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宴
科爾沁首領莽古思的王帳前。篝火熊熊,一圈十多台宴席賓客滿盈,觥籌‘交’錯之間笑語喧嘩,夾雜著悠揚的琴聲,篝火邊姑娘們歡歌熱舞,媚眼如絲,不住的瞟向首席上端坐著的兩位大金國貝勒爺。
列席作陪的除了莽古思和塞桑父子,科爾沁屬部的大小台吉和貝勒們幾乎都已到齊,招待的規格可說極其奢華崇敬,連獻舞的姑娘們,也都不是平頭百姓,而是各屬部的格格!她們是不夠資格嫁給大金國貝勒爺當側福晉的,但做個妾‘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的是,上座的大小兩位貝勒爺,似乎都對她們視而不見,一個隻顧著安撫拉攏左右的‘蒙’古男人,喝酒說話都忙不過來!另一個卻把所有空暇時間都拿來跟哲哲側福晉身邊的布木布泰眉來眼去。
相比於英俊年輕,笑起來帶著壞,看上去跟個被寵壞的孩子差不多少的十四爺,上座的四貝勒要沉穩幹練得多!並且他的年紀雖然長些,卻絲毫不顯老。清朗的麵容,深邃的眼神,若隱若現的笑意,難以察覺的憂慮,無形有質的威嚴氣度,無不讓人心生景仰。
又一次在轉眼間觸碰到十四貝勒多爾袞熾熱的目光,布木布泰含羞帶怒的橫了他一眼,裝出關心的模樣,從哲哲身邊望向正側身和莽古思勸酒說話的四貝勒四爺。
這些男人在說什麽,布木布泰隻聽得幾句,心思便飛到了一邊,暗暗比較著兩位貝勒爺的言行氣度,竟是年長她十幾歲的四爺更吸引她!
十四爺年輕、受寵、俊美,能力也不錯,可他隻是個因受寵而破格晉封的固山貝勒而已,怎樣都比不得統領正白旗的四爺,實打實靠戰功得來的和碩貝勒稱號,旗下將士也都是跟著他血拚過來的親信,對他忠心耿耿,一呼萬諾!
而十四爺,說得好聽,他占著領正黃旗的位子,實際上,正黃旗隻會聽努爾哈赤的命令,若沒有努爾哈赤的命令,多爾袞根本使不動正黃旗的將士——除非努爾哈赤百年之後,將正黃旗全權‘交’托給他!可就算這樣。那份忠心也遠遠比不上現如今的四大和碩貝勒!
和碩貝勒是什麽概念?放在中原大明朝廷,那就是跟親王一樣尊貴的地位!而且明朝的親王還沒有什麽實權,大金國的和碩貝勒卻都是能夠把持朝綱的議政親王!
‘蒙’古這些台吉貝勒們無不清楚的知道這點,才會對四爺百般奉承,熱情相待,連獻舞的格格們也都‘私’下裏得了提點,目光更多地投向四爺,偶爾才會看一兩眼英俊的十四。
布木布泰暗暗歎氣,為什麽對她鍾情的,是十四爺,而不是四爺?難道他是那樣專情的人,不好美‘色’,隻對結發妻子哲哲一個人好麽?
忽然想到據說是在敖包昏‘迷’過去,被四爺看到帶回科爾沁哲哲的宮帳,特招建州太醫診治的姐姐哈日珠拉,布木布泰心中一動,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
念頭還沒轉完,四爺仿佛感到了她的關注目光,倏地回過頭來望住了她。
布木布泰一驚,雙頰飛紅。正要移開目光,卻看到四爺微不可察地朝她點了點頭,再掃一眼哲哲,便低下頭去割一大塊烤得金黃的羊‘肉’送進了口中。
整個過程中,哲哲就像根會微笑的木頭,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布木布泰負責給她布菜斟酒,給她吃什麽她就吃什麽,讓她喝酒她碗來就幹。別人向她問候行禮,也都是布木布泰在她背後給出暗示,她就根據那些暗示說相應的話,比如“謝謝”、“客氣了”等等。
這都是‘花’了兩年時間長期訓練出來的成果,一開始麵對這樣相對盛大的場合,說不緊張是假的!好在哲哲天生就是那種異常寧靜的‘性’子,讓她坐著不動,她能坐一整天!隻除了眼神渙散些、神情茫然些,沒有太大的動作,否則布木布泰還真沒法子!
那些不知底細的人,隻當哲哲大病初愈,‘精’神不濟,對她那不理不睬的疏離態度並不見怪,也沒有人去留意她的眼神表情有沒有異樣,竟讓布木布泰‘混’了過去。
從四爺的眼神裏看出他的滿意,布木布泰鬆了口氣,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可算在他的心目中立了大功,現在該是撤退的時候了!
悄悄捏了哲哲一把,朝四爺所在位置暗暗一指。哲哲條件發‘射’般立刻就朝四爺說道:“我……有些不舒服……”這句話有點兒長,哲哲不太熟悉。念到一半卡住。
布木布泰暗暗著急,好在四爺反應得快,接口便道:“夜裏涼,你的病又剛好些,是該多休息!布木布泰,扶你姑姑下去歇著!”
“是!”布木布泰連忙答應,明攙暗拽把哲哲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告退了!”退場的言行哲哲倒是練得‘挺’熟,布木布泰稍一暗示,她就順利的做了出來,微微一欠身,就在布木布泰的攙扶下離開了宴席。
看著哲哲離去,四爺目光微沉,就哲哲這種必須接受布木布泰暗示才能說些不帶稱呼的簡單句子,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根本不能適應多少場合,拋頭‘露’麵的次數越多越容易惹起懷疑,看來今後隻能讓她一直“病”著了!
“八嫂沒事吧?”多爾袞總覺得哲哲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疑‘惑’發問。
“沒事!”四爺淡淡回答,轉眼又被別的話題引開了去。
多爾袞笑著湊近他耳邊,低聲問:“八哥!父汗‘交’代的事……”
四爺眉頭微蹙,也低聲道:“哈日珠拉格格昏‘迷’不醒,咱們總不能送個病格格給父汗,此事暫且壓下。容後再議!”
“這樣也好!”多爾袞一笑,心中卻鬆了口氣,暗中思忖著,哪怕日後這金刀郡主醒了,也不妨在這上麵做一番文章,說不定便可以此為由黃了父汗迎娶金刀郡主的事,自己額娘的大妃地位也就沒了威脅,何樂而不為啊!
兩兄弟這邊‘私’下‘交’換意見,陪坐一側的莽古思和塞桑父子也在悄悄商議。
他們早在接到兩位貝勒將聯袂造訪科爾沁這一消息的時候,就曾經討論過是不是趁機再議定一‘門’聯姻親事,將哈日珠拉許給四貝勒。以補哲哲之位。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哈日珠拉卻陷入昏‘迷’之境!他們總不能在這樣的情形下提起婚事!
莽古思為此愁白了須發,酒‘肉’到口,食不知味,塞桑也同樣為此滿腹心事。兩人強顏歡笑陪著兩位貝勒東拉西扯,背地裏卻唉聲歎氣,莫可奈何之至。唯願哈日珠拉早日醒轉,被範文采診斷無事,才好方便他們向四貝勒透‘露’聯姻之意。
烏克善獨自坐在末席上,若有所思地頻頻望向四貝勒,腦子裏不斷閃現出日間看到他抱著自己妹妹不肯撒手的一幕,從這位四爺的表現來看,隻怕不必科爾沁透‘露’聯姻之意,他也會主動求婚的吧?那樣的話,祖父和父親可都白憂心了!
再看看十四爺多爾袞,他對布木布泰的鍾意真是瞎子也能看出一二!更不必說日間自己得到手下回報,十四爺本是來報訊的,結果半路見著布木布泰,就打發了隨從替他報訊,自己追著布木布泰玩去了!
如果說,科爾沁能把哈日珠拉許給四爺,再把布木布泰許給十四爺,那就算哲哲出事,雙方的姻親關係也異常牢固了吧!
想到此處,烏克善不由‘唇’邊帶笑,連幹了兩大碗酒。可是!‘玉’兒如今卻昏‘迷’著,原因不明,更不知何時才能醒來!這樣的情形,卻讓他們怎麽好提起聯姻之事?
“‘玉’兒,你快點醒來吧!”烏克善默默叨念。
幾乎科爾沁所有的人都在盼望蘇淺蘭醒來,更不必說守在她身旁的紇顏氏,擔憂地望著她,過一會兒喚幾聲,再過一會兒輕輕推她,折騰得都快幻聽幻覺了,蘇淺蘭依然故我,絲毫沒有醒轉的跡象。
“格格!格格您別嚇我。您快醒來吧!”阿娜日拿著濕布一邊給蘇淺蘭淨麵,一邊輕喚,猶如兩年前‘玉’兒墜馬昏‘迷’那次。
看著她疲憊的神情,紇顏氏輕歎:“阿娜日,格格看著不會這麽容易醒來,你還是先去歇著吧!別把自己累垮了,到時候反而沒人‘侍’候格格!”
“福晉該您歇息才是,我年輕沒有關係!”阿娜日搖頭。兩人正互相勸著的時候,外邊忽然來報,說是蘇淺蘭身邊的林嬤嬤和另一個‘侍’‘女’梅妍前來聽候使喚。
“讓她們進來吧!”紇顏氏想著,能有個人跟阿娜日換手休息也好!聽說這林嬤嬤還救過‘女’兒的命,忠心是沒問題的,還有那梅妍丫頭,自己身上的傷也還沒痊愈,就巴巴的跑來看顧主子,也真令人感動!自是不能攔著。
見禮之後,梅妍便熟‘門’熟路接過了阿娜日手裏的活,低聲詢問:“範先生該看過了吧?是怎麽說的?格格能醒嗎?”
阿娜日搖搖頭:“看是看過了,但先生也說不清格格是個什麽狀態,隻開了些提神醒腦的‘藥’,暫時讓格格吃著,效果……還看不出來!”
紇顏氏看看阿娜日,幹脆開口吩咐:“阿娜日!你也忙了小半夜了,這後半夜,就讓梅妍和林嬤嬤看著吧!你休息去!明日再來接手做事!”
“是!”阿娜日聽出這話裏有了命令的味道,知道紇顏氏做出了人手上的安排調配,倒不好推辭了,幸而梅妍她是信得過的,而且梅妍那皮外傷也好了七七八八,不妨礙做事,於是不再推托拒絕,稍微‘交’代梅妍兩句,便退出了宮帳。
“福晉,您也休息去吧!這裏有奴婢!”默默守了片刻,梅妍也開口勸紇顏氏。
紇顏氏淡然苦笑:“你跟阿娜日倒是想的一樣,都讓我休息!可是‘玉’兒這個樣子,卻讓我怎麽放心得下!”
梅妍便道:“福晉您莫憂慮!依奴婢看,格格隻是有些魘著了。過去奴婢的家鄉也有過類似的事,人睡過去,怎麽‘弄’都不醒,但不過數日,自己好了!”
“真的!”紇顏氏忙問詳細。
梅妍便笑著詳說了一遍:“……這種怪症,大夫是看不出來的,但若是問道士,就會說是魘著了,燒些黃符水來灌下去,沒幾日就能醒轉,而且身體健康,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之處!格格這模樣,奴婢看著有八成是這事了!”
“道士?”紇顏氏是知道中原漢人文化‘精’深廣博的,梅妍這麽一說,她頓信了七成。隻不過道士卻是中原的特產,草原哪來的道士?
梅妍畢竟在草原生活了好幾年,對此十分了然,便道:“雖然咱們‘蒙’古沒有那道士,可咱們有薩滿法師不是麽?明日請了來,念幾遍驅邪咒,想也一樣!”
紇顏氏聽著便眼睛一亮:“對對!我怎的沒想到這個!好孩子,你提醒我了!”又道:“我得立刻去安排這事!明日便做!”
梅妍微微一笑:“福晉您去吧!格格有奴婢和林嬤嬤照顧!”
“這就去!‘玉’兒,好好歇著,千萬別有事,額吉一定能讓你醒過來!什麽妖魔鬼怪都給你驅得幹幹淨淨!”紇顏氏站起身來,疼惜地給蘇淺蘭掖好了被角,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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