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進屋時,周星星正拿著筷子,小口的咬大餅子,一臉的委屈,食不知味。

“我回來啦!”桑榆揚起聲線,愉快的喊了一聲。

小半個月不在家,如今站在院子時,說不出的想念和親切。

她站在院子裏,透過開著的窗,和炕上的家人熱烈打招呼。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把手搖成小招財貓。

小周星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哇的就哭了,直接從窗戶蹦出去,抱著桑榆的大腿不肯撒手。也不說啥,就是哇哇的仰著臉兒哭,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另兩個也不甘示弱,一左一右站在兩邊,門神似的,仰起小腦袋,咧著嘴傻樂。

潘珍提著十多天的心終於放下了,扯起衣角抹眼睛。

這丫頭看著軟乎乎的,實際上主意正著呢,她那麽勸都不好使,非得上南方去。

她離開家這些日子,自己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兒,整天害怕的提拎著心。

萬一她有個啥,自己沒法給南川交代。

好在她全須全尾兒的回來了。

讓潘珍特別欣慰的是那三個孩子,天天的念叨她,周山說她有文化,啥算數題都會;周海說她手巧,會給他折能飛得老遠的紙飛機。

小周星說她香香軟軟的,和媽媽一樣,想要抱著她睡覺。

這說明啥?這說明桑榆是真心對這些孩子的。

潘珍接過桑榆背著的大包,周山給洗臉盆裏打水,周海拿毛巾,周星拿肥皂,把一個簡單的洗手,整得異常隆重。

“回來的正好,新貼的大餅子,嘎嘣兒可酥了。快上炕吃,我給你盛碗湯。”

一家人樂樂嗬嗬的吃飯,桑榆把在廣州的一些見聞當成故事講給他們聽。

潘珍還好,畢竟歲數到了,一輩子麵朝黑土背朝天,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一畝三分地上,隻要種出莊家,有收成,一家人有飯吃,能活下去,別的都不尋思。

那時候,大部分的農村百姓,都是這個想法。土地是她們的魂,隻要守著地,一生足矣。

他們在這裏生,在這裏長,最後長眠在這裏,別無所求。

至於大城市的繁華,對她沒有半分吸引力。

但那三個孩子不是。

他們都上學了,多多少少有點文化,平時上課老師也講過外麵的世界咋地咋地啥的,本身對於外邊的世界就有著向往。

如今一聽桑榆說,那種向往變得更深了。

什麽逛倆小時也逛不完的大商場啦、什麽一百多樣菜的大飯店啦、什麽一放假就老多孩子去玩兒的兒童樂園啦,甚至還有一頓飯就好幾百塊的西餐廳啦。

“小榆姐,西餐好吃嗎?我想吃。”

周星最小,一聽說吃的就來精神了,抱著桑榆的脖子不撒手。

桑榆稀罕的在她臉上用力親了兩口,不等說話呢,周山把周星抱了下去,“行了星星,別鬧,榆姐剛回來,肯定累壞了,讓榆姐睡一會兒歇歇。”

“可是,我想吃西餐。”

“吃啥吃,咱們哪有那些錢?想吃西餐,你就好好念書,考上最好的大學。到那時候,你就能進北京,看天安門,還能爬長城呢。西餐算啥,我較著那玩意沒啥吃頭。要說吃,還得吃咱們自己國家的好玩意兒。滿漢全席聽說過嗎?一百多道菜呢,聽說是慈禧太後發明的。”

桑榆驚訝極了,周山才上三年級,就知道這麽多,真的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慈禧太後是啥?”

周星是個好奇寶寶,聽著啥都想問問。

周山顯然也沒想到周星會問這個問題,有點尷尬的撓撓腦袋,一時回答不上,幹脆抱起周星送到北炕上,“以後再給你講,快點地,鋪褥子,讓榆姐睡覺。”

一家人在一起,度過了愉快的半天。

次日一早,桑榆把三個孩子送出家門,蹬上她的小架子車,就往鎮上去了。

進門遇上桑小晚,難免又要被取笑一番,都被桑榆不動聲色的反彈回去,氣得桑小晚那張臉打了狗血似的難看。

精品屋已經打造完成,雖說還是有所欠缺。但在這個時代,受原材料以及工藝多方麵因素的影響,已經非常不錯。

可以說,在鎮上,桑榆的精品屋,那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兒。

她過去時,工人師傅在打掃衛生。灰塵、碎屑類的已經收在大袋子裏,一男一女兩個人拿著抹布,趴在玻璃上仔細的擦拭,可能是遇有不太好清除的汙漬,女師傅正眯著眼睛給玻璃哈氣兒。

對此,桑榆特別滿意。

其實合同裏對於衛生這部分,並沒有太詳細的規定。就是這她都沒太重視的事兒,施工方注意了。

這要是放在後世,根本不可能的。

就算擬合同時摳到骨頭縫裏,對方也總能找出點漏洞,然後根據這些漏洞,和你各種談條件、提價格。

還是得說,那個時代好啊。

老百姓大多數都特別純樸,心眼兒好使,責任心強,幹啥都要好兒,幹了就想幹出樣兒來。

當然,壞人也不是沒有。

從概率上來講,不論哪朝哪代,壞人都是必須存在的。

這是一種社會現象,也是推動社會進步和法製建全的部分根源。

你像桑小晚,她要是沒有處心積慮的跟陳立明瞎搞,根本就沒有桑榆的今天,更不會有後世的桑榆穿書,也更不可能有眼前這閃瞎人眼的小精品屋兒。

玻璃擦得幹幹淨淨,桑榆非常滿意,痛快的結了尾款,還多給了一塊錢,算是結個善緣。

咋說以後的幾年,她還要在這鎮上混,用得著工人的地方多了去了。

這次來鎮上,她沒帶貨,大包裏裝的,是她自己準備的一些裝飾品。

說是精品屋,那就得有精品的樣子,必須得整得像個樣似的。

屋子三麵是玻璃,可以給來往的人流提供充足的可視性,後邊的那麵牆,就成了最重要的展示板,用來掛旗袍。

至於後來批發的那些衣服,掛在玻璃牆一米以下的位置,麵兒朝外,既節省位置,又不影響觀看。

再說裝飾,是桑榆在廣州帶回來的一些塑料花、金銀絲線、和一些小不點兒的掛件。

桑榆耐心的把這些東西搭配顏色和樣式,分別粘在玻璃牆上。

這一幹,就幹到十點多鍾。

全部整完以後,桑榆走出屋子,一邊往後退,一邊欣賞自己的作品,隻覺得哪哪都滿意。

其實若是比較起來,她後世那些店麵,哪個都比這個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但時候不一樣,此時此刻,這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