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董中書一遍遍的回放鏡頭，正是今天的那場戲。他看著鏡頭裏的沈素素，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就是覺得鏡頭裏的她，讓他心情壓抑,心中澀然。
胡子男：“別看了,你都看多少遍了，看出什麽了？說來聽聽。”
“多著呢。”董中書不知著了什麽魔,又重生看了一遍，“怎麽回事，究竟怎麽回事……”他小聲念叨,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看著屏幕裏的場景，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沈素素給人的感覺一下就變了呢。
對！是從發現被救的小女生之後,她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如果說之前在營地裏的時候，她還有對地震的茫然憤恨,還有那麽點身為‘局外人’的成分在。那在之後，她就是整個人處於地震中的悲痛和絕望,特別是在臨走之前，她對著那對失去的夫妻跪拜之時，就好像真的是在和死去的人在告別一樣，那時候她不是在演戲，而是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那並不是戲，而是真實的，有那麽對父母，為了子女犧牲了。她在為他們而心痛，也為他們的偉大而感動。她眼裏的空洞和痛苦，通紅的眼眶，緊咬的牙關，緊握的雙手，無不讓人感受到她很痛苦，可是不能哭！不能示弱！她要和這場災難抗爭到底。
董中書感慨：“真的很好。”
胡子男：“我知道。”他是這部戲的編劇，當然更能理解劇中人物的感情。他比誰都能感受到屬於何麗的心痛。
在那之後，不僅劇中何麗的表現讓人眼前一亮，看著她就讓人移不開眼，連現實中的沈素素都有些……以青青的話就是，魔怔了。
因為越到後麵，感情越重，氣氛也就越壓抑。沈素素除了說台詞，平常都很難得和她們說一句話了，不是在看劇本，就是在冥想休息，很少再和她們說笑玩鬧，有時候，楊姐甚至覺得，戲外的沈素素都要變成戲裏的何麗了。
楊姐：“你說素素是不是入戲太深，出不來，還以為地震了，周圍還死了很多人？”
“……不是吧？”青青語氣不太確定。
因為最近的拍攝越來越緊張，又有淋雨戲，前幾天如果隻是殘亙斷壁，偶爾躺著幾個群眾演的死屍，如今就是不時的流過滿地血水，看著就很恐怖。因為董中書對畫麵和演技要求很高，所以有時候一幕戲連著拍幾天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一幕戲重複的拍多了，連她一個外人都有點覺得這是不是真的發生過的了，更何況還是劇中的幾個人。
楊姐擔心沈素素這狀況，最後陰鬱可怎麽辦。
“素素，你可要記住，你現在隻是在拍戲，拍戲！那是假的，你可千萬別當真啊！”
沈素素隻看著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又低頭開始看劇本。
她這麽認真的態度，楊姐該高興才是，可她就是放不下心，如果是以往的沈素素，她肯定不以為意，和她說知道知道了，肯定不會當真的。但現在她居然不否定……？
楊姐：“素素，你最近和季boss怎麽樣啊，你這次出來快兩個月了吧，想不想他啊？”
沈素素抬頭：“楊姐，我還要看劇本，你去和青青玩兒吧。”
楊姐很想噴血，去抱著青青默默哭了一場。不過看沈素素的狀態，似乎隻是認真演戲而已……
是她們想岔了吧，還是別去打擾她得好，免得影響她拍戲，不然她們罪過可就大了。
——
拍攝過半。
何麗第一次和孟暉聯係上了，他們並不在一個地方，禹城那麽大，附近也有幾十個受災嚴重的縣，搶救範圍很大。
何麗拿著電話，語氣鄭重的交代：“孟暉，你別擔心我，我一直待在營地裏，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事，你別擔心。但你們在外麵跑，一定要注意安全，什麽都不要緊，隻要人安全就好，一定要小心。”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重複的說著讓他小心的話，就算缺胳膊少腿，隻要人活著，就什麽都好。經此一役，她沒覺得有什麽比活著更好。
孟暉扯了扯嘴角，“好，我知道。等我回來娶你。”他還想再說，卻來消息說那邊有事要馬上過去，隻得匆匆告別之後，快速趕了過去。
“好，我等你。”
何麗拿著掛掉的電話，輕聲回到。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惶恐難安。
小竹疑惑的看著她：“何麗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何麗怔怔的看了小竹一眼，收拾好心底的情緒，“沒事，走吧，換班時間到了。”
在那之後，何麗再沒有和孟暉聯係上過。
地震之後，雖然餘震不斷，但都隻是很輕的，幾乎不怎麽能感覺到，但當天晚上，餘震特別大，她睡在木板上，都能聽到木板晃動時的咯吱聲，放在板凳上的水杯“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經曆過地震的人，早就在感到餘震越來越大之時，就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臉上還有餘驚未定惶恐害怕，膽小的孩子都哭了起來，寂靜不安的夜裏，讓人心生絕望。
因為過大的餘震和暴雨，通往禹城的道路被滑落的山石堵住，運送醫療物品和生活物資的車輛不能通行。這對與急需物資，每時每刻都在增加傷員的禹城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
——
在這之後，所有的人，不僅軍人醫生，連被救下來的人都感歎老天作惡，本就遇上大災難，如今又被斷路堵成了一個死城。
好在有安排人去做心理輔導，安撫情緒，沒鬧出大事來。
“我們會死嗎？”
小女孩拉著何麗，眼裏是不屬於她年齡的懂事，她眼睛還腫著，除了在知道父母不在了的時候哭過，其他時候，她都安安靜靜，不給別人造成一點麻煩。隻是小女孩因為發燒，才剛吃過藥。何麗在給她量體溫，還好，已經降下來了，問題不大，傷口也在慢慢結痂，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好起來。
隻是身體好了，那心裏呢？
何麗有些難過。
她小聲安撫，說：“不會。你要相信，外麵肯定有好多好多人在想辦法，他們會來救我們出去。更何況外麵還有好多當兵的哥哥們，他們也會保護我們小萱的，對不對？”
小萱重重的點頭，眼睛裏亮亮的，看著穿著軍裝的大哥哥，眼裏崇拜極了。他們救了好多好多人。
她聲音柔柔的，“好了，快睡吧。”
“嗯。”
小女孩很乖的閉上眼睛。一旁的婦人歎息的搖搖頭“造孽哦。”那麽小就失去父母，對著人又不敢哭，夜裏她都能聽到這小姑娘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
造孽哦。
——
劇組裏天天都在人工降雨，再加上入了冬，天氣漸冷，幾天也難得見到一次太陽。
前幾天楊姐找過一次董中書，說沈素素最近的狀態似乎不對。董中書卻滿意的笑了起來，認為沈素素的狀態實在好極了，如果一直持續到這部戲殺青，他保證，她絕對能大放光彩。
聽了這話，楊姐雖然高興，但不免憂慮，但後來看沈素素雖然瘦了，但該吃該睡的都沒落下。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讓自己入戲，保持情緒，但並沒有其他的大礙，她也放了心。
在持續拍攝四個月之後，沈素素深夜收工回到酒店之時，意外的見到了季應時。
連續的感情戲和拍攝讓沈素素很疲倦，整個人都消瘦不少，下巴變尖了，連那雙不怎麽大的眼睛也襯得大了不少，嘴唇也幹幹的，臉色蒼白。
一直和她相處的人或許不覺得，但很久沒見的季應時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有些恍惚，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你怎麽來了？”
季應時本能的皺了眉。楊姐見此，“我想你們肯定都累了，有什麽事兒，先回房間再說吧？”
“嗯。進來吧。”
沈素素拿出房卡開門，季應時跟著走了進去。楊姐和青青對視一眼，雖然都有些疑惑，但又感歎，季boss居然主動來找素素，看來他並不是和他麵上一樣冷血無情嘛。兩人“嘿嘿”一笑，也回房間休息去了。
——
季應時跟著沈素素進了屋。
房間裏很整齊幹淨，沈素素換了拖鞋，又問季應時：“要換鞋嗎？”他點點頭，換掉了腳上的皮鞋，穿著和她同樣款式但大了一號的白色拖鞋，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仔細的打量她。
沈素素開了暖氣，“你怎麽突然過來了啊，之前都沒聽你說過。這麽快就回國了，工作忙完了麽？”
季應時捏捏她尖尖的下巴，以前肉肉的臉頰也沒了，他說：“瘦了。”
“有麽？”沈素素不覺得，“最近太忙了吧。”
“還有，我回國都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她有些吃驚，不是前幾天才說出國的嘛？
“沈素素。”季應時第一次特別嚴肅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太過於沉迷於戲中了。”
“你說什麽呢？”
“那你說，你這兩個月都幹了些什麽。”
“……”
“嗯？說不出來嗎？”
“……對不起”
她低下頭，一時間居然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