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毒計

“你說的,可是真的?”以李循方這等堅韌的品‘性’。乍然聽到蘇淺蘭被賜婚於信王的消息,仍震驚得猶如遭了晴天霹靂般,不可置信的望住了梅妍,疾聲追問。

後者憂慮的回望著他,咬了咬牙,輕輕點了點頭。

呆了半天,李循方才緩緩的頹然落回座位,一抹苦笑浮上了麵龐,低沉道:“怎麽會這樣?賜婚?她成了準信王側妃,我如何還能帶著她離開這京師?”

“李大哥!”梅妍猶豫著,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輕聲說了出來:“或許我們不應該再想著怎麽帶她離開,而是要……想法子說服她答應嫁給王爺?”

李循方從無邊的苦惱中抬起頭來,瞥了梅妍一眼,皺緊了眉頭問:“為什麽?”

“你忘了她是什麽人麽?活佛十六字真言,天命之人!”梅妍的語音裏,多了一股神秘的氣息,仿佛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緩緩地低聲道:“當今皇上雖然年輕,子嗣卻接二連三夭折,連公主也活不下一個來!或許。信王爺就是那天命之人亦未可知!”

李循方眼裏閃過一絲詫‘色’,吃驚地望住了梅妍,他從未想過,梅妍居然有這份膽子,敢言皇家之事,口吐逆天之詞!

“冥冥之中或有天意!你看那林丹汗,軟禁了她兩年,最終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有那草原第一勇士戈爾泰,對她妄動心思,最終卻死於非命。大金國汗何等威風,派出兩位貝勒爺蒞臨科爾沁,想要以勢壓人,‘逼’娶格格,卻是連提出的機會都欠奉!”

梅妍微微一笑,帶著魔力般續道:“可如今,她卻跟信王爺有了婚姻之約,即便沒有過‘門’,她名義上也成了信王爺的枕邊人!你不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麽?”

李循方的麵‘色’越來越沉,先前他還沒想那麽多,可隨著梅妍細細剖析,他一顆心卻是漸漸冰冷下去,莫非正如梅妍所說,蘇淺蘭乃是天命之人,旁人休想染指麽?

“她呢?她會怎麽想?這樁婚事,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能接受吧!”苦笑一聲。李循方想到了那位卓爾不群的美麗‘女’子,她是那麽的喜愛自由,仿佛草原上空翱翔萬裏的鷹凖,即便大明這‘花’‘花’江山強烈吸引著她,可要因此將她留住,鎖入籠中,怕也是不行的。她始終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她的神魂宛如世外的‘精’靈般,渾不在這紅塵之中。

想起蘇淺蘭那柔弱麵孔下埋藏著的韌‘性’倔強,梅妍也不由一滯,結巴起來:“她、她就算再不願意,可這裏是天子腳下,京畿重地,她、她還能怎麽辦?”

李循方長歎一聲:“這樣吧!你先回去,好好安撫她。眼下是年關,婚禮必不會這麽快就舉行,這事等過完年再區處不遲!趁此時間,讓我再努力想想法子!”

梅妍也不覺皺了皺眉頭,但卻是毫無辦法,隻得答應著辭別李循方回了田府。

日影漸移,李循方在屋中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管家前來詢問,才發現這又到了午膳時分。心中煩悶的他,哪有胃口吃東西,但聽得管家好言勸諫,最終是點了點頭,移步偏廳,看看桌上因過年而格外豐盛的菜‘色’,忍不住輕喝出聲:“拿酒來!”

常年‘混’跡於草原之中,他對烈酒毫不陌生,一壇兩壇根本灌不倒他,但今日他放開了喝,任由酒‘精’在體內作祟,卻不加壓製,酒入愁腸,瞬間醉得他麵紅耳赤、目眩頭暈。

“你這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糟蹋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同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了他那握杯的手。

聽見這聲‘蒙’語的沉喝,李循方嘴邊牽出一絲強笑,腕上用力,硬是在對方的鉗製下把杯子送到嘴邊,一仰頭幹盡了杯中烈酒。放下空杯睜開眼來,就看到了‘蒙’克那張驚愕裏帶著一絲隱怒的臉龐,正對著他發傻。

“坐吧!今日陪我一醉,我請你喝酒!”李循方淡淡邀請,揮手讓人又添了一副碗筷,一壇烈酒和瓷碗,才又將所有下人遠遠的打發離去。

‘蒙’克也不客氣,直接在李循方對麵坐了下來。這些天他寄住在李循方府裏,好吃好喝好住。閑來無事就在李府的練武場內鍛煉身手,偶爾李循方忙完公事,也會跑來跟他扯上幾句,免得他裝啞憋壞了嗓子,兩人倒也因此對對方有了一些了解。

“你可不像是好酒貪杯之人,還是大白天就猛灌黃湯,說吧!究竟什麽事讓你這麽煩惱?”‘蒙’克瞥了李循方一眼,隨意發問。

李循方心中好一陣猶豫,想想那事隻怕瞞不了他多久,隻得暗自歎息,放下酒杯對著他嚴肅的道:“這件事,事關你家格格!但你得發誓,在聽了之後不能衝動行事,須得聽我的命令,好好留在這府裏,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原本在愜意喝酒吃菜的‘蒙’克聞言一愣,立馬放下筷子,冰冷的眼神瞪住了李循方:“事關格格?什麽事?你說!但格格若受到半分傷害,我拚了這條命也要替格格報仇雪恨!”

李循方苦笑不已:“你放心!格格好得很!沒有誰敢傷她!”

“呃?”‘蒙’克愕住,麵上那股冷意頓然消散了許多,疑‘惑’的問:“那又是什麽事?隻要沒人傷害格格,我便不會衝動行事!”

“是沒人傷害她!相反的,我大明天子還給了她尋常人無法企及的恩典!”李循方仿佛自嘲般笑了一笑:“皇上賜婚。禮部做媒,你家格格,現在成了我大明信王的準側王妃!隻等年關之後,便會擇期完婚!”

‘蒙’克的嘴巴滑稽的越張越大,忘記了合攏,就這麽突凸著眼睛,瞬也不瞬地呆呆望住了李循方。李循方也不管他,搖搖頭,手起杯落,又連續幹了三杯。

“該死的!你們大明皇帝怎麽會管得著我家格格的婚姻!”‘蒙’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怒吼出聲。他的嗓‘門’讓李循方好一陣皺眉,油然生出些許隔牆有耳的擔心。

“雖說其中也有我的失誤之處,不該給了她那樣一個身份,更不該讓她進宮,可是……”李循方一把按住了險些暴走的‘蒙’克,沉聲喝問:“你能暴‘露’格格的身份,讓皇上不要‘插’手她的婚事,還是能帶著格格,離開這守衛森嚴的京師,突破邊境返回關外?”

‘蒙’克張口結舌,瞪視著李循方,對方這番質問,他竟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胸’膛憤怒得起伏不休,恨不能嘶吼一番。

兩個男人互相瞪了半天,直到外頭遠遠的傳來了管家的稟告聲:“大人!九千歲魏公公駕臨本府,如今已進了中堂!吩咐大人即刻前去見他!”

李循方微微一愣:“我這就去!”

起身之際一陣頭暈,腳下虛浮,卻是差點一個踉蹌,趕忙用力一甩腦袋,恢複幾分清醒,拍拍‘蒙’克的肩膀低聲道:“你別著急,婚禮正式舉行還有好些日子,這段時間讓我想想,定不會讓你家格格抱恨而歸!”

瞪著李循方離去的背影,‘蒙’克滿臉惱怒不甘,一把抓過酒壇,拍去泥封,仰首便灌,直到滿壇子酒半滴不剩,才通紅著臉抬手將空壇子砸在地上碎成了百千片。

李循方這座府邸,原也是魏忠賢的‘私’宅之一,叔侄相認之後,才撥給了李循方。是以魏忠賢每次來都不會叩‘門’通報,而是宛如宅子的老爺般讓管家領著直入中堂或書屋。

“伯父!”聽到後麵這一聲情緒低落的招呼,魏忠賢從中堂懸掛的唐寅猛虎圖上收回目光。轉過身來,皺眉望住了垂首低頭而立的李循方。

“大白天就喝這麽多酒,你可真有出息!”冷哼一聲,魏忠賢抬腳落座。

李循方默然不語,這事,他無話可說,隻是沒想到,偶爾任‘性’一回,也會給對方逮到。

“那丫頭真這麽好,讓你這般念念不忘?”魏忠賢忽然閑閑地問。李循方愕然抬首。看到他這副模樣,魏忠賢又是輕哼一聲:“你那伯母什麽都給我說啦!”

“伯母,都說了什麽?”李循方一滯,麵上又紅了許多。

魏忠賢沒好氣的道:“隻差沒讓你伯父我立刻派兵馬上田府把人給你搶回來!”

李循方呆了一呆,尷尬感動之餘,卻也吃了一驚:“這如何使得!”

“是呀!然則你說怎麽辦吧?”魏忠賢不‘陰’不陽的反問。

“我……”李循方語結,他雖然答應了‘蒙’克要想辦法,卻是還沒有開始絞盡腦計地去想,魏忠賢忽然這麽問,叫他怎麽回答得出。

“我看你所能想的辦法,不外乎求皇上改變旨意,再不然就是拖延、‘私’奔!”魏忠賢不屑的道:“我直接跟你說罷!這些下乘法子,一個也走不通!”

李循方沉默片刻,忽然明悟了什麽,急忙抬頭,期待的望住了魏忠賢:“伯父,您的意思莫非是,您另有上乘的法子?”

“上乘還算不上!卻是比你能做的那些要好得多!那就是……”魏忠賢‘陰’沉一笑,接下來的話卻不亞於在李循方的頭上炸開了一道驚雷:“信王,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