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風起燕雲(三十)

和城外常勝軍軍士們歡聲震天不同,應州城牆上的金國軍士們卻是一片消沉的感覺。

烏合之眾與精銳之師他們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麵對城外那麽多的精銳大軍,這些金國守軍們已然絕望了。

神色鐵青,滿頭大汗,死死咬住牙齒的裴滿台背靠在城牆上,咬著牙用力拔出了剛剛被射中左肩的一支利箭。

高陽麾下軍馬使用的長箭都是女真人從宋國搶來的精工重器。這些由世代相傳的能工巧匠們打造出來的殺人利器跟草原上那些粗製濫造的狼牙箭可不一樣。

箭頭處是由精鐵打造,銳利無比。箭頭是半弧的破甲鏟形狀,上麵還開著道道放血槽!箭頭尾處帶著倒鉤,射在人身上那當真是用刀切豆腐,碰上了就深深的紮進去。

也就是裴滿台作為一名謀克貴族,身上穿著品質上乘的精工戰甲,這才保住了自己的胳膊。就算是這樣,在拔箭的時候也帶出了幾絲血肉。洶湧的鮮血當即就湧了出來。

簡單處理一番之後,裴滿台顧不上身上的傷口。強忍著劇烈疼痛,大聲呼喝著麾下兒郎們準備應戰。

“太強了。”裴滿台神色慘白的看著湧上來的黑壓壓一大群鋼鐵罐頭們,慘聲自語道“大帥,俺對不起您了!應州城,俺就要守不住了!”

重重的咳嗽一聲,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突然間想起了什麽。轉身一把抓住一旁的蒲裏衍,雙目圓睜的對著他怒吼道“你!快帶人去把城裏的輜重全都燒了!快去!快去啊!”

應州城作為西京大同府到太原城外完顏宗翰大營所在地的一處重要據點,城內一直都有存放著定期轉運的大量輜重。現在眼看著城池不保,裴滿台說什麽也不能便宜了這些流寇們!

長長的雲梯被豎立起來。靠上了應州城的垛口。每個雲梯下麵都有輔兵們死死的壓住。

被高陽親自出陣刺激到的陷陣營軍士們滿腔興奮的緣梯而上。或嘴裏叼著戰刀、或拎著鐵錘等重兵器。舉盾護在頭上,悍勇無比的直衝城頭。

城牆上的反擊微弱到幾乎毫無作用。弓手們早已經沒有了開弦的氣力,大一些的石塊木料也早已扔了出去。那些幾斤重的石塊對於身穿重甲的陷陣營軍士們來說幾乎沒有什麽作用!

高陽帶著自己的親衛們也來到了城下。兩翼仰射的輕騎圍成一個半圓,密集的箭雨直撲城頭!任何一個膽敢露頭的金國軍士都會被射成篩子。

史鬆是被高陽從鬆亭關解救出來的一名常勝軍軍士。家中親族早已經湮滅在了亂世之中。當日在鬆亭關的時候身患重病,自咐必死。哪裏想得到會有神兵天將來搭救他們。

高陽不但解救了這些俘虜們。還用神藥將快要病死的史鬆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從身體好轉的那一刻起,史鬆就在心中發誓,自己這條命就賣給高將主了!

史鬆是燕京城左近史家莊的少爺。從小就喜好舞槍弄棒,他爹給他找了名師傳授武藝。小小年紀就已經威震四裏八鄉。

後來女真起兵滅遼,宋國北伐攻取燕雲,女真再南下攻宋。連番大戰下來。史家莊早已經成為一片殘垣斷瓦。史鬆為了活命隻好投入了常勝軍中,哪裏想到又被女真人給抓起來準備殺掉。

一直到高陽救了他,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史鬆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武藝高超不說,更是悍不畏死。陷陣營組建的時候,他是第一個主動報名參加的。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回報高陽的大恩大德。

此刻。高將主就在自己身後!史鬆直感覺自己的血都在沸騰,全身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氣力!

內裏穿著襯甲,外麵批著沉重步人甲的史鬆大口喘著粗氣,麵甲後麵的雙目散發著血紅之光。每蹬一步都將梯子壓的吱吱作響。

附近一架雲梯上,一名陷陣營軍士被一塊大石重重的砸中腦袋,哼都未哼一聲就直直的摔落到城下已經疊起來的屍堆上。

史鬆對周遭的一切全都無視,圓睜著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頭頂不遠處的垛口。

城牆上的守軍此時儼然已經是強弩之末。裴滿台根本就沒有安排什麽輪換的預備隊。所有能戰的都在城牆上!

打了這麽久,早已疲憊不堪的守軍們扶著垛口大口的喘息著。人人都累的夠嗆,還有人疲憊得幾乎站都站不直。軍心士氣和戰意都已經跌落到了最低穀。

幾名金國軍士大吼著想要將一具雲梯推出垛口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一聲怒吼。一名全身披掛重甲,手持重錘圓盾的具裝甲士猛然間跳上城頭!

史鬆終於登上了城頭!

怒吼一聲,手中重錘橫掃,將一名金國軍士的腦袋砸開了花。蓄力上前,持盾將另外一名金國軍士撞飛起來。再進一步,掄起重錘重重砸在身前一名被嚇壞了的金國軍士胸前!

骨骼斷裂之聲爆響而起!那名金國軍士胸前的戰甲都被砸的凹陷進去,直直的撲倒在地。大口噴出鮮血,眼看著是不得活了。

史鬆大吼連連,重錘揮舞,接連砸翻了好幾個金國守軍。死死守住身後垛口。不多時,一名接一名的重裝甲士接連登上城頭。

身上戰甲絢麗無雙的高陽提著戰刀大步登上城頭。城外一直關注著他的常勝軍軍士們全都齊聲振臂高呼起來。

城牆上此刻已然是一片人間煉獄。穿重甲、持重兵的陷陣營軍士們如狼似虎的收割著金國守軍們的性命。已然無路可逃的金國軍士們還在做著最後的絕望掙紮。

戰刀揮舞。一刀砍翻一名撲上來的女真甲士。高陽神情輕鬆,猶如閑庭信步一般在牆頭前行。

腳步一側,躲開一杆直刺過來的長槍。伸手夾住長槍,戰刀橫劈將那名女真甲士梟首。隨手扔掉長槍,劈飛一支射向自己的長箭。手臂用力一輪,將戰刀直直甩了出去,將那名射箭的女真甲士釘死在城牆上。身後橫過來幾頂重盾護在他的身前,他的親衛們到了。

戰局已定。

當越來越多的軍士湧上城頭之後,戰局完全陷入了一邊倒的局麵。越來越多的金國軍士們被砍翻在地。城牆上麵血流成河,走在上麵滋滋作響,一不留神就會滑到在地。鮮血太多,順著牆根向下流淌,淅淅瀝瀝的下起了血雨!

當高陽的親衛們大批湧上來之後,僅存的金國軍士們終於崩潰了。許多人都扔掉手中的兵器,狂亂的吼叫著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語,瘋狂的向著城下逃竄。甚至還有跑暈頭的就這麽直直的衝出了城牆,重重的摔死在了城內。

其實這個時候裴滿台麾下的那個女真謀克幾乎早已經死絕了。正兵、輔兵、奴兵幾乎全軍覆沒。剩下的都是一些戰鬥力勉強還行的新附軍。現在,這些新附軍們也完了。

裴滿台死在了城牆之上,他是戰死的。左肩的傷勢早就讓他失去了戰鬥力。不過,哪怕是已經沒有了氣力,裴滿台依然在陷陣營登上城頭之後選擇了上前應戰!

他是被一名手持重錘的陷陣營軍士用重錘給砸死的。整顆腦袋都猶如被砸碎的西瓜一樣破裂開來,紅的白的灑滿了地麵,渲染出一副驚心動魄的生命畫卷。

高陽神情淡然的矗立在城牆上,舉目看著城內燃起的熊熊大火。那是女真人在縱火焚燒存儲在城內的輜重。

“真是無語,我又不需要,燒了多浪費。”高陽微微搖頭,輕聲說道。

“你真的不需要?”原點出聲調侃他說道。

高陽有些無奈的伸手捏了捏下巴,說道“有總比沒有強吧?”

“口不對心的家夥。”原點小聲嘀咕道“你現在越來越不老實了。以前的你還算是純潔的,現在可是完全腹黑了啊。”

高陽嘴角輕翹,布滿汗珠的臉頰上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人總是會變的,這都是為了生活。”

大隊大隊的甲士湧下城頭,金屬戰甲和石塊城牆碰撞發出連綿不絕的哢噔哢噔撞擊之聲。

應州城已經被攻陷了,此時城內隻有極少數絕望之中的女真軍士還在進行抵抗。其餘還活著的新附軍們大都已經跪地乞活。

放火的女真甲士們人數不多,而且時間又太過匆忙,存放在應州城內的大批輜重並沒有全部燒掉。大火沒過多久就被撲滅了。

等到火勢漸熄,被沙石堵死的城門也終於被打開了。

這些女真人是真的不會守城,就連堵死城門這種事情都做的一點都不專業。甲士們都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就清理幹淨了所有雜物,將城門打開。

大軍入城,打掃戰場、清點物資、盤算軍功、救治傷員、掩埋屍首、肅清治安、安頓營寨、張貼安民告示(這個不用,應州城是軍城,沒有什麽民可以去安。)自然有專業人士去負責處理。高陽不可能去管所有事情。他已經是盡可能的放手讓手下人去做。

隨著軍隊規模的逐步擴大,將手中權力下放是必然的事情。高陽不可能一個人去操控整支軍隊!他又不是原點那種智能AI,他沒有那個精力和時間。

對於高陽來說,隻要掌控好人事權和財貨權,同時不斷提高自己在全軍將士心目之中的威望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