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賜婚

隨著晨曦來臨,皇宮金鑾殿前。漸漸站滿了朝臣,然而早朝的時間眼前就要過去,卻還是不見皇帝的影子。以往皇帝也常常這樣,把朝臣晾上大半個早上,不是姍姍來遲就是幹脆宣布不朝,是以群臣雖然嘀咕不滿,倒也見慣不怪,隻是歎氣私下議論,估摸著皇帝今日又犯了老毛病。

群臣之,李循方等少數幾名錦衣衛的頭頭,被孤立在一隅,也在低聲論事。他們本是直屬皇帝的機構,不過現在聽命於皇帝委任的東廠督公魏忠賢,遊目四顧,現連魏忠賢也沒來,不由都萌了去意。隻等小太監出來說聲皇帝不朝,便可離去。

遙遙望向鹹安宮方向,李循方卻是眉頭微蹙,暗懷憂慮,雖說蘇淺蘭隻是去鹹安宮覲見奉聖夫人,有奉聖夫人的庇護。不應該會有什麽事,但這深宮內院,畢竟不是一般的地兒,稍有個疏忽照看不到,說不定就會得罪唯一能跟奉聖夫人抗衡的皇後勢力。

但願是我多想了,哪有這麽容易碰到皇後……李循方自嘲一笑,剛回過神來,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回頭一看,卻是信王朱由檢。

“華萊士一事,多謝李大人鼎力相助!”信王麵帶一絲笑容,拱手道謝。

“於國有利之事,皆是我份內之事,王爺不必客氣!”李循方連忙還禮謙辭。

“說得好!但李大人終究是為此事費了心力,請容小王來日登門致謝!”信王言語間透出幾分結交之意,神態也極是親和。

“王爺抬愛,循方豈能怠慢,這便掃屋以候王爺大駕!”李循方微微一笑。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便有小太監出來,宣布皇帝今日罷朝,讓群臣各自回衙辦事。李循方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信王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往乾清宮方向行去。

乾清宮內,天啟皇帝衣不解帶趴在桌後,神態疲憊裏含著亢奮,目血絲隱現,手裏卻握著一管朱筆,在給案上一尊七寸多高的偶人點畫絳唇。但見那尊偶人身材曼妙。烏絲亮澤,一身橘紅色的漂亮裙裝,讓人大老遠見著,便能感覺眼前一亮。

“臣弟由檢,叩見萬歲!”信王進入殿門,瞟了案頭那偶人一眼,便是先行拜見天啟皇帝。他知道這皇帝哥哥心靈手巧,常能製作一些精美的偶人,倒也不覺意外,也隻有皇帝沉溺於製作什麽東西的時候,才能廢寢忘食到這個地步,連早朝也顧不上。

“五弟你來來來!”天啟皇帝一臉興奮,招手把信王叫到跟前,拿起案頭那艘黑底白邊的怪樣小船,塞進信王手裏,口笑道:“看看這個!可有什麽感覺?”

“船?”信王愣了一下,盯著手裏的模型,竟是有些不太敢認。

這東西顏色古怪不說,形狀比常見的海船還要狹長,並且從船麵上的艙室大小來看,這船如果真的製造出來。光甲板上就能站上萬人!還不帶帆布桅杆,這是什麽船?信王詫異之際,嘴裏不禁問了出來。

天啟皇帝嗬嗬一笑:“奇怪吧?這是一名女子根據看過的西洋船圖紙設想出來的,也許這船真造出來別說行走,隻怕連浮在水麵上也是不能,但它看起來很有趣,不是嗎?”

“女子設計的?”信王更驚訝,把皇帝身邊的女人都迅想了一遍,卻想不出究竟是誰能有這般奇思妙想,不由問了一句:“是誰?”

“就是她!”天啟皇帝微微一笑,拿起案上那剛剛完工的偶人,將偶人的正麵對到信王眼前,好讓他看個清楚明白。

信王一瞥之下,頓即一呆。這偶人絕不是他所知的任何後宮女人,當然他也不能認全所有的後宮之人,但是比較得寵的那幾個他還是認識的!問題是,這偶人給他一種在哪裏曾經見過的印象,卻又並非他所認識的哪位後宮娘娘!

“這是關寧總兵吳襄的妻侄女,蘇氏淺蘭,如今在鹹安宮作客。”天啟皇帝看著信王的表情,微笑不已:“想必你也未曾見過這般傾城傾國的美人,憑朕的技藝,竟也不能將之完全描摹出來,實在可惜!”

“蘇淺蘭?”信王還在凝望著偶人的臉龐,思維高運轉著,驀然憶起了那天在街道上遭遇的一幕,那俊美小廝的臉龐和眼前的偶人終於重合:“是他?”

“五弟認識?”天啟皇帝反倒訝異起來。

信王想想,也覺得好笑:“有過一麵之緣,當時她女扮男裝。跟個小廝一樣,逛過街頭,為了避免一個小乞丐受馬踏之禍,出手相救……”

“女扮男裝?”天啟皇帝聽信王把當日經過略說了一遍,笑道:“此女果真膽大!卻不知五弟當時可認出其女兒之身?”

“那倒沒有!”信王搖頭:“但當時確然疑惑萬分,世間怎會有如此貌美的小廝!”

天啟皇帝哈哈一笑,將偶人放回案頭,轉了話題詢問:“五弟今來所為何事?”

“是關於那三十門紅衣大炮的事……”信王當下便將事情簡單作了個匯報,大意是說經過華萊士的鑒定,已確認三十門紅衣大炮都是精良武器,沒有作假或以次充好的現象,預備留二十門架設於京師城頭,十門調往寧遠,交予守將袁崇煥用來抵禦後金攻勢。在此之前,則請皇帝親往西山試炮,以壯軍威。

天啟皇帝聽完,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淡聲道:“朕知道了!”

信王還想再說什麽,天啟皇帝卻揮手下了逐客令,他隻得躬身告退,臨去之前,目光掃過案上的木船和精致偶人,禁不住心暗歎。

天啟皇帝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信王遠去的背影。招手問身邊的小太監:“朕聽說皇後昨天晚上就回宮了?”見得小太監點頭應是,便一擺手站起了身子:“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皇後早已起身,正在用膳,一旁有個嬤嬤在低聲稟報什麽,皇後淡淡地聽著,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便聽到外麵傳來了太監的高喊:“皇上駕到——”

皇後連忙放下碗箸走出殿門迎候。一番見禮之後,知道天啟皇帝還沒用膳,趕忙命人將皇帝的早膳傳到坤寧宮來,帝後正好一起用膳。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天啟皇帝看著皇後有些清減的麵龐。憐惜地道。

“謝皇上關心,臣妾不苦!”皇後搖頭,剛剛得到消息,皇帝又是一夜不睡,連朝也不上,令她好不煩悶!這麽下去,君不君,臣不臣,可怎麽得了!

正尋思著該怎麽勸諫皇帝勤政臨朝,卻聽得皇帝又問:“對了!昨日那位蘇氏淺蘭,居然是奉了你的命令來替你傳話,她跟你關係如何?”

皇後微微一愣:“一麵之緣,印象不錯!皇上為何問起她來?”

“未知此女家世如何,可曾婚配?”皇帝感興趣的問。

皇後心念電轉,笑道:“說來皇上一定會很驚訝,此女雖然父母雙亡,父係無有出息者,不得不托庇於其姑父,也就是關寧總兵吳襄,但此女之亡母田氏,卻是左都督田爾耕庶女,算下來,遊擊將軍田宏遇該是蘇氏淺蘭娘舅!”

天啟皇帝果然很驚訝:“田爾耕、田宏遇兩人,哪個的家境都不比吳襄差,為何此女卻舍娘舅而靠姑父?

“這就跟把她送回京師的錦衣衛指揮使李循方有些關係了!”皇後笑著解釋:“田爾耕雖然也同為魏忠賢麾下得力部屬,田宏遇跟李循方更是同僚,但兩人之間卻向來有些不和,反而李循方因這些年派往關外辦事的緣故,跟關寧吳襄私交更篤。”

“原來如此!”天啟皇帝恍然。一邊是母親不大親近的娘舅,一邊是父親同胞的姑姑所嫁的姑父,再加上個跟其姑父交好,跟其娘舅不和的李循方,難怪蘇淺蘭會寄住在吳襄府上,而不是投奔田府娘舅。

“據臣妾所知,此女年方十六,尚未論及婚嫁,兩年前大選。其因患病之故錯過!”皇後微笑望著天啟皇帝:“皇上若是動了心思,不妨納為妃妾?吳襄妻侄女、左都督外孫女、遊擊將軍甥女,以她這身世和才情容貌,入宮為妃也是妥的!”

天啟皇帝卻是笑著搖了搖頭:“朕看著五弟妻妾單薄,一直想要替他作主再娶一名側妃,可惜上兩年選秀,竟沒有合意的人選!如今這個蘇淺蘭,朕看著卻是再合適不過!五弟若知道朕把此女許配與他,定然也會喜出望外!”

“五弟,信王?”皇後愕然,想著皇帝隻不過見了那蘇淺蘭一麵,就可以為她連夜趕工製作禮物,她隻道此女了皇帝的意,哪料到頭來皇帝卻是要把她送給弟弟?

天啟皇帝填飽了肚子,終於倦意上頭,起身道:“朕且回宮歇息,你替朕把這賜婚的聖旨草擬出來,待朕睡醒了看過無誤,便著禮部頒下去!”

“是!”皇後隻得答應下來,目送皇帝揚長而去。

“娘娘,這事……”心腹嬤嬤上前小心詢問。

皇後呆立半晌,苦笑道:“皇上對女色向來不甚上心,原想要利用此女美色智慧,結果卻……算了!給信王便給信王罷!隻是,這賜婚一事,還是先找田家的人來問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