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落中因為王儲之位爭得頭破血流,手足相殘並不稀奇。
但為了兄弟家人,放棄爭權,一輩子兄友弟恭的也大有人在,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把利益放在心頭第一地位。
“以前一直沒有,現在卻忽然有了?”
楚桑單手托腮,顯然對阿史那沙澤撲朔迷離的態度感到疑惑。
“說不定是之前有,但顧忌著兄弟情分,隱忍放棄,如今跟莫羅可汗撕破臉了,也無需繼續隱藏什麽,幹脆爭取自己想要的。”
拓跋樓宇也搞不清阿史那沙澤到底是怎麽想的,隻得根據已有線索,作出自己的假設。
“或許吧……”
楚桑下意識咬唇,眉頭緊皺。
“你自己家裏的事,心裏不清楚也就罷了,居然還要來問我這麽一個外人?”
看著楚桑一籌莫展的樣子,許是為了幫助楚桑快速走出困境,或者試圖緩解尷尬氣氛。
拓跋樓宇竟發出了一絲宛如調笑般的語調。
“哎,我也不想。”
要不是手頭的線索太少,不足以讓楚桑探尋,她還真不會問身為異國王子的拓跋樓宇。
“不過我雖然不知道沙澤可汗謀反的原因,卻曉得他謀反的導火索是什麽。”
拓跋樓宇往嘴裏塞了一塊羊肉,默默放下手中筷子。
“什麽導火索?”
楚桑就知道拓跋樓宇不會真一點也了解,就坐這兒跟她一通瞎分析。
能做出判斷,就必然有事件依據。
“昭華和草原之國最大的區別就是一個設立城池駐紮,一個遊**於草原四海為家。”
“譬如突厥、南詔、鮮卑、柔然,大家都生活於草原,靠牛羊為生。”
“因而像我們這種國家,通常沒有儲存糧食的能力。”
“平日裏風調雨順,我們還能用牛羊交換糧食和物品,一旦遇到災年或草場被牛羊啃食嚴重,沒辦法提供充足草料供應牛羊,它們很快就餓死。”
“牛羊都餓死了,就更別說咱們。”
“所以每到荒年,草原各個部落和國家,去類似與昭華這種,靠種植水稻和農作物為生的國家進行搶劫和掠奪是常態。”
楚桑聽到這兒不自覺挑了挑眉,感歎拓跋樓宇是怎麽把土匪強盜的行為,說得如此心安理得。
“三年前,突厥遭遇大旱,草原荒蕪,又到了搶劫他國的時間。”
“可隻搶劫一些來往商販和百姓的錢財糧食,終究是杯水車薪,突厥人口眾多,又個個都是飯量大、胃口好的壯漢。”
“搶得那點東西,還不夠他們塞牙縫。”
“此時突厥聰慧的國師大人,想出了英明無比的主意,綁架靠種植糧食為生的譽宜國太子,以此跟譽宜國做交易。”
“他們給糧食,突厥送還太子。”
這主意可……真英明。
楚桑覺得自己如同梗住一般,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計劃成功了嗎?”
楚桑差點把“綁架案成功了嗎?”脫口而出,幸好臨到嘴邊意識到話不對,及時刹住閘。
“成功了,突厥用譽宜國太子,和譽宜國交換了一千車的糧食。”
一千車不是小數目,可見譽宜國為了救太子,當年也是大出血。
“隻不過後來發生了變數。”
拓跋樓宇又往嘴裏塞了一塊烤羊腿,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什麽變數?”
聽到拓跋樓宇這樣說,楚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和譽宜國談判並運送一千車糧食回突厥的總指揮,是莫羅可汗的心腹和沙澤可汗的心腹,一共兩人。”
“糧食運回路上,他們在驛站歇息,不成想驛站的飯菜裏竟被人下了蒙汗藥,他們吃過飯就昏睡過去,直到第二日黃昏才醒來。”
“而他們護送的糧食也不翼而飛,所有的馬車都憑空消失,連一粒米都沒剩下。”
拓跋樓宇回想起前三年的事情,不覺眼睛微眯,神色緊張。
“這是遇上了劫後劫?”
劫匪劫來的糧食,意外被其他劫匪偷走,這劇情真狗血……
楚桑用手指撓了撓臉頰,尷尬地看著拓跋樓宇。
“突厥前去交易運送糧食的士兵都是精銳部隊,行事向來謹慎,不是那種對驛站吃食從不檢查的馬虎人。”
“他們所有舉動都格外小心,尤其是吃過的所有東西,都會提前用銀針試毒……”
畢竟是突厥秘事,拓跋樓宇身為別國王子,實在不好過分議論,尤其還是這些道聽途說,沒邊際的流言。
故而他停頓一番,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
楚桑的腦袋還算靈光,她灰綠色的眸子微顫,明白拓跋樓宇話中含義。
如果不是隊伍中除了細作,和賊子裏應外合,在運送糧食的部隊飯菜中下了蒙汗藥,壓根不可能毫無痕跡偷走所有糧食。
“事實上,當時負責飯菜安全的,正是莫羅可汗的心腹和沙澤可汗的心腹……”
“他們兩個,必有一人是細作,但他們又絕對忠誠於自己的主人,換句話來說就是……”
“授意賊子偷走糧食的,不是莫羅可汗就是沙澤可汗。”
拓跋樓宇說完這話,不自覺用眼睛瞥了一眼楚桑,手指蘸了點馬奶酒,在桌子上畫圖騰。
“他們身為突厥人,卻偷走突厥人的糧食?”
楚桑沒有輕易為自己父親洗刷冤屈,隻是就事論事。
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無論這件事是誰做的,再去糾結似乎都沒有任何意義。
“事實上,這一千車的糧食,最後去了柔然。”
拓跋樓宇畫完自家圖騰,滿意地點了點頭。
“柔然?”
楚桑咬唇,沒想到這綁架案牽連到的國家還不少。
“柔然國王在糧食丟失不久後,收到了神秘人的來信,那人自稱是沙澤可汗的死侍,想用一千車糧食,換取柔然國百裏土地。”
“也就是用割地的方式,換取糧食。”
“柔然和鮮卑、突厥一樣,都是草原之子,三年前的天災與他們而言也是一場浩劫。”
“他們的糧食也很稀缺,於是答應了神秘人的請求,簽下協議,用土地換糧食。”
拓跋樓宇將喝空的酒杯遞給齊淮安,示意他為自己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