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子坐在屋中,看著窗外不遠處的杜羽和鍾離春,伸出右手掐算了一下,很顯然吃了一驚:“世上……還有此等奇人?”

過了不久,鬼穀子搖頭晃腦的默默地念叨著:

“上天入地通古今,天下傳說任君臨。

不能逍遙任自在,也難動情也難鳴。”

鬼穀子大笑了幾聲,不再看兩人,開始閉目養神。

杜羽替鍾離春整理好了衣裳,對她說:“我們不要再難過了,我這次來有好幾天的時間,我們可以開心的度過呀!”

鍾離春微微點了點頭,努力的擠出了一絲笑容。

“剛才鬼穀先生不是讓你們去找花?我正好給你帶了!”杜羽從穿越大禮包中掏出一朵潔白的小花,遞給鍾離春。

“這是你第二次送我東西……”鍾離春有些開心的接過小花,甚是喜歡。

“咦?小師妹,你在這做什麽?”孫臏手裏拿著一個花瓶走來,“這人是誰啊?”

“他是……”鍾離春剛要介紹,卻不知如何開口,她甚至連杜羽的名字都不知道。

“哎呀,我是鍾離小姐的家丁,奉我家主人之命,來看看小姐過的好不好!孫先生別在意,你忙你的哈!”杜羽圓場說道。

“哦,那我就……哎?你怎麽知道我姓孫啊……”孫臏撓了撓頭,心說這人還真是奇怪。

“徒兒們,若采到了花,就進來坐下吧。”鬼穀子在屋內說道。

孫臏聽後不敢怠慢,拿著自己的花瓶就進了屋。

“小鍾離,你先去!”杜羽說道,“我在屋外等你!這次我不著急走,等會咱們敘敘舊。”

鍾離春看了看杜羽,說道:“我不去,我陪你。”

正在杜羽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鬼穀子在屋內開口了:

“無鹽,把你的家丁也帶進來吧,外麵風大,休要凍壞了身子。”

“啊?”杜羽一愣,“這不是你們的家務事嗎?鬼哥,我進去合適嗎?”

鬼穀子微微一笑,說道:“我們的家務事就更需要你多多照顧了,進來吧。”

杜羽不知鬼穀子說這話是何意,但看樣子自己不進屋,鍾離春也不會進了。

“那好吧,鬼哥,我進來了啊,添麻煩了。”

“別叫鬼哥,老夫姓王。”

“好的鬼王。”

杜羽拉著鍾離春進了竹屋。

等了一會,龐涓回來了,一進屋看到這麽多人,沒說什麽,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了,本來還想問問杜羽是誰,可看到杜羽一直站在鍾離春身後,他也沒什麽興趣了。

最後回來的是蘇秦和張儀,老遠就聽到這二人吵吵鬧鬧,好像因為什麽事在起爭執,但是語氣像打鬧。

“呀?有客人啊?”蘇秦看到杜羽之後說了一聲。

“不得無禮,你二人坐下。”鬼穀子說完後,看了看坐在屋內整整齊齊的五個徒弟,然後說道:“老夫想要一朵花,你們可都帶來了?”

幾個徒弟表情各有不同,不知道他們到底找到了沒有。

“涓兒,你先來,把你找到的花交給為師。”鬼穀子看了看龐涓說道。

龐涓一努嘴,說道:“師父,我沒找到花。”

鬼穀子聽後靜靜地說:“若沒有花,你袖子裏的是何物?”

龐涓知道師父神通廣大,自然瞞不過他,本來他想找到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再回來交差,可這時節……龐涓無奈,從袖子裏麵掏出一朵有些幹掉的花,分外醜陋,遞給了鬼穀子:“師父,請您過目。”

鬼穀子看了看龐涓手中的花,低頭思索了一會,說道:“此花經受鬼穀太陽照射而枯萎,鬼與委相傍,說明你將來會在魏國出人頭地,但你不該向我撒謊,你為人好勝心切,又擅欺詐。為師恐怕將來的你會成也欺詐,敗也欺詐。如今送你八字真言,遇羊而榮,遇馬而卒。切記切記。”

龐涓聽後趕忙跪謝:“多謝師父為我指明前程!”

“下山去吧。”鬼穀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龐涓一眼。

“是!”龐涓有些激動,等待了這麽多年,沒想到從今天開始終於可以下山大展拳腳了。

看到龐涓出門,鬼穀子又向孫臏說道:“臏兒,該你了。”

孫臏聽後點點頭,拿出了自己的花瓶。那花瓶中有一朵自己夏天時候摘下的**,現在已經被完全風幹了。孫臏覺得好看,所以一直留在房間裏,聽聞師父要尋花,孫臏知道這時節山上肯定沒有花了,幹脆把自己房間的花瓶拿了過來。

鬼穀子看了看這一朵風幹的**,說道:“臏兒,你為人純良隨性,不愛與人爭勝,所以拿這一朵殘敗風幹的花給為師,為師能夠預料到。但此花畢竟殘敗,恐你日後與此花一樣會身陷殘缺,此花本是夏花,殘缺之後卻能傲立寒冬,說明最後的你會在殘缺之中走出困境,有人會像這花瓶一樣,保護你不被擊倒。為師送你一個錦囊,若你性命攸關,便打開看看。”

孫臏聽後感覺有些沉重,自己的人生仿佛並不會一帆風順,他隻能顫顫巍巍的接過鬼穀子的錦囊。

“千秋姐,這鬼穀先生真是太厲害了。”杜羽喃喃說道,“他這是什麽能力?用一朵花就能知道人的未來?”

“是相術。”董千秋說,“曆史上很多人都會各種各樣的相術,但大多都會折損陽壽,鬼穀子這次為了自己的徒弟,不惜泄露天機。”

“我很好奇。”杜羽問道,“那個錦囊裏麵寫了什麽?”

杜羽曾經接受過諸葛先生的錦囊,他對這個東西莫名的很感興趣。

“我剛才讓負責孫臏的同事查過了,錦囊裏麵寫的是——同門家國難兩全,欲要生還詐瘋癲。這個錦囊會在日後龐涓想殺死孫臏的時候救他一命。”

杜羽默默點點頭,不知道說什麽好。或許最難受的人是鬼穀子吧,他的徒弟們一直都在互相廝殺,他是不是早就料到這一點了?

“那師父……”孫臏問道,“我也可以下山了吧?”

“現在不是你的時運,暫且不能讓你下山,待到來年春暖花開日,你當自行離去。”

聽聞鬼穀子這麽說,孫臏不敢忤逆,跪謝之後退到一邊。

“秦兒,你呢?”鬼穀子又看向蘇秦。

蘇秦和張儀居然一起走上前來,蘇秦從懷裏掏出了一朵畸形的花,明明是兩朵花,卻一豎一橫長在了一起。

“師父啊,我倆找了半天,才找到這花,這應該算兩朵吧?”張儀也問道。

鬼穀子低頭沉思,說道:“此花久尋不得,預示著你二人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得誌,直到最後才被人發現。此花一縱一橫交錯,代表你二人會因縱橫之術名震天下,此花又由蘇秦拿出,想必縱橫之術會由蘇秦發起,張儀隨之。但你二人如今下山也不是時運,至於何時想走,就看你們自己了。”

蘇秦張儀立刻跪謝。

鬼穀子最終看向鍾離春,說道:“無鹽,你的花呢?”

鍾離春說:“在我懷中,我不想給你。”

鬼穀子搖了搖頭,說道:“為師不要你的花,為師隻是看一眼。”

“真的?”

鍾離春非常不情願的從懷中掏出杜羽送的那朵小白花,遞到了鬼穀子眼前。

杜羽有些忐忑,鬼穀子能從一朵花看出世間萬象,可這花是自己送給鍾離春的,這樣不會產生bug嗎?

鬼穀子看了看鍾離春手中的花,笑了,說道:“此花不是現世之物,無鹽能得此花,自有貴人相助。此花穿越千年而不敗,預示著無鹽你的心境千年都不會改變,依然會像這朵白花一樣純潔無瑕。”

鍾離春聽到鬼穀子說完,趕忙把白花藏到懷裏,生怕被搶走了。

“老頭,我什麽時候能下山?”鍾離春問道。

“等你學會了我所有的兵法、政治和縱橫。”

“哼。”鍾離春冷哼一聲,“天天聽你們念叨,我早就學會了。”

“啊?”一旁的孫臏吃驚地說道,“師妹你不要妄自尊大啊,師父的學問豈是你旁聽幾日就能學會的?”

鍾離春看了一眼孫臏,又指了指身後的杜羽,說道:“我確實都學會了,我要跟這個人下山。”

“哦?”鬼穀子來了興致,他知道這十年來鍾離春從未撒過謊,“臏兒,我徒兒之中就以你的兵法造詣最高,你與無鹽談兵幾局,可好?”

“這……徒兒遵命!”

杜羽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發展,按理來說鍾離春學成之後確實要下山,可是她學成了嗎?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整整一下午,孫臏經曆了這一生最可怕的噩夢。

整整十二局談兵,除了一次鍾離春是險勝,剩下十一局全都是大勝。

“奇了……奇了……”孫臏指著桌子上一堆小棋子說道,“本來你就是以少敵多,卻還兵分六路連用六計,從同一時間發動佯攻和總攻,直取我的本營,世上還有如此用兵之法?!”

地圖棋盤上,孫臏的大部隊還在前線作戰,自己的本營就被一個六百人的小隊推平了。

鍾離春冷冷地問了一句:“還論嗎?”

孫臏搖了搖頭:“不論了,師妹……我甘拜下風……你有如此本事,完全不輸男兒漢,真希望不要在沙場上碰到你。”

“師父,我們也想試試……”蘇秦和張儀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了,這世上有能讓孫臏談兵連輸十二局的人,當真匪夷所思。

“師妹,你用兵入神,我們二人縱橫聯手,應當沒有問題吧?”

鍾離春麵無表情:“真麻煩,來吧。”

蘇秦張儀使出畢生所學,果然與鍾離春打了個伯仲之間。

“要得手了。”鍾離春冷冷的說了一聲,然後拿起了一枚早就藏在對方大本營附近的小棋子,忽然發動猛攻,“暗殺部隊出動。”

蘇秦大驚失色,好在張儀早有準備,他一翻大本營的木牌,背麵露出一顆棋子,赫然是早就藏好的一顆三千人的棋子。

“師妹,我早就料到你會有這一手!所以我寧可打的辛苦一些,也一直將一支三千人的部隊留在大本營!”

鍾離春沒有搭話,把自己的那顆一百人部隊的棋子輕輕地放在了三千人部隊的棋子之上,然後輕輕一點,三千人的棋子直接破碎了。

“喂喂喂!”張儀大喊道,“師妹你耍賴了啊!不準用蠻力破壞棋子啊!”

“我沒有用蠻力,碰到我的暗殺部隊,你這支三千人的部隊必敗無疑。”

“強詞奪理!”張儀說道,“師妹,你倒是告訴我,一百人如何擊殺三千人?你用的是什麽計,獻的又是什麽策?”

鍾離春默默拿起自己的小棋子,說道:“因為我是這支部隊的領隊。”

幾人定睛一看,鍾離春的大本營裏確實沒有將旗,說明主將不在大本營,而那一枚被稱作“暗殺部隊”的棋子上卻插著一柄將旗。

“哈?!”蘇秦和張儀都蒙了,“你身為一軍主將,居然領著暗殺部隊去刺殺對方主將?!”

“有何不可?”鍾離春把棋子一扔,“你們覺得三千人擋得住我嗎?”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是啊,三千人擋得住鍾離春嗎?

真的說不準。

“哈哈哈哈!妙啊!妙啊!”鬼穀子大笑道,“這兵法不僅出神入化,而且隻有無鹽才能駕馭!”

杜羽也跟著一笑。

“你笑,你懂了?”董千秋問。

“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鬼穀子慢慢向鍾離春走去,說道:“無鹽,下山去吧,你的時運從這個家丁出現時就改變了。”

“真的?”鍾離春很罕見的露出高興的表情。

“嗯。”鬼穀子點了點頭,心中感慨萬千,說不定自己這一眾徒弟中,隻有鍾離春會得到善終。

這恐怕是鍾離春一生第二次麵對離別,她心裏感覺怪怪的。

“師妹……你真的要走了啊?”孫臏有些不舍。

“咱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蘇秦說道。

“師妹,記得寫信啊……”張儀說道。

鍾離春咬了咬嘴唇,感覺有些難受,可是這種難受說不出,也道不明。

“老頭,孫臏,蘇秦,張儀。”鍾離春看著他們的臉龐一個一個的叫道。

“嗯?”幾個人看向鍾離春。

“天氣這麽冷,你們要多穿件衣服。”

“哎?”幾個人麵麵相覷,鍾離春這是在關心我們嗎?

鍾離春拉著杜羽默默走向門口,馬上要出門時,又回頭,深深鞠了一躬,說道:

“這二十年來……真的……多謝你們了。”

看著遠去的鍾離春,張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喊道,“以後要叫我師兄啊,臭丫頭!”

孫臏和蘇秦也悄悄抹著眼淚,他們看了看師父,師父早已經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