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想幫齊淮安母親找回全屍的善舉,而是對他的嘲弄和諷刺。
用他母親的屍骸來踐踏他的尊嚴,讓苦苦追尋的真相,隻是一場鬧劇。
受害者悔恨不已的憤怒和看戲者哄堂大笑的惡意。
“沒事的,沒事的。”
楚桑通過零碎的書中記憶將真相拚湊完全,不自覺抱住齊淮安,將頭放在他肩膀上,盡可能安撫他的情緒。
看著楚桑的舉動,齊淮安也反應過來自己搪塞楚桑的借口是多麽的可笑,也明白眼前人知道了他極力隱瞞的真相。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頓時竟有些無助。
感受到楚桑給予的溫暖,他僵硬地伸出手,回抱楚桑。
良久後,齊淮安穩定了情緒,開始研究木盒。
“這盒子看著不便宜,有什麽來曆嗎?”
楚桑生怕錯過什麽關鍵線索,也湊過來一起看。
“……是紫檀禦盒,是真龍天子的獨有之物。”
“曆朝曆代,隻有繼承正統的皇帝,才會有能工巧匠專門給打造一個,用來裝玉璽一類的貴重東西,皇帝死後,盒子也會跟著入葬。”
介意於楚桑的身份,齊淮安猶豫片刻,才緩緩將這話說出來。
一聽回答楚桑就覺得自己真多嘴,就衝這盒子,藏屍骸不更像是皇帝幹的了嗎?
而且昭華的傳國玉璽都丟了幾百年了,還裝什麽狗屁玉璽。
怕是裝空氣的吧?
“確定隻有皇帝才有,別人一點機會也沒有?”
楚桑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也不全麵,如果很受皇帝喜歡或者身份極其尊貴,皇帝也會賞他一個。”
“我父親,之前就有一個。”
這一點齊淮安不願撒謊。
是啊,若是用別的盒子還裝屍骸反倒沒了羞辱他的意思,用賞賜忠貞之士的盒子來盛放他母親一直丟失的肋骨,這不就是一個笑話和頂級折磨嗎?
他的父親為皇帝鞠躬盡瘁,最後卻換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那嫌疑人還是很多的,咱們的範圍不小。”
楚桑不知齊淮安的想法,還在為舅舅洗嫌疑。
“你有嗎?”
齊淮安看著在自己麵前打馬虎眼的楚桑,冷不丁說道。
呃……
楚桑承認她看這盒子很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確實沒有舅舅送過她的印象。
“據我所知,自皇帝登基以來,還沒人有此殊榮。”
“而且這盒子做工精細,絕非仿品。”
齊淮安闡述自己的想法,可剛說完就後悔了。
他為什麽要跟楚桑說那麽多?
本來把關鍵線索給她已經是非常冒險的舉動了。
他父母的傳聞神乎其神,剛才看她安慰自己的反應,顯然已經猜到了真相的八九分。
如今又在她麵前說這麽多把罪魁禍首指向皇帝的言論,她會怎麽想?
皇帝是最疼愛楚桑的人,他們當然是一條心的,說不定還會覺得戲弄他很好玩,如何會為他感同身受?
今日這般,既向楚桑暴露了他懷疑父母死亡的真相,又窺測出他厭惡帝王的惻隱之心。
如今他大事未成,如何能在死敵的外甥女麵前說這麽多?
隻怕是要前功盡棄。
楚桑,留不得了。
一想到這兒,齊淮安的額頭流下幾滴冷汗,本該去拔劍的手卻遲遲沒有動靜。
他承認,他做不到斬殺眼前人。
如果楚桑願意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今天這話也不會告訴別人,他願意留她一命。
願意搏一把,用自己的性命安危,搏楚桑不會出賣他。
齊淮安轉頭看向楚桑,卻發現眼前人神色緊張,看起來十分痛苦。
“你怎麽了?”
殘缺的記憶在腦內碰撞,楚桑捂住自己頭,十分痛苦。
“我見過這箱子的。”
楚桑分明記得自己在哪兒見過,可卻怎麽回憶都回憶不起來了。
其實除了書中明確寫到的故事線,原主本身的記憶也進入楚桑的身體裏,隻是並不強烈。
打個比方,書中從來不會寫原主的房間是什麽樣子的,身邊上百名丫鬟嬤嬤叫什麽名字,但她們在這個書中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沒有提及,就沒有故事。
盡管書中並沒有對楚桑的生活有太多的描述,但她還是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知道自己的茶杯放在哪裏,梳妝台上百盒胭脂中她最喜歡的是哪一個,剩下的不喜歡又分別是什麽理由。
而造就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原主在這個世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不單單隻有書中描述的,在做壞事時才會出現的隻言片語。
在漫長沒有出現在書中的日子裏,她也過著自己的生活。
所以楚桑堅信,自己對著箱子的熟悉感,一定是因為秦王府中出現過這個玩意,隻是從沒用過,她便沒留心。
她努力的搜刮著記憶,一陣陣的割裂感讓她頭疼欲裂。
到底在哪兒,到底在哪兒見過?
“楚桑?”齊淮安看著劇痛不已的楚桑一陣心慌,抓著她的手臂,很是擔憂。
“在庫房!”
楚桑猛然睜開灰綠色的眸子,一臉興奮地看著齊淮安。
“什麽庫房?”
他不明白楚桑剛才還難受的要死,怎麽一瞬間就精神起來。
“我母親也有一個這樣的盒子,這個盒子死後沒有跟著她入葬,而是留給了我,一直在秦王府的庫房裏放著。”
楚桑總算回憶起原主的記憶,眼睛裏閃爍著光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難不成她還想說這個盒子是德雅長公主的?
“就像你說的,這個盒子是身份的象征,卻不代表著一定就是皇帝的,別人也有可能有。”
“因為是獨一無二賜予的,所以在每個箱子的蓋子內側,會有一個專屬的名字刻印。”
楚桑說著拿起那個沾滿泥土的盒子,用手去摸,果然摸到了凹凸不平。
“還有刻字一說嗎?”齊淮安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
楚桑解釋道,“因為位置很隱蔽。”
“像這種盒子,皇帝賞給臣子是彰顯寵愛,但老實講受寵的臣子會真的每天用它來裝東西嗎?”
“天子尚且裝不了玉璽,臣子還能用來裝閑書?要是不小心磕壞碰壞,那便是死罪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