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謝必安跟範無咎如約來到縣衙。
縣衙已經被新知縣悉心打掃過,不僅掃清了門前的落葉,還重新支起了鳴冤鼓。
守在門口的官差見到謝範二人來到,趕忙拱手行禮,然後將他們讓了進去。
杜羽一直不太放心,便悄悄跟著二人,一直到他們進了衙門之後,杜羽便使了個身法,翻過衙門的高牆,躲在暗處觀察。
朗大人正在大堂之上查閱這些年攢下的狀紙,眉頭頻皺。
“沒想到前任知縣身為一縣的父母官,明知戰事要來,卻提前收了賦稅,卷款遁逃了。”朗大人將狀紙整齊的收好,遞給身旁的師爺,“周師爺,這些狀紙很多都已經發黴風化,看不清訴求了,你速速安排人手,去縣裏詢問這些狀紙的出處,看看鄉親們家中是否還有難事需要本官解決,如果有的話立刻回來匯報。”
“遵命。”一旁被稱作周師爺的男人俯首接過狀紙,離去了。
而這一幕也正好被正要進門的謝範二人看在眼裏,且不說這人是不是明賊,但他至少是個好官。
“哎呀!二位少俠來了?”
朗大人起身相迎。
“拜見大人。”二人拱手衝著朗大人說道。
“快快平身!”
朗大人將二人扶起,又安排人給他們賜了座、沏了茶。
“二位少俠此時出現,是不是代表你們已經同意了本官的提議?”
謝必安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朗大人若是真心想替百姓做事,我兄弟二人自然會鼎力相助!”
“好,甚好!”朗大人喜笑顏開的說道,“本官初到貴寶地,所謂強龍都不壓地頭蛇,你們比我更了解這裏的民風,也更熟悉百姓們的訴求,二位能夠在本官身邊輔佐,相信本官很快就可以將蒲縣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聽到朗大人這麽說,範無咎也放心了一些。
“不過……”朗大人忽然改口,說道,“本官心中始終有些芥蒂……”
“大人有什麽疑慮盡管說。”
“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的「反明英雄」一事……如果二位不介意,能不能給本官講講你們是怎麽成為這「反明英雄」的?”朗大人無奈的笑了笑,“你們的名聲實在太大,都傳到了隔壁縣。”
謝必安和範無咎互相望了一眼,說道:“如果大人真的想知道,那我們便全盤托出,還望大人聽後不要怪罪。”
二人從明教第一次搶掠蒲縣開始講起,一直講到前幾天的那一次常遇春的出現。
朗大人聽的直皺眉頭,唉聲歎氣。
杜羽在門外,始終聽不見裏麵的動靜,卻看到那個師爺抱著一堆狀紙走了出來。
“喂!師爺!”杜羽小聲叫到,“來這兒!”
周師爺看到杜羽之後一愣,趕忙四下環視,確定沒有其他人發現之後,才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
“杜羽,你瘋了啊?”師爺沒好氣的說道,“我和你有這麽熟悉嗎?你叫我幹嘛啊?”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杜羽說道,“你到底要耍什麽花招啊?能不能給我劇透一下,讓我提前有個準備。”
“你準備個屁啊。”師爺都快被杜羽氣死了,“我要是告訴你了我還費這麽大力氣幹什麽?這次「出差」已經整整一年了,現在正是關鍵時刻,肯定不能告訴你啊。”
“你這就有點耍賴皮了啊……”杜羽指著師爺說,“我都能光明正大的過來問你,你為什麽不能堂堂正正的告訴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這能是一回事嗎?”師爺氣的直跺腳,“你還真是跟「聖」一樣煩人,我就單純的不想說還不行嗎?”
“唉……”杜羽搖了搖頭,“那好吧,我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哼。”師爺冷哼了一聲,“你快走吧,不然我要喊人來殺你了。”
“你也是逗。”杜羽看了看師爺,無奈的說道,“想嚇唬我的話是不是應該想個好點的借口,你若是讓那些衙役出來殺我,死的不一定是誰呢,這樣你的計劃也沒法完成了吧?”
“要你管啊?”師爺撇了一下嘴,“別擋路,我要走了。”
看到師爺遠去,杜羽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小年根本沒有打算喊人來製服杜羽,說明她也知道若是連紅巾軍都失敗了,便不能再指望其他的凡人。
如今在這個傳說中,能夠對自己產生威脅的無非四人。
慚愧兄弟、七爺八爺。
小年如果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必須要借助這四人的力量。
慚愧兄弟目前沒有理由幫助她,唯一需要留意的就是七爺八爺了。
這兩個人僅僅二十歲左右,還沒有那麽深的城府,雖然杜羽已經盡力給他們樹立正確的三觀了,可他們還是容易被人蠱惑,現在他們又進了縣衙,跟杜羽的接觸更少了。
杜羽靠近了大堂,聽到七爺八爺正在給新來的知縣講前陣子發生的紅巾軍搶劫事件,不由地覺得奇怪,這種事情能跟他說嗎?
“……所以我們就動手殺了紅巾軍很多人。”謝必安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的那個兄弟,小杜子,也不是尋常人,他僅僅一招就震退了常遇春。”
“哦?”聽到這句話,朗大人微微揚起了眉毛,“你是說先前跟你們一起的那個年輕人?”
“是的。”謝必安點點頭,“大人,正如我之前所說,我那幾個兄弟都不是尋常人,他們都精通武藝,若大人需要人手的話,真的可以考慮一下他們。”
朗大人微微的點了點頭:“是了,我還真需要考慮一下他們的問題……”
杜羽聽到這句話之後不由地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什麽問題。
謝必安現在真心的把自己當做兄弟,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但這件事也有一個巨大的弊端。
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選擇自盡?
那就是一無所有、毫無牽掛的時候。
可是現在……謝必安的牽掛是不是太多了呢?
若範無咎真的死於意外,謝必安心中既牽掛著小年,又牽掛著自己,自盡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人就是這樣的動物,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存在,便不會選擇這條絕路。
“看來我也得想個辦法切斷七爺的掛念才行……”杜羽喃喃自語的說道。
大堂內,朗大人聽完二人所講述的故事,又站起身來對二人行禮,說道:“知道二位是為了拯救這蒲縣百姓才不得不出手,本官也深感欣慰,看來二位並不是大惡之人,值得委以重任。”
二人聽後也趕忙站起身來向朗大人回禮。
“大人不要說笑了,我二人能夠在大人手下做事,已經是我兄弟二人的榮幸了,不敢奢求什麽「重任」。”
“哎,二位少俠就不要謙虛了,你們先下去休整一下,本官給你們安排了房間,今天你們就住在衙門中,午膳過後需要你們幫本官辦件事。”
二人聽後向朗大人行禮告退,杜羽也趕忙隱遁了身形。
“杜羽。”董千秋忽然開口說道。
“在,千秋姐,怎麽了?”
“這已經是第十四天了,你們還是得回來一趟,要不然第二個「七天」也馬上要到期了。”
“哦,我差點忘了!”杜羽對董千秋說,“那你等我們一會兒,我這就回去找阿慚和阿愧。”
杜羽知道謝必安跟範無咎二人剛剛進到縣衙,一時半會也不會出現什麽問題,便回到客棧,叫上阿慚和阿愧兄弟兩人,在城中找了一個空曠的角落,回魂了。
醒來之後杜羽讓董千秋趕忙準備下一次降臨,可董千秋卻說降臨的設備連續運轉,已經因為過熱而無法運行了,需要冷卻兩三個小時。
杜羽聽後微微一思索,兩三個小時也不是什麽問題,能等就等吧。
他無聊之間看了看屏幕,發現「師爺」居然又回到了大堂之上。
“奇怪……她不是抱著一堆狀紙已經跑出了屋子嗎?”
隻見師爺四下望了一下,問道朗大人:“他們走了?”
“走了。”
“他們信了嗎?”師爺又問。
“肯定是信了,兩個小輩,能有多深的心思?”朗大人一改之前溫和的態度,輕蔑的開口說道,“今天就動手吧,他們定然插翅難飛。”
“呃……”師爺沉默了一會兒,說,“真的一定要殺死他們二人嗎?能不能流放……或者是……”
“你在教導本官嗎?”朗大人冷冷的說道,“聖上的意思絕對不可忤逆,必須馬上鏟除這兩個人,一切就按計劃行事,午膳過後就動手。”
“呃……遵命!”師爺回答道。
“不過,你說的那個「有可能會搗亂的人」,還在嗎?”
“按照時間來推斷,他現在不在了,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回來,就算回來了咱們的事情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杜羽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糟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小年居然跟自己打了一個時間差,他更想不到這個知縣居然會在七爺八爺上任的當天就下手。
可是……七爺八爺不是死在一個雨天嗎?
“千秋姐,還得好幾個小時才能冷卻完成嗎?!”
“是啊……”
杜羽一臉著急,自己恰好這個時候離開了,這可怎麽辦?
師爺緩緩的來到謝必安跟範無咎的房間,敲開了門,一臉為難的對他們說道:“大人有令,要帶二位官差前去用膳,之後有一封手信需要你們去帶給福州府的知府大人,這是大人第一次給二位下達任務,希望二位不要讓大人失望。”
師爺剛剛說完話,天空便響起了一聲悶雷,看來一場大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