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這回穿的是婚紗裙,專門吸睛用的。

想起胡皓柏那句“蚊帳布”就來氣,我一手捉雞一手提裙擺,我容易麽?

小影把芷蘭帶了過去,我懷抱雞躲在大樹背後。

廳內,團花簇錦地坐著一堆女人,嘰嘰喳喳像母雞大聯合。

好嘛,競爭對手真不少。

大家總算把話題從芷蘭身上移開,芷蘭終於不再一起一伏給人施禮。

再這樣下去,小丫頭見人就蹲,不會好好走路了吧。

大家圍個圈,每人手裏一樣針線。

比賽規矩我們都懂,十根由粗到細的針,誰先穿進誰贏。

大夫人衣冠整齊,儀態端莊,高高坐著,像個鳳睨天下的天後。

我的心漏了一拍,難怪胡縣令事事聽大夫人的,想來大夫人還是有法子的。

大夫人玉手抬起,笑眯眯道:“那就開始吧。”

得到指令一般,我飛快跑了出去,順便把雞扔了過去。

母雞尖叫著,笨拙滑稽的撲騰成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不約而同地盯著這個“天外來客”。

沒等大家弄清來由,就見芷蘭站起,把針線遞給大夫人。

小影哪裏顧得上雞,她多日以來的辛苦總算沒白費,腦白似的拍手叫好:“二小姐得第一,二小姐贏了!”

我灰溜溜站了出來,把“闖大禍”的母雞捉住,低頭認罪。

大家剛才都見識過我“討錢”的本事,多看我一眼都覺矮人三分。

大夫人揚手道:“帶回去,快走。”

小影不樂意了,平生第一次大膽開口:“夫人,剛才是小姐贏了。”

“不算,重來!”

就見芷蘭小嘴嘟著,眼見淚水在眼眶打轉轉,那般心疼的小模樣哪是裝得出?

我沒教過呀,瞧這天分。

小影當真好好學學。

眾人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芷蘭還在病中,區區獎品算得什麽?

有人推脫:“算了,二小姐第一就第一,沒關係。”

可是,大夫人的話當放屁?

我雙手拉開雞翅膀,裝瘋賣傻:“看呀,母雞屁股貼膏藥呢,戴屎尿布,不會隨地大小便。”

眾人捂嘴笑了,大夫人也笑了。

她是個聰明人,有意板個臉:“叫你下去還不下去?大家準備,再來。蘭兒,你也坐下,慢慢來。”

芷蘭委屈地抹去眼角一滴淚水,這才拿起針線。

大家穿一針,看一眼芷蘭,還是有兩位等不及的穿在芷蘭前麵。

大夫人拿過一對耳環,對穿得最快的那人道:“你拿去吧。”

那人接連推辭,最後塞給芷蘭。

芷蘭不好意思過來找我,我一看是對琥珀耳環。

特麽這也太老氣了些,壓根就沒給孩子準備呀。

我把耳環擱進芷蘭手心,又攥住她手,上前道:“感謝夫人對蘭兒關照,其實蘭兒不需要,她隻要夫人一個親吻就足夠。”

大夫人不由愣住,這個小要求不能滿足,不被人暗地裏罵才怪。她笑眯眯地拉過芷蘭,在她臉上香過。

這群女人立刻炸開,什麽樣的讚美之詞全來了。

我見好就收,趁機帶芷蘭離開。

我們又換身衣裳,改去胡皓柏院子。

我要瞧他笑話,順便......

胡皓柏的境況被我猜中,比想象中更淒慘。

我們三人一路往裏擠,大家都認得我,紛紛讓開。

從他們鄙夷的眼神中看得出,我臉上被人貼了標簽,右邊“不要臉”,左邊“隻要錢”,額頭是“下賤”。

可芷蘭不知道呀,還以為第三套花裙力壓群芳,咧嘴直笑呢。

胡皓柏像個小學生一樣低垂著腦袋,規規矩矩站在書桌後。

胡老爺雙手後背,胡須倒豎,臉上餘怒未消。

歐陽胖胖憋騷假笑,一副**碎了的苦逼難忍。

我突然發現,胡皓柏沒有咳嗽誒,出奇意外地沒有咳嗽......作詩能治咳嗽?

隻是他高挺光潔的鼻尖紅腫了......

太可憐了,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我搖搖頭,把個小紙條塞進芷蘭手心,對她耳語幾句。

芷蘭繞到書桌後,扯扯胡皓柏的衣襟。胡皓柏正無地自容,卻見她臉上一個鮮紅的口紅印跡,隻片刻疑惑,手裏便被塞進一樣東西。

胡皓柏找個借口出門,就聽見胡老爺在身後大罵“不肖之子”。

我伸頭去看,桌上一張空白紙,歐陽麵前卻寫了首詩。

哦,怪不得。

我正想瞧個仔細,就見胡皓柏滿麵通紅地進來,提筆便寫。

這就對了嘛,該低頭時就低頭。

胡老爺氣得背手往外走。

歐陽邊看邊念:“鵲橋仙,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皓柏,鵲橋仙是什麽?”

胡皓柏也不開口,筆卻明顯慢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唉,你空行做什麽,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唉,又空行,兩情若是久長時,久長時怎麽了?”

廢話,他不是空行,是記不住了!

歐陽偏是個嗜詩如命之人,越發刨根究底。

就見胡皓柏手發抖,臉成了豬肝色。

歐陽不客氣道:“胡皓柏不是我說你,這是哪來句子,你從哪兒看來的?”

胡老爺走到門口,忽又轉身湊過,眼裏射出的光幾乎殺上幾個來回。

芷蘭以為是我有意讓胡皓柏出醜,揚手對我胸脯一陣捶打。

嗬,小家夥蠻有力氣嘛。

可你嚇不著我,我的胸,蝌蚪大,砸不爛,壓不扁,你上當,累死你。

我握住她小拳,大聲道:“胡公子,你太不夠義氣。你說你好不容易想首詩,說詩寫得不好,寫不好就得了,還強迫我背。你要我背,我就背,可是歐陽來了,為何改變風格,要大家現場發揮,改做填空題?”

胡皓柏驚訝地說不出話。

“你說什麽,做了詩?”胡老爺顯然看見門縫一道光,他要給自家一個顏麵。

“對呀!”我無辜的表情讓神探縣令無可挑剔。

“那你說來聽聽。”

不愧是聰明過人的胡老爺,你兒子作詩,你讓我背,讓我給你兒子當屎尿布呢。

我點著額頭,直翻白眼:“大致這樣,鵲橋仙,纖雲弄巧......柔情似水,然後......”

歐陽快言快語:“佳期如夢。”

“對對對,就這個‘佳期如夢’,而後,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豈在朝朝......朝朝後麵是什麽,我不記得了。”

歐陽雙眼放光:“朝朝暮暮,可是這?”

我搖頭賣萌:“記不得了,你說什麽就什麽吧,反正......很難記得哦。”

胡老爺滿麵春風,那種得意哪是一言兩語說得清?

就在胡老爺被人誇得暈頭晃腦之時,我把芷蘭推了過去。

胡老爺正犯暈,想也不想抱起芷蘭,對著另半邊臉狠親一口。

芷蘭笑眯了眼。

太壓抑了,我得出門透透氣。

一個高我一頭的女孩背光朝我走來。我在石階上挪挪屁股,給她讓道。

歐陽柳在我身邊站住,我托腮仰臉瞧她。

今兒她打扮地格外光鮮,尤其腰間那個精致香囊,大老遠就能聞見香。

她被我盯得渾身不舒服,先發話:“我叫歐陽柳,是歐陽書白的妹妹。”

“嗯,怎麽了,我們不是見過?”我表現地不冷不熱。

“我也是胡公子的......”

“我知道,你倆打小定親,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歐陽柳更是腰杆兒硬氣:“我是嫡出。”

我道:“你哥是庶出了?”

“他給你說了?”

“我猜的。唉,我說你給我說這個幹嘛?”我仰著脖子說話不舒服。

“二小姐的裙子聽說是你做的?”

我不知道她繞著圈子問這個,既然知道還問?

“我設計的,怎麽了?”

歐陽柳顯然被我的冷淡激怒,搖著小扇道:“哼,你所作所為想討好胡公子對不對?”

“你說對一半,確切地說討好老爺、夫人和公子,這不對?”

歐陽柳氣得小臉通紅,拿起好看的團扇指著我道:“你勾引胡公子就是不對!”

鑒於她對我的提醒,我本來對她印象挺好的,可現在我氣得笑出聲:“如果討好上級是勾引的話,那老爺、夫人都被我勾引?是這邏輯?”

“.....你,你胡說八道!”

這人臉皮兒薄,又沒什麽城府,不值得我花心思。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不屑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般看重胡公子王公子的,我偏不稀罕。”

歐陽柳像是黏上我了,雙手攔我去路,左右看沒人來,低聲道:“我勸你早點離開胡府,怎麽死都不知道。”

我哼道:“就因為勾引?”

“差不多。”

來來回回就這幾句。

我不想同弱智的小丫頭有瓜葛,敷衍道:“我可以考慮,不過大公子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那你死得更慘。”

我不耐煩道:“你有閑心去瞧瞧你未來郎君,他做了首好詩,把你哥比下去了。”

歐陽柳屁顛屁顛跑了,她心眼小著呢,擔心心上人被人瞧不起,又唯恐歐陽書白被人比下去,自家書香門第抹黑。

我又在原地坐下,越想越覺歐陽柳的話不假。

想小影給我說過的話,說那胡皓柏雖然身子骨差了點,性格孤僻些,但惹人憐愛又讓人摸不透的性子讓人著迷。

不止縣城,就連整個武陵郡的閨閣女子都知胡皓柏的大名。

如果這樣,我的發財大計指日可待。

正想著,身後有人走來,一邊說著話。

我立刻躲假山後麵。

說話的是兩名女子,其中一位道:“今天那個瘋子你也見著了,看來胡府也沒辦法,為二小姐也是豁出去了。”

“誰說不是?這種人也配得上做人先生?模樣倒是說得過去,就是腦袋缺根筋,大傻一個。”

你大傻,你們全家大傻!

另一人小聲道:“我瞧著這人也呆不了好久,沒聽說前麵幾個沒個好結果?”

“誰說不是,下場可淒慘呢。來的時候耀武揚威,後來呢,我的娘,簡直不敢想。”

“噓,小聲點兒,聽說那人姓林,嘿嘿嘿,不定弄得誰夜裏睡不著覺呢。”

“那還有誰,不就是看誰都不順眼的歐陽柳?”

“哎,你瞧見沒,胡公子身子骨好多了。”

“誰說不是,人長得更俊俏呢。他做得畫你可親眼瞧見?栩栩如生,千金難求呢。”

“前些時候我央求我爹求一幅來,你瞧怎麽著,我爹紅個臉回來,怕是碰釘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