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風起燕雲（四）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高陽這次帶進城裏的都是自己的親衛。而且都是新近招募的豪傑之士，和常勝軍沒有什麽關係。
至於陳方亮，高陽帶他進來就是想看看他會做些什麽事情。如果有什麽不好的苗頭，高陽一點都不介意連他一同清理掉。
陳方亮此刻在軍中的影響力也很大，高陽麾下陳家塢堡出身的兵不少。
而且陳方亮並不怎麽安分，之前也曾經和高陽玩過心眼，這次就是高陽給他的一次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或者是自己給自己挖個坑埋了自己的機會。
至少到目前為止，陳方亮的表現還算不錯。高陽還沒打算埋了他。
郭藥師的宅邸在城西一大片連綿在一起的大群院落群中，距離城門處不算很遠。宅子不小，修的也挺不錯，看起來就像是有人住的。至少沒有像旁邊的那些宅子一樣破敗不堪。
宅子裏麵沒有掛上什麽燈火，大門緊閉，裏麵沒有一點點聲音發出來。
“將主，這郭藥師被女真人所忌，平日裏根本不敢出門。晚上也不敢點燈，就是害怕女真人想要斬草除根，把他也給順手滅了。”陳方亮靠在牆角處，微微低著頭，輕聲說道。
“嗯。”高陽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高高的圍牆，問道“怎麽進去？”
“將主。”陳方亮咧嘴一笑，不大的雙眼好似突然間放光一樣，輕笑著說道“俺以前來過這裏不少次。這座宅子外麵看起來沒什麽，其實裏麵非常凶險！戒備森嚴，各處的暗哨懸鈴非常多。唯一好進去的地方就是這後院圍牆。這裏平日裏都不會有人在這邊值守的，俺們可以從這裏進去。”
高陽皺起眉頭看著他。冷聲問道“戒備森嚴還留會下這麽大個漏洞？你當郭藥師傻還是想糊弄我？”
“將，將主！”陳方亮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出聲解釋道“不是，不是。這邊沒人是因為。因為。哦。俺想起來了，是因為後院這邊是一片小林子。裏麵養著好幾條惡犬！這幾條惡犬非常凶悍，咬住人就死不放嘴。而且平日裏根本不叫，可是一旦有生人靠近當即就會瘋狂大叫起來。這比什麽暗哨都好使。”
“嗯。”高陽點點頭，輕聲問道“你有什麽好辦法突破過去？”
“嘿嘿。”陳方亮壞笑兩聲。低聲說道“將主，俺以前有一次在這裏喝酒喝多了，入廁的時候無意間見到過一名老仆正在給後院的惡犬弄吃食。這幾條狗隻吃那名老仆弄的東西。俺當時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麽了，就和那老仆閑了幾句。那老仆就把弄的是啥都告訴俺了。”
陳方亮說完就從隨身帶著的包裹之中取出了幾塊黑乎乎，有些粘稠，散發著陣陣怪異味道的東西。
“就是這個，俺是按照那個老仆說的弄出來的。裏麵加了藥。那幾條惡犬隻要吃了即刻就死！那這後院俺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陳方亮說完還得意的拋了拋手上的東西。
高陽雙臂抱在胸前，眼神奇怪的看著他，一直看著。直到把陳方亮看到不知所措的時候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你以後別去我家。”
“呃......”聽了高陽的話之後，陳方亮此刻臉上的神情非常怪異。他可不能接受高陽這個冷笑話。
“好了，快點開始吧。”高陽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陳方亮的肩膀，笑著說道。
“是，是。”陳方亮急忙收拾心情，開始辦正事。
摻了不知道什麽藥的奇怪喂狗的東西被大力拋進了後院之中。過了一會就聽到一陣低沉嗚鳴之聲傳來。再等了一會，直到什麽聲音都沒有之後，陳方亮才悄聲說道“好了。”
幾名親衛開始搭人梯，高陽和陳方亮帶著倆名親衛悄然翻過圍牆，進入了郭藥師的宅子。
後院果然如陳方亮所言，是一小片樹林。前行幾步就看到三條看著就感覺非常強悍的黑皮狗口吐白沫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陳方亮抽出一把無光短刃，上前給這幾條狗的喉嚨處都補上一刀。做事縝密，不留隱患。
“晚上不會有人來查嗎？”高陽悄聲問道。
“不會。”陳方亮輕聲說道“有這幾條狗在，不會有人來這裏巡查。這個宅子夜裏最多也就一隊巡夜的。想要有人過來最快也是明天早上來給狗喂飯的。”
“你想太多了。”原點的聲音響起“別把什麽地方都當成龍潭虎穴。這裏隻不過是一個已經喪失勢力的下台之人的家。又不是什麽皇宮！哪裏有那麽多的驚險情節讓你去經曆？”
“......這麽簡單？”高陽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要我說的話，這邊反倒是最危險的地方，暴露的可能性最大。如果不是知道這些狗會吃什麽，那用普通方法根本就過不來。”原點表述著自己的觀點。
高陽一邊悄悄前行，一邊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麽做？如果不能輕鬆解決這些狗？”
“最簡單的當然是用我的東西啦。不過你現在應該是什麽都不想用。普通方式無論是直接衝進去還是在別的地方潛入都可以。這裏不是什麽朝廷重臣和皇族的宅院。被女真人猜忌的郭藥師不敢留太多的部下。而且這裏是燕京城，他害怕的是女真人派兵來抓他，而不是被人暗殺。”原點出聲說道。
“好了，我知道。先這樣吧，以後有你出場的機會的。”高陽止住了原點的侃侃而談。因為前麵帶路的陳方亮向他示意已經到了。
郭宅書房之中，一個高大中年正負手背對著門口站著，明亮的油燈照耀下將此人在地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說是書房，這邊卻沒什麽書房的樣子。椅子、書案、擺設、一個沒放幾本書的書架。除此之外就是大槍和戰刀了。沒見過什麽書房裏麵會擺放兵器的，果然是軍人出身。
腳步聲響，這名身穿錦袍的中年漢子走到書案之前，帶著抑鬱之色的雙目正緊緊盯著書案上一封書信。
這是他留在燕京城外的心腹給他發來的情報。上麵說有一支常勝軍所部近日來接連擊敗多支女真大軍，斬首數千之眾！
甚至就連完顏思齊都被陣斬！此刻威名赫赫的右副元帥完顏宗望都被驚動了，親自率領大軍前去征討。
郭藥師看著這份書信，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一個心情。書信上說這支常勝軍是原向背營為主，郭藥師是不信的。
陳家兄弟一個有腦子，一個有武藝，都是不錯的人才。隻不過要說他們帶著向背營能夠打敗數千女真軍士？郭藥師就把這個當笑話來聽。
要是自己手下這麽能打，那自己又何必去投靠女真人？帶著強兵占住著大好燕山府，做自己的燕王該多好？這麽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之前完顏宗望要鳥盡弓藏，身家性命全都捏在女真人手裏的郭藥師不敢反抗，隻得乖乖聽命。
有多少手下被女真人所殺？他不知道。他當時隻想到了自己不能死。而到了此刻，郭藥師考慮的卻是自己要不要逃出燕京城去找那支常勝軍？
那支常勝軍的動靜弄的這麽大，就連完顏宗望都親自出馬了。作為一個聰明人，郭藥師深知自己的日子也快要到頭了。
安安靜靜的被收編清剿還能在完顏宗望這樣的聰明人麵前留下條命。可是現在出了這麽一出大戲，那可就什麽都別想了。
這個時候的郭藥師隻有倆條路可以走，一是死心塌地的跟著女真人幹。主動去說服那支軍馬投降。隻不過按照目前的態勢來看，真心是很難讓女真人完全放心。
另外一條路就是逃出這座囚籠，到外麵去找到那支強悍軍馬，一路南下去投靠宋國。郭藥師對自己的手段很是有信心。
無論是去接管那支軍馬，還是南下之後如何去獲得宋國的收留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難事。常年縱橫於各大勢力之間的郭藥師非常明白，亂世之中隻要手裏有兵就有權！
郭藥師雙手背在身後，略帶急躁的在書房之中來回踱步。緊皺著眉頭思索著要如何才能擺脫女真人的監控，不著痕跡的逃出城去？這一大家子人呢，老老少少的可不好走。
現在已經不是當年嶄露頭角的時候了，老婆孩子都要想到。可是女真人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支常勝軍的兵馬做的越好，他剩下的時間就越少！
猛然間頓住腳步，雙眼之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緊咬著牙，冷聲自言自語道“實在不行，那也就說不得了！”
這一刻，在自己的命運麵臨艱難選擇的時候。他下定決心準備拋棄一切！就如同不久之前拋棄跟隨自己的那些常勝軍軍士們一樣。隻要自己人還在，郭家就能傳續下去。老婆孩子終究是會再有的！
郭藥師的打算沒有去實現的可能了。因為高陽已經來到他的書房外麵。
雙手緊緊抱住喉嚨處洶湧噴出鮮血的郭藥師親信，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扶著軟到的身子悄悄放到在地上。直到這具屍體不再有動靜，高陽才緩緩起身，收起手中的匕首。
旁邊，陳方亮也已經解決了書房門外最後一名親信。高陽緩步來到書房門口，盡量不發出聲音，準備探查一下裏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