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清明上河圖（七十）

拉弓開弩都是非常消耗氣力的活計。普通弓弩手們最多也就能夠開上十幾次弓，之後就需要長時間的休息。高陽可不願意讓自己的殺手鐧都浪費在那些個散兵的身上。

已經再次開簧上箭，準備射擊的弩兵們接到了命令，迅速按照日常訓練之時的隊列轉身列隊向後，通過重裝甲士們留出來的通道向著本陣之後跑去。

等到弩兵們全部回到本陣之後，那些個重裝甲士們再次改變陣型，相互之間互相靠攏，戰甲鏗鏘聲響之中，重新結成嚴密的鋼鐵大陣。邁著堅定的步伐，迎向了對麵的金國軍陣。

“嘶~~~”看到這一切的完顏宗望當即就倒吸了口涼氣。反應太快了吧？這可不是數百人的鬥毆，這可是十數萬人的大規模混戰！

這種規模巨大的交戰之中，居然能夠做到如此之快的轉變軍令，實在是太過讓人驚訝了。那些個弩兵們隻射出了一輪箭雨就全速後撤。撲上去的散兵們甚至還是百步之外！

這種迅速執行軍令的行為讓完顏宗望傻了眼。從主將判斷出形式，下定決心，一層層的下達命令，擂鼓舞旗到那些前線的軍士們去執行命令。怎麽也不可能做到這麽快！

但是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完全打破了完顏宗望之前固有的觀念。這得是多麽精銳的軍隊才能做到啊？這一刻，完顏宗望頭一次對自己能夠取得這場戰役勝利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戰場上的形式瞬間就被扭轉過來。原本去撲那些近戰無能的弩兵的散兵們，此刻麵對的卻是如同泰山壓頂一般湧過來的鋼鐵軍陣。不說別的，單單是他們身上那些皮甲甚至是布衣在麵對著重裝甲士們的時候壓根就是白給。

散兵們猶豫了。他們不知道此刻應該怎麽辦，是掉頭跑回去？還是就這麽直接撲上去送死？

完顏宗望下令了，他命令那些散兵們從倆側退開，將寬大的正麵戰場讓給他們身後的本陣甲士。而那些本陣甲士們快速上前與常勝軍的本陣接戰，雙方陷入混戰之後，那些躲到後麵去的弩兵們的威脅就會大為下降。

完顏宗望的計劃是用重甲兵對抗重甲兵。他對那支由本族勇士們組成的重甲方陣非常有信心。希噫著他們能夠直破中軍。擊潰常勝軍的本陣。之後就放出手中的殺手鐧，確定這場戰役的勝負手。

希望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完顏宗望可沒有摩托羅拉對講機！他的命令想要在嘈雜混亂的龐大戰場上順利的傳達到前線軍士們的耳朵裏，尤其是在此刻大軍已經開動，準備接戰的情況下，談何容易！

戰場上形式瞬息萬變，一旦大軍開始行動，那就不是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改變預訂計劃的事情。

此刻處於雙方大陣之中的那些新附軍散兵們並沒有停頓多久。很快就在那些押隊的女真軍士們的催促之下向著常勝軍鋼鐵堡壘衝了過去。

軍令如山。

哪怕明知道前麵是去送死，也必須要上！女真人有多麽的殘暴，這些新附軍們比誰都要清楚。殺起他們來是真的不會手軟！

輕裝散兵去撲結成陣勢的重裝甲士。是個人都知道這tmd是在廁所開手電。隻不過在戰場上由不得這些炮灰一般的軍士們去做選擇。要麽衝上去。要麽就等著軍法從事！

這支新附軍都是渤海人。這些北地漢子們性格驍勇善戰，極其勇敢。哪怕明知道撲上去就是送死，也依然堅定的直衝上前。

常勝軍這邊同樣如此！

短時間之內大規模擴充軍隊的後果就是軍士素質的大幅度下降。更何況常勝軍補充的都是素來就有著臨陣脫逃習慣的都門禁軍。

哪怕這些軍士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哪怕他們都已經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和思想教育也一樣。

高陽將眾多的老兵們分散進軍隊之中充作基層骨幹。臨戰之前交代下來的軍令就是，膽敢臨陣脫逃者，立斬無赦！

從大軍前行到現在雙方接陣，已經至少有上百名心驚膽戰，想要逃竄的常勝軍新兵們被身旁的軍將們當場斬殺！

戰場上行軍法極大的震懾了有著相同想法的新兵們。看著那一顆顆血淋淋的在地上滾動的頭顱，新兵們蠢蠢欲動的心都被強迫著安頓下來。從眾心理是必須被扼殺在源頭上的。否則一旦蔓延開來。那誰也別想阻攔！

這也是一種差距。女真本族之兵幾乎都是身經百戰的強戰之士，無論麵對何種戰場局麵幾乎都不會出現臨戰脫逃的事情。但是那些依附於他們的新附軍們就不行了。

金國軍隊這邊對於新附軍的看管不嚴，一般都是由他們的本族之人作為頭領帶隊。之前戰無不勝的時候看不出來，可是一旦遇上戰事不利。那所有被掩蓋在水麵之下的問題都會瞬間爆發出來！

喧囂嘈雜的戰場，兩支大軍相對而行，轉瞬之間就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金國軍隊這邊衝在最前麵的散兵們在押隊的女真軍士嚴厲彈壓之下玩命一般的撲上了常勝軍本陣。他們用血肉之軀狠狠的撞上鋼鐵方陣！

常勝軍本陣最前排的軍士們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身高馬大的彪悍壯士。他們身披堅固無比的步人甲，手中持著沉重的長兵。列出整齊的隊列，在雙方交匯的時候幾乎同時刺出了手中的長兵。

“噗~噗~噗~”金屬長兵刺穿肉體的聲音連綿不絕。一排排粗長的長兵上麵瞬間就猶如串糖葫蘆一般掛滿了金國軍士。沒死透的金國軍士們淒厲慘叫，瘋狂掙紮起來。還有人伸出沾滿了鮮血的雙手緊緊握住貫穿了自己身體的長兵。奮力的想要拔出去。

潮水撞上了大堤，瞬間就變成了四散紛飛的浪花泡沫。一個浪潮打下來，什麽都不剩下。

雖然說那些個渤海人們之中也有極其勇敢的，聰明的玩地滾戰術給常勝軍帶來了一定的傷亡和麻煩。但是這點點損失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些個新附軍們撲上來的快，但是退下去的更快。麵對著讓人絕望而又無能無力的鋼鐵軍陣，新附軍們很快就猶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潰散了。哪怕是勇敢的渤海人麵對這種局麵也無能無力。女真人可從來都不會為新附軍們配上重甲！

這個時候哪怕是押隊的女真軍士們的戰刀也無法阻止他們的潰散。有被逼的急眼了的還直接就和押隊的女真軍士火拚起來。性命攸關，誰還顧的上誰？

短暫接陣的新附軍潰散之後，常勝軍本陣前方豁然開朗起來。直麵他們的就是喘著粗氣，步伐沉重，身披重鎧，氣勢驚人的女真本陣！

這是一場鋼鐵對鋼鐵的大碰撞！

“金國重甲兵進入射程了。”通過高空之中盤旋著的無人偵察機監控著整個戰場的原點迅速向高陽做出戰場軍情通報。

哪怕是騎乘在雄俊的烏騅馬上，高陽也無法在雙方開始接陣的時候全麵觀察整個戰場。

這次的戰場規模太大了。而且汴梁城外壓根就沒有什麽明顯的高地可以充作觀察哨，高陽想要實時掌握戰場動態，唯一的選擇就是通過原點。

“距離前陣一百七十步！”原點很快就給出了距離計算。

“嗯。”高陽應了一聲，轉頭對一旁的親衛沉聲說道“弩陣仰射，前陣一百五十步！”

和高陽一樣，弩兵們也不可能觀察到戰場上的情況。他們隻能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方位和距離釋放箭雨。這也是為什麽在大規模作戰的時候弓弩手們一般都是列陣在前，拚命的釋放完箭雨，在敵方逼近的時候快速後撤的原因。

沒有準確的方位計算，沒有快速的命令傳達，沒有平日裏的嚴格訓練，弓弩手們在後退之後就幾乎完全失去了作用。這也是完顏宗望為什麽會放心大膽讓本陣的甲士們直接撲陣的原因。

這一切困難都適用於所有的冷兵器時代作戰。但是唯獨不適用於高陽的常勝軍！

高空之中的無人機戰場實時偵察傳遞情報。原點根據情報迅速作出準確的方位，前行速度，覆蓋麵積的計算。高陽的快速下達命令並且執行的渠道。這一切的一切結合起來就是高陽將這支弩兵陣作為殺手鐧的重要原因。

舉起弩箭斜指四十五度半空。隨著軍將們的大聲喝令，密集的“噌噌噌~~~”之聲瞬間響邊了整個弩陣。

喘著粗氣，緊緊握住手中兵刃的女真甲士們正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準備著最後的突擊。但是微微抬眼就看到對麵常勝軍大陣後方突然間烏雲密布！

“什麽東西？！”前排的女真甲士們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們的臉色就變的慘白，雙目之中滿是絕望之色。

那不是烏雲，那是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天空的密集箭雨！數量太多，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突然湧向出來的濃密烏雲一般。但是實際上卻是戰場上的殺人利器！沒有那支軍隊可以硬抗這種無堅不摧的犀利箭雨。重甲兵也不行！

由宋朝世代相傳，手藝精湛無比的匠戶們精心打造出來的破甲箭。這種分量沉重，箭杆粗長，前端是開了血槽的鋒利鏟形。

借由絞力巨大的神臂弩激射而出之後，帶著巨大的動能劃破天際，足以狠狠的穿透任何世間一件重甲！哪怕是步人甲也扛不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