上,一點點朝幾個扈從走來。扈從們瞬間亂了陣腳,幾個慌得往牆下跳去,卻有一人不慎跌落進院中。“噗”的一聲摔下來,委實很嚴重。

兩隻狐狸徑直走過牆垛子,左右一跳,又不知去往哪裏了。跳下去的扈從們稍稍鬆一口氣,這才重新折上來救同伴。被摔的這人忍著劇痛不敢出聲,讓羅布連拉帶拽扯了上去,幾人才灰溜溜地離開。

隋器把小腦袋探出霸下洲門外,將羅布等人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在他之上是鳳染的半個腦袋,她對那些人的出現不怎麽驚訝,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兩隻狐狸唬了一跳。

水生和隋禦互相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瞧他們倆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行了,別再看了。”隋禦皺眉挖苦道,“在雒都時,我的府院日日被多方探子窺探,你又不是沒經曆過。屬你們曹家的眼線最多。”

鳳染拉起隋器直回身子,心道,不好意思,在你雒都侯府裏的鳳染真不是本人!

“我又不姓曹。”鳳染努努嘴,“侯爺少拿曹家說事。”

“就說狐狸是靈獸吧?夫人瞧瞧,它們這不是幫咱一回?想必東野那邊短期內不會再過來。”

“我覺得侯爺對東野根本不重要,你隻是對淩恬兒很重要。有個國主的爹爹就是厲害,這就是傳說中的為所欲為吧?”

隋禦“嗤”了一聲,懶得與她辯白,隻道:“屬你話多。”略一側首,對旁邊的隋器說:“大器去陪陪芸姐姐,她現在很想念金哥兒。”

“好吧。”隋器像模像樣地點首,“金哥兒走之前,我答應過他要日日逗芸姐姐開心。”他負著小手顛顛地走進西耳房裏。

“再觀察一日,沒什麽變化小的便動身。”水生請示說,“我過東野那邊最多三五日就能回來。倒是金哥兒走了這麽久,一點動靜都沒有。”

“本就是秘密行動,哪那麽容易傳信回來。”隋禦目色微斂,“他的能力你該相信。”

“我信。”水生搓了搓雙手,“那小的先到後麵跟李老頭他們交代交代。”

鳳染的雙手拆掉了白紗布,傷口已好得差不多,“水哥兒放心的去,還有我和大器在家幫忙呢。”她轉了轉水蔥似的素手,“我撚指一算,過兩天準下雨,而且是大暴雨。”

水生連連稱是,一徑走出霸下洲。鳳染來至隋禦跟前,拍拍他的肩骨,“快點起來吧,都偷懶這麽多日了。”

“手還疼不疼?”

鳳染向他展示下快要痊愈的手心。

“月事也走了麽?”

“你磨磨蹭蹭什麽?”鳳染上前撈起隋禦的臂彎,沒好氣地說:“快點!”

這幾日水生欲替夫人攙扶主子練習走步,奈何隋禦說什麽都不肯,愣是要等鳳染手傷痊愈後再練習。水生當然明白,主子是擔心這份差事若交到他手裏,夫人以後就可管可不管了,那絕不是隋禦想得到的結果。

夫人雙手究竟是如何受傷的?兩個當事人都沒對外提及細節。但水生等人怎會不記得她暈過去後,隋禦抱著哪哪都是血的鳳染跟丟了魂兒似的。

隋禦把重心故意放在鳳染身上,無賴地道:“幾日沒有練習,確實有點生疏。我、我站不穩。”這可是他名正言順能貼在她身上的機會,他才不要錯過半分。

鳳染強撐著將他扶住,仰頭睨著他,說:“你就裝吧,我今晚上非給你換藥方,苦死你才好。”

話畢,她驀地一抽身,讓隋禦毫無防備地倒在地上。隋禦又是麵朝下摔下去,可想而知有多疼。

鳳染沒打算扶他起來,有些幸災樂禍地蹲在他旁邊,“你呢要學會自己站起來,王八蛋兒子也得學會長大。昨兒晚上我掐你大腿你說疼,我就猜到你的腿又好了一點。”

隋禦顫顫巍巍地支撐起上半身,咬牙切齒地道:“鳳染,你!”

鳳染趕緊往後躲去,吐了吐舌頭,嬉笑說:“我不能一直當你的拐杖。”

她隻覺隋禦的頭發絲都要立起來,他慢慢挪動雙腿,在尋找那個支撐點,想要讓自己重新站立起來。

她害怕他突然邁過來逮住自己,又往後移了移,方說:“咱以後都在屋子裏練習嘛?再不到庭院裏去了?我知道你安的什麽心,即便有一日你能站起來,你還會繼續裝瘸的。”

隋禦蛄蛹半日,終於艱難地站立起身,隻是他兩腿叉的很開,仍彎腰傾身,樣子十分難看。

鳳染原地跳了下,拊掌笑道:“隋禦,你看你多厲害。”

隋禦受不了她在周圍嘰嘰喳喳的聒噪,微狹著細長的鳳眸眈過去,“給老子閉嘴,知道也不許說出來。”

鳳染立馬噤聲,繞到他前方用手指比量個“七”出來,卻咬著唇不吱聲。

“什麽意思?”

鳳染不語,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倒是說話啊!”

鳳染不高興了,抱臂說道:“你不是讓我閉嘴嘛?”

“夫人還真是聽我的話呀!說,我讓你說!”

他喜歡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姑娘?他真想衝過去……狠狠地“笞服”她一頓,看她還敢不敢跟自己如此叫囂!

“上一次走了七步,你還記得嗎?今日隻要再多走一步,你就算贏了。”她聳了聳肩,“侯爺不要讓妾瞧不起呀?”

他的心被擊中一下,好像弄清楚自己喜歡她什麽了。他一步一步地朝她邁過去,雙腿忽然變得很有力量,比上一次輕便許多。

鳳染霍地伸開雙臂,眉眼彎彎地衝他笑。這樣的鼓勵令他充滿力量,腳下更堅挺地邁開步子……第十步終於來到她的麵前。

他第一次站立著擁她入懷,汗水順著兩鬢淌到胸前,洇濕了他和鳳染的衣襟。他僅僅地箍著她,長指撫著她的後頸,他暗暗起誓,這一生再不會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