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強悍的獸裝柔弱。”佘文卿的胳膊支在腦袋下頭,“尤其是強悍的獸。”

“羨慕就說羨慕。”洛西在他身邊,點起了一支煙。

佘文卿:“……你煙哪兒來的?”他煙不是已經被沒收了嗎?

“我的能力可比你想象得要更加複雜。”洛西在這兒抽煙,而不遠處的研究員卻像是沒看到似的,實驗室裏頭是有監控的,然而在他點煙抽煙的這段時間裏,也沒有獸進來警告他。

洛西很大方,把手裏的煙遞給佘文卿:“坐牢之前煙抽一根嗎?”現在佘文卿身上的力量不穩定,等他狀態好了,可能就得接受審判,關個十幾二十年,坐牢裏是沒有煙抽的。

“隻有這一根?”佘文卿看著煙嘴,微微皺起了眉頭。

“別嫌棄了。”洛西嘖了一聲,“就這一根,愛要不要。”

佘文卿接過,就在他將煙放在自己嘴裏的一瞬間,洛西伸手舉報:“誒,這小崽子抽煙誒!”

佘文卿:……

“怎麽回事?這煙哪兒來的?”研究員注意到了這邊,紛紛趕過來,而洛西頂著佘文卿震驚且憤恨的目光默默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在實驗室門口伸了個懶腰,感覺自在了很多。

宣承越和浩元在另一個實驗室看蛋,洛西走過去,他抬手想要推門,卻在手將將碰到門的時候停住了。

他維持這個動作等待了很久,最後他輕笑一聲:“我他媽糾結這點破事幹嘛?”

知道真相之後浩元態度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這些都與他無關。

這樣想著,洛西伸手推門,結果推了兩下,門都沒能打開。洛西看了眼旁邊的標注,門確實沒有鎖。

他深吸一口氣,將力氣灌注於自己的胳膊,猛的推上去。這次門很輕鬆就開了,而用力過猛的洛西差點摔倒在地。

“你幹嘛?”靠在宣承越腿上的浩元看向洛西。

浩元此時還是蛇身,他枕著宣承越的大腿,腦袋被宣承越捏在手中。

“那個門是怎麽回事?”洛西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也沒有堵門的工具。

“剛才浩元的尾巴橫在那兒了。”宣承越說,洛西第一次推門的時候浩元沒有察覺,第二次力氣大了一點,浩元困惑地回頭看了一眼,挪開了尾巴,然後洛西就竄進來了。

洛西看著浩元無辜的癟臉,忽然就覺得自己剛才的糾結挺傻叉的:“你是一點後遺症也沒有啊。”虧他還稍微有些擔心浩元的心理健康。

浩元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他說:“也不是,難受還是有的。”但是不怎麽濃烈。

他好像就短暫的悲傷了一下隨後就被比他更緊張的宣承越給撫慰了,而且他其實沒見過自己父母,幼獸一般會對父母這兩個名詞抱有天然幻想,但浩元過了那個年紀了,而且他們死得太早了,浩元還沒來得及認識他們。

一旁的盤羊開口:“浩元現在的狀態很穩定。”

洛西長歎一口氣,伸手撫了下自己稍顯淩亂的頭發:“我想也是。”

就像自己之前猜測的那樣,浩元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他不再無依無靠,而一段穩固的親密關係能最大程度地化解情緒上的衝擊。《傳說中的人類》,牢記網址:m1“不過浩元的父母反叛的事兒確實不太對勁。”盤羊繼續看蛋的數據。

“你們沒能調查出來?”宣承越詢問。

“沒有,畢竟特員的能力複雜又多變,而且他們如果想要影響一個特員,也許不需要使用太複雜的計策。”盤羊看了一眼洛西,“特員的崩潰往往都是一瞬間的,對他們而言是世界的顛覆,而對旁觀者來說,這種變化靜默無聲。”

大環境下的特員都太“極”化了,這種“極”指的是極端,反叛組織和基地的特員在爭鬥,再加上特員逐漸式微這個大背景,每個特員都繃緊了神經。

“在極端到突破某個臨界點之後,無論是基地獸,還是反叛組織的獸,他們所做出的行為會同質化。”盤羊解釋說,“就比如濫殺無辜,洛西差點私自處決掉浩元就是個例子。”

“那種獸應該不會再出任務對吧?”宣承越詢問。

“理論上基地不允許極端派搞事。”盤羊說,“但他們如果想要偽裝,也實在很難分辨。”

“我爸媽是極端派?”浩元有些聽明白了。

“在他們離開的前幾年,是的。”盤羊點頭,“崩潰從來都不是一瞬間的事,那是一種打破曾經信仰,徹底墮落的感覺,而越純粹的理想主義,死的也就越快。”

“你父母曾經堅信自己所做的是對的,他們堅信獸性的光輝。但他們所堅信的獸形隻是蒼白的剪影,那不立體,也不是具體的某個獸。”盤羊伸手示意宣承越的方向,“宣導,還記得你們公司的那頭大象嗎?立體的獸形從來都不隻是美好的。”

“就像一個小孩,他在新聞裏看到了貧苦的獸人們,亦或者睡在橋洞下的老獸。於是小崽子善心大發,揣著自己攢了好久的錢想要捐給他們,結果他路上被無家可歸的獸給拖進小巷子揍了一頓,錢和衣服都被搶走了,也許小混混還在他身上捅了幾刀。”

“純粹的從來都是最易碎的,尤其是信念這種東西。”盤羊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有些惆悵。

因為老實講,獸的思想有沒有走極端,有時候連那獸自己都不清楚:“所以隻要一點小小的引誘,就能讓獸墮落,之前這個組織也想這麽對你。”

他起身,拿起那顆龍蛋,塞到宣承越懷裏:“但我想現在你們暫時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因為現在的浩元很穩定。”

話是這麽說,不過:“把這顆蛋給我們幹嘛?”

“哦,你們帶回家孵一下,他破殼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具體時間沒法預測,但我們覺得他在破殼時最好是能待在你們身邊的。”畢竟浩元能夠壓製他,而且宣承越是個人類,以及最重要的,“我們是懷疑這條龍孵化之後是有記憶的,他更信任你們,而不是我。”

拚接龍被組織給坑了,如果對方不接受基地,開始亂鬧一通,那又得造成好多經濟上的損失。

浩元不太滿意:“我們需要上班的。”

“那就整個育兒袋,把他兜在身上。”盤羊鼓勵道,“最好是浩元你自己孵,因為人類不具備孵蛋這個功能。”

“我不要!”浩元很抗拒,“我又不是雌蛇。”

“你這話就不對了,雌蛇會的你也得會,你得為家庭分擔壓力。”

“我們家庭本來可以不需要這個壓力的!”浩元想到自己背個育蛋袋去上班,那麽多獸好奇地湊上來詢問,他就感覺自己後背雞皮疙瘩起來了。

“別抵觸,我以前也不想帶你。”洛西嘴裏叼著煙安慰浩元,“最後你還不是被送到我這邊來了,而且我們相處得還不錯。”他伸手拍了拍浩元的肩膀。

盤羊收斂表情,看向洛西:“冒昧地問一句,你嘴裏的煙哪兒來的?”

“別那麽緊張,我又沒點燃它。”洛西聳肩,他一屁股坐到盤羊身邊,伸手摟住盤羊的肩膀,“嘿,說真的,你能說服那些負責獸讓他們放我出去嗎?你在那些普通獸裏頭應該話語權挺大的吧?”

洛西想要把腿放在盤羊大腿上,結果剛準備動腿,就被浩元一尾巴給拍了回去。

浩元眯眼看著洛西這老不要臉的,警告他:“至少在我麵前不可以。”

洛西挑眉,他與浩元對視,在互盯了一會兒之後,洛西無奈:“好吧。”

隨後他轉向盤羊,語氣變得輕佻:“也許我們可以私下約。”

“抱歉,我對這種事情不感冒。”盤羊拒絕了洛西,“你要知道你自己重新被禁足的理由就是在外頭睡了普通獸。”

“但那是他們先勾搭我的!”洛西覺得不公平,“我長成這樣,隻要我站在街道上,總會有獸過來搭話,拜托,我這種有故事感又帥氣的大叔,比某些純粹長得驚豔的年輕獸有吸引力的多。”

“那你該自己勒緊自己的腰帶。”盤羊提醒他。

洛西想說隻勒緊腰帶是沒有用的,但考慮到對方可能會把這當成挑釁他又隻能避開這一話題:“我這次會努力的,所以你們能放我出去了嗎?”

“你想出去幹嘛?”盤羊不明白,“就算是用最簡單的體能做橫向對比,基地內能讓你更快樂不是麽?”

“我想參與任務。”洛西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盤羊停下翻動資料的手:“什麽任務?”

“無論什麽任務,我想宰了那個,哦,或者說是那群將自己隱藏起來的混蛋。”洛西撐著腦袋,臉上依舊是帶笑的,嘴裏還叼著未點燃的煙。

“純粹的屠殺泄憤?”盤羊詢問。

“屠殺泄憤和完成任務所導向的結果並無不同。”洛西說,“你不能要求我對他們懷抱憐憫,那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盤羊沒有回應,他收好了手裏的平板,起身對宣承越道:“有一位先生想要見您。”

“現在?”宣承越看了眼懷裏的龍蛋。

“這個可以帶著。”盤羊說,“不過浩元得在外頭等。”

“喂,我的問題你還沒幫我解決啊。”洛西舉手。

盤羊依舊沒有搭理他,隻是轉身對浩元說:“看好你叔,別讓他把自己玩死了。”

洛西不爽:“你這搞歧視就沒意思了。”

浩元安慰他:“你年紀大了,算了吧。”

洛西想要拽住浩元尾巴給他揍一頓,然而浩元躲得快,一個甩尾就避開了對方。

“我說的也沒問題啊,你自己不出任務了。”浩元滿臉冷漠,“你們這種崩潰的獸,一不小心就會用力過猛,我還不想看到你死。”

“你說什麽?”洛西愣了一下。

“我說我不想看到你死。”浩元強調,“你在基地偶爾膈應膈應我也挺好的。”

洛西沉默,他在思索幾秒之後,又詢問:“我曾經想要殺你,這樣也沒關係?”

“你那時候都不認識我。”浩元說。

洛西再次沉默,在多重考慮之後,他還是決定開口:“你這麽在乎我,那是不是說明你可以接受你和那個人類的愛情裏多點什麽?”

“不能。”浩元光速反應過來,“別說你,就算是那顆蛋,我也會在他精神狀態好轉之後把他送走。”

“你愛得真小氣。”洛西嘖了一聲。

浩元皺眉警告他:“你不準假裝改過自新,讓負責獸放你出去。”

“你放心吧,我裝不出出來的。”洛西有些惆悵,他其實早就沒有多少可以迸發的熱情了,隻是在得知自己的前輩,後輩,他們被影響的原因可能都是出自麻煩組織時,洛西心中是有一股無名火氣的。

這股火氣很難消逝,不過浩元也確實讓他冷靜了許多。

不自己搞事,那就再找找別的方法,基地肯定不會放著他這麽個有經驗的老手不用的。

另一頭,宣承越跟著盤羊一起進了上一代特員的病房。

宣承越還刻意的換上了防護服,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宣承越稍微有些震驚。

對方就像是被曬幹了的樹皮,在盤羊衝著對方叫先生之前,宣承越愣是沒看出**躺著的是個活物。

他老獸張了張嘴,身旁的機器便代替他出聲:【您好,宣先生。】

“您好。”宣承越有些手足無措,他看了眼身旁的盤羊,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麽稱呼對方。

“先生姓青。”盤羊介紹。

青姓?好少見的姓氏。宣承越立刻笑著改口:“青先生,您好。”

【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青先生大概是想讓話題變得輕鬆些,然而機器的聲音壓根沒有起伏,不能表達情緒,【我也想體麵一些見您,可惜我這模樣,哪怕是穿西裝打領帶也沒用。】

盤羊笑了笑,這話他沒法接,畢竟青先生活得太久了,見過他年輕時長相的獸都已經不在。

“您隻是老了,大家都會老的。”宣承越隻能說。

【但像我這樣,老成個怪物的並不多。】說到這裏,青先生緩了很久,他的身體機能實在太差了,他的情緒起伏又有些大,這些會對他現在的身體造成負擔,【宣先生,您的出現是一場意外……大概也是結束這場動亂的關鍵。】

宣承越知道這位老先生的意思:“拚接龍出世的消息瞞不住的,對嗎?”

【是啊,那個組織暫時對人類的能力失望的,但龍的出現,足夠讓他們再次陷入瘋狂。】青先生說,【他們認為這是新的希望,殊不知,這是特員徹底消逝之前的回光返照。】

“恕我冒昧。”宣承越看向對麵青先生的眼睛,他其實不確定哪條皺紋才是對方的眼,所以目光總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落點:“您也是特員,對吧?”

【我是。】青先生想要點頭,但他做不到,【我曾經是世界上最強的精神係獸人,唯一的返祖獸人,他們曾稱我為神獸,但是……孩子,沒哪個有個獸情感的物體能被稱之為神。】

【在過去那個困難的年代,出現了一批特殊的獸。】青先生說,【他們擔負起了庇護自己同胞的職業,同時,他們被自己的同胞稱之為神獸,也擁有了權利,這部分權利就是那些普通獸被庇護所要支付的代價。】

【但我們從來都不是神,孩子。】青先生將自己渾濁的雙眼睜大了些,他看著宣承越,一字一句道,【特員的消逝是必然,因為獸們已經找到了更好的生存方式。我們與普通獸,在本質上並無不同。】

“這個世界不需要特員了。”盤羊補充,“我們必須把普通獸的權利還給他們,尤其是生命權。”

【當然,我們不會讓你出事。】青先生表態說,【所以有個東西,我必須交給你。】

……

浩元和洛西就在病房外等著,這位老先生的病房有著層層的防備,所謂的病房外,其實已經算是安全通道樓梯口了。

洛西把煙給點上了,他和浩元之間沒什麽交流。洛西是因為懶得開口,他覺得疲憊,如果不是這時候浩元忽然想通,讓他加入夫妻之間的小遊戲,洛西可能都提不起什麽精神。

而浩元則是專注盯門口,等著宣承越什麽時候能出來。

洛西抽完了一支煙,咳嗽兩聲,這時候他就聽到浩元憋不住開口了:“我之前還以為宣承越要跟我分手,現在看來,他隻是知道了真相,害怕我難過。”

“你這麽想?”洛西挑眉詫異。

“不然呢?”浩元反問。

“嗯……他上哪兒知道真相去?我說的嗎?拜托,我從來不和人類聊這類話題。”洛西又掏出了一支煙,“那樣也太浪費時間了。”

浩元愣住:“那之前宣承越態度的變化是怎麽回事?”

求婚唄,想到這兒了,但洛西沒有說出來,盡管他不覺得宣承越真能整出個什麽獨特的求婚儀式,但也不會刻意破壞宣承越製造的驚喜:“可能是想家了。”

“什麽意思?”

“你會因為過去那些破事難受,他也會啊,這裏不是他的世界。”洛西隨口胡謅,“他在這兒才是真的舉目無親吧。”其實洛西覺得宣承越融入得挺好的。

然而浩元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那怎麽辦?”

“安慰他?順著他意來唄。”洛西隨口道,“不要表現得太明顯,不然會讓他難受的。”

“這個我知道,得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關心。”關心過頭反而會讓人覺得難受。

你懂個屁。洛西心底低罵一句,他忽然覺得不管宣承越會拿出什麽計劃,浩元都能感動得一塌糊塗。

洛西有些待不下去了,而就在這時候,宣承越和盤羊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浩元連忙迎上去,他見宣承越表情詫異,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似的,浩元喊了他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原本浩元是想質問一旁的盤羊的,結果他發現盤羊表情更奇怪。

那是一種介於震驚與悲傷之間的情緒,浩元不理解:“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青先生……還蠻帥氣的。”宣承越解釋說,“我看到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嗯?”一旁的洛西瞬間來了精神,他湊過來,“給我瞅瞅,有照片嗎?”

“照片沒有。”宣承越搖頭。

青先生恢複過去的容貌隻是一瞬間的事。返祖獸的長相大概都是驚豔那一掛的,但青先生的氣質更加溫和一些,這大概和他的本體有關。

青先生的本體是水牛,這點還挺讓宣承越意外的,對方的種族居然在人類世界真實存在。

而按照盤羊的說法,特員裏麵水牛這個種族也是強得離譜,有傳說表示水牛曾經和人類關係匪淺,但盤羊也不清楚這是真事還是杜撰。

得知沒照片的洛西有些失望,他也陪著浩元等到宣承越了,於是幹脆擺擺手,不繼續摻和,他自己那點破事兒還沒糾結完呢。

浩元接過了宣承越遞來的蛋,他察覺到宣承越也有些低落,所以在和盤羊分開之後,他詢問:“那位老先生死了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一人一獸已經回了家,回了基地外的那個家。

浩元總是間歇性敏銳到不像話。

“盤羊隻讓你去了,是覺得這個消息越少獸知道越好嗎?”浩元察覺到宣承越震驚的目光,明白自己猜對了,所以他不再期望宣承越給他一個答案,就當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宣承越盯著浩元懷裏的蛋看了很久,他說:“青先生是個很完美的獸,他和我們的差別很大。”宣承越從沒有過什麽大情懷,他也從沒獲得過什麽改變世界的力量。

青先生早該離開了,但因為放心不下,強行續命了這麽多年,他的身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的。

所以在他消逝的那一刻,盤羊有傷感,卻沒有太多的不舍。

那個半機械的蒼老身軀依舊在運轉,盤羊需要讓別獸認為青先生還活著。那具身體和過去沒有區別,隻是再也無法睜開雙眼。

在離開病房之前,盤羊提過,青先生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

某種意義上來說,青先生也算是極端的那個,但他經曆得太多,看得太通透,歲月並沒有改變他的想法。

“大概當年選擇剝離人類與獸人世界的特員,也是像青先生這類的獸吧。”宣承越伸出手臂,露出手腕位置的一個c形印記,印記中間被截斷,兩頭是尖的,就像牛角,“他說這個是能救命的東西,希望我能幫幫他。”

原本這個信息是不該暴露的,不過今天經過盤羊的觀察,浩元的情緒相當穩定,所以在離開之前,盤羊有提過,如果浩元發現了不對勁,那說出來也無妨。

大概就連盤羊也沒想到,這個秘密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浩元發現。

“幫忙葬送反叛組織嗎?”浩元問。

宣承越點頭:“是的。”

“他用自己的死,把你綁上了船?”浩元皺眉。

宣承越笑了一聲:“我其實早就在船上了,從我人類身份暴露的那一刻開始。”那群獸壓根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浩元摟住了宣承越,將自己的額頭與宣承越相貼:“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一人一獸在房間裏緊緊相擁。

“哦對了。”浩元想要詢問宣承越之前的情緒變化到底是什麽原因,盡管他自己有猜測,但他總覺得這種東西還是問下本人更靠譜。

等確定了是思鄉,他再去安撫也不遲。

然而還沒等浩元繼續開口,宣承越的電話就響了,電話是灰狼打過來的。

宣承越這次沒掛,畢竟根據之前的經驗來看,灰狼指不定還能搞出點什麽大事。

浩元有些失望,看手機的目光都帶了幾分哀怨。

而宣承越直接選擇了外放:“你有事?”

那頭灰狼的呼吸十分粗重,他大概想笑一聲,然而氣剛上來,就開始劇烈地咳嗽。

他的狀況明顯不對勁。

“你被車撞了?”宣承越問他。

“咳咳,被特員,咳,攻擊了。”灰狼說話斷斷續續的,“我知道特,咳,特員一定有特殊之處,但是咳咳,他媽的,超能力是不是,咳,太離譜了一點,咳咳咳,噗。”

宣承越起身:“冒昧問一下,你剛才噴的那聲是什麽情況?”

“哦,我吐血了。”

另一頭,灰狼家裏,灰狼給宣承越甩了個鏈接過去,緊接著就躺地等死。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身穿t恤和大花褲衩的獸,對方看著他淒慘的模樣,伸腳在他身側踢了一下:“你確定宣承越會來救你?我沒記錯的話,你陰過他,對吧?”

“是啊,但我了解宣承越。”灰狼的腹部插著不規則的鐵劍片,這些都屬於他身邊獸的能力,“他肯定會來救我的。”

大花褲衩獸不明白:“人類都這麽傻缺嗎?”

“咳,不是傻缺。”灰狼說,“隻不過我和他曾經都是最了解彼此的那個,我們是舊友。”

大花褲衩呲牙樂了:“然後你這個舊友就把他趕出去了,現在你還要坑他。你能混蛋到這種程度還真是不到了。”

“不混蛋活不下去啊,過剛則易折,我要是跟他一樣,又沒有人類這層身份,我會死得很難看的。”灰狼並不覺得這有什麽,“我現在什麽都沒了,被公司剔除,以後估計很難找到這類的工作,既然讓我不爽,那他們也別想好過嘍。”

大花褲衩不置可否,他隻是伸手抓住灰狼身上扭曲的鐵片,輕輕動了一下,聽到灰狼難以忍耐的悶哼,大花褲衩自在了很多:“如果不是任務,我才不想和你這種雜種合作。不過不可否認,你這類雜種是最好用的。”

灰狼臉色慘白,聽了這句話,還是揚起一個笑來:“多謝誇讚。”

那獸嗤了一聲,轉身離開,如果等浩元過來,他可能就跑不掉了。

灰狼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感受著血液流逝,身體逐漸轉冷,而這種冷在抵達某個臨界點的時候,忽然變為了溫暖。

也就是這時候,宣承越到了。

浩元直接砸開了門,宣承越看到他的慘狀,忍不住罵道:“你他媽腦子有病?不打電話給醫院,打電話給我?”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灰狼扯了下嘴角,隻是他的聲音很小,動作幅度也不怎麽大。

“是金屬係的。”浩元說,說完他又看向灰狼的臉,“他怎麽沒把你弄死?”這倒不是浩元的期望,他是單純的好奇,畢竟他沒見過反叛組織留手。

“說是,咳,送禮。”灰狼看向宣承越,他的意思很明顯,他現在這慘狀就是反叛組織送給宣承越的禮物。

宣承越眉頭皺了起來,偏偏半死不活的灰狼還問了一句:“你喜歡嗎?”

宣承越並沒有搭理灰狼,他隻是錯開身子,讓身後的基地治療隊把灰狼給抬走了。

在灰狼被抬上擔架的時候,宣承越問:“這是不是你幹的?”

他並沒有帶名字,而擔架上本該昏迷過去的灰狼卻下意識地傾向了宣承越的方向,這一刻宣承越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一腳踹過去,但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他再來一腳灰狼就真的掛了。

“王八蛋!”宣承越低聲罵了一句。

負責抬擔架的龜形獸人有些懵,四處張望:“啊?在哪兒?”

宣承越:“……抱歉,沒什麽,跟您沒關係,您繼續。”

灰狼被基地收治,他身上的傷並不致命,也就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好了,在好了之後灰狼就鬧著要出院,他是普通獸,在做過精神限製之後,基地按理說裏無從決定灰狼的去留,但灰狼很明顯是被反叛組織給盯上了,他們不敢放。

但灰狼執著地表示自己沒問題了,一定要離開。

基地放他走了,然後過了一兩個小時,就再次接到了他受傷瀕死的消息。

這次灰狼依舊是打給了宣承越,他打斷了宣承越和浩元的夜生活,都已經轉鍾了,小情侶還是隻能陪著他來基地。

當時如果不是浩元拉著,宣承越可能已經對灰狼造成二次傷害了。

然而灰狼還很委屈,表示這跟自己沒關係,那獸說這是送給宣承越的禮物,說是見他一次揍他一次,他也實在沒辦法。

“那你他媽就不能安安穩穩待在這裏嗎?”宣承越有些崩潰,“你現在是沒工作了,閑得蛋疼放飛自己是吧?你沒事做我有事做啊,大哥你看看,你治完病都淩晨五點了,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上班了!”

灰狼哦了一聲,隨後麵露惆悵:“可惜我沒班上了,我被辭退了。”

宣承越想要罵獸,他的手不斷地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希望能讓自己不要或許衝動,能冷靜些,不過很快的,他就發現了問題。

辭退?灰狼這混蛋不是自己退的嗎?

宣承越垂眼看向他,而這時候灰狼已經開始追憶往昔回想過去了:“以前我們關係還是好的,你睡在上鋪,我睡在下鋪。”

宣承越覺得腦殼疼,他知道灰狼估計是不會承認了:“我們學校是上床下桌,沒有上下鋪。”

在灰狼下一次說話之前,宣承越打斷了他:“我沒心情追憶往昔,你閉嘴吧。”

說完,他又看向一旁的獸:“他要實在不安穩就把他扔牢裏去吧,那兒安全。”

灰狼笑了笑:“我不是很能理解,我看你身邊也跟過不少特員吧?為什麽不能接納我呢?”

“你自己沒家嗎?”宣承越反問他,“你看我對象樂不樂意保護自己的前任老板?”

“不樂意。”浩元立馬接茬。

“你看。”宣承越聳肩。

灰狼嘴角帶著笑,並不為宣承越說的這些而憤怒。

宣承越又提醒他:“還有,你最好不要玩火,有些事情參與得太過了,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我有分寸。”灰狼閉上眼睛,不想再交流。

宣承越也不準備勸太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勸不動,這隻狼從來都是這樣,死強。

宣承越和浩元走了,又有其他的獸走進來,灰狼依舊沒有睜眼,周圍的獸都離開了,病房裏安靜得可怕。

那獸等了一會兒,在意識到灰狼並不會睜眼之後他說:“你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複雜。”

“誰?我和老宣嗎?那是挺複雜的。”灰狼說,“說真的,老宣很棒,但我們不適合擠在一起。”

那獸似乎坐下了:“你喜歡他?”

“喜歡他的獸多了去了。”灰狼沒有否認,“這很正常,但喜歡並不代表任何事,也不會影響我的任何決策,我永遠都不會糾結,也不會因為這種情緒而影響決斷。”

“嫉妒他身邊的浩元嗎?”那獸又問。

“兄弟,能別這麽八卦嗎?”灰狼很無奈,“浩元比我更適合他,我和他是兩類獸。”

“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更適合並不代表不會嫉妒。”

灰狼沉默了,他似乎睡了過去,這個問題他並不想回答。

他媽的,合作就合作,挖感情幹什麽?又不是什麽八卦小報。

……

並不清楚灰狼心路曆程的宣承越和浩元沒能睡個好覺,第二天還必須帶著蛋去上班。

公司裏的獸原本都驚訝於浩元懷裏的那顆蛋,畢竟兩個雄性,還是兩個不同種族的,他們上哪兒能搞出一顆蛋來?

而等他們要問的時候,也就注意到了宣承越和浩元的臉色。

宣承越麵容蒼白,浩元雙目無神,他倆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互相攙扶著晃晃悠悠遊**過來。

“兄弟你什麽情況?”王大咪伸手拍了下宣承越的後背,差點把宣承越整個人給拍翻過去,幸好浩元及時給宣承越扶住了。

他這狀態把王大咪嚇了一跳。

宣承越穩了穩心神,回答道:“最近可能中年危機到了吧。”

“你哪來的中年危機?”胡誌在喝豆漿,他覺得挺離譜,畢竟宣承越的父母都是公務員,有退休工資的,壓根不需要他來養,他弟弟自己也有工作,就借個房住著而已,他和浩元也不可能有小孩。

想到這裏,胡誌看向了浩元懷裏的蛋:“等等,你先告訴我這個東西怎麽來的?”

“不是我們生的,但得歸我們孵,我們還要負責穩定它的情緒。”浩元解釋。

宣承越補充:“然後最近有一位資曆超老的前輩死了,死之前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

“還有個長輩,我們得防著他想不開,親自披甲上陣,把自己玩出什麽毛病。”說到這裏,宣承越痛苦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我以前覺得我是個純粹人類,現在我忽然背負了好多,說真的,我不太習慣。”

“而且昨天我們因為一個我沒那麽喜歡的獸,熬夜熬到淩晨五點。”宣承越說。

浩元歎了一口氣:“回家之後我們沒有睡覺,我們盤算了一下,發現我們的未來還挺不明確的。”

公司的獸都愣住了,因為他們覺得宣承越和自己不在同一個頻道,此時他們不應該是為了項目終於做完前期而興奮嗎?

特員果然與眾不同。

“你們這個,呃,確實挺讓獸焦慮的。”王大咪看了眼宣承越,又看了眼浩元,“覺得疲憊不堪,前路無光?”

宣承越和浩元點頭。

王大咪又問:“欲望縮減?”

“哦,這個倒沒有。”宣承越立刻道,“這一點上我們還是很合拍的。”

“合拍,而且很規律。”浩元補充,如果昨天是一起快樂到淩晨五點,他們都不至於這麽沒精神。宣承越借用他的力量,其實是可以做個反向補充的,而浩元也能迅速恢複。

王大咪:“那就別扯啥中年危機了,走一步看一步唄。”

“我主要還是比較擔心……”宣承越剛想說他擔心灰狼可能會整出什麽極限操作,但考慮到公司裏其他獸對灰狼的印象,再加上他自己也懶得解釋這複雜的前因後果,隻能作罷,“算了吧,他變成什麽樣也跟我沒關係。”

他們之間早就沒有所謂的友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