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明朝之牧狼·第九季 欲問孤鴻向何處 第九集大家都是第一次
“去皇陵”朱佑樘臉色煞白,但神情反而異常的鎮定,他低聲下令,宋毅鏈這一刻覺得,這個少年太子並不像他表麵上那樣柔弱。
他們下城,立即騎馬趕往皇陵,宋毅鏈沒忘留下幾個親兵,讓他們向各城門守衛軍官下令,進入戒備狀態,四門戒嚴,任何人不能擅自出入。
“公子”王守仁忽然快馬趕到,來到朱佑樘身邊,“小的也去”
朱佑樘點點頭,催馬急行。
皇陵離城十三四裏,他們一路疾馳,到那裏天色也已灰蒙蒙的了,離著約有一裏多地,他們就感到煙焰彌漫,熱浪灼人,張紀趕緊攔著不讓太子再靠近,讓宋毅鏈找幾個親衛去找先一步前來的梅純。
親兵很快就找到梅純了,說他率領飛鷹衛和英武衛的軍士正在忙著撲滅大火,而鳳陽知府苟日新帶著衙役民壯正跟定遠縣那些盜伐皇陵巨木的刁民對峙。
定遠縣刁民盜伐皇陵巨木?
苟日新率領衙役民壯在跟刁民對峙?
朱佑樘驚詫萬分,宋毅鏈心裏卻頓時大喜:這個苟日新,還真是會辦事,這事要是辦成了,太子對他可就沒辦法趕盡殺絕了,好你個狗日的,會辦事哈哈哈——
朱佑樘當即前往雙方的對峙現場,他們往西一裏多地,就到了,現場氣氛非常緊張,這邊是數十個衙役和二百多民壯,都拿著刀槍,有不少人手裏還張弓搭箭,呈半圓形拱衛著幾個人,其中那個身材高大、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身皂色箭袖衫,在旁邊四個儒衫文人的陪襯下,顯得很是精神。
宋毅鏈告訴太子,那個高大中年人就是鳳陽知府苟日新,朱佑樘暗自有些驚疑,想不到這個處處與元器琛為難的鳳陽知府,居然是個看著相當英武的漢子。
對麵,離著有三百多步,是數百個身穿重孝的百姓,有幾個手裏拿著斧子,還有二十多人拿著扁擔之類,其他人則都是徒手,他們排成長長的一行,看著這邊,眼神中都是悲憤之色,當然,也有一些還混合著畏縮與擔憂。
苟日新在大聲喊話:“放下凶器,本府就饒恕你們對本府的不敬之罪,隻是,你們擅闖皇陵,盜伐巨木,事露之後還縱火毀林,這可是死罪,本府絕不能輕饒”
朱佑樘心裏那點看見苟日新之後的遲疑,在這鳳陽知府說完這話之後,就**然無存了,有的,隻是無邊的憤怒,這個苟日新,如此說話,分明是將這些百姓往絕路上逼,一旦他們鋌而走險,那豈非要釀成潑天巨禍?所謂逼上梁山,就是苟日新這種昏庸官員這麽逼出來的吧
卻聽對麵一個拿著斧子的黑臉漢子大吼:“咱們元知縣活活餓死,定遠百姓隻想為他做副上等棺木,好好安葬,這裏巨木這麽多,少一棵又會怎樣?你們為什麽要往死路上逼咱們?那火明明是你們烤野味引起的,怎麽成了我們縱火毀林?這鳳陽地麵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話音未落,身後那些百姓大多舉著拳頭,憤怒的喊著:“要王法,要王法”
苟日新冷冷笑著看著這一切,等對麵的人安靜下來,他才長笑一聲,說:“你們要王法,好,本府告訴你們,本府就是王法”
他一揮右臂,喝一聲:“來呀,放箭”
那張弓搭箭的百餘人立即將弓拉滿,對準了那些百姓,宋毅鏈趕緊喊一聲:“且慢”他原本想讓太子看看苟日新處事的果決手段,可聽苟日新那狂妄之言,他心裏一哆嗦,趕緊阻止,再搞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苟日新聽有人敢阻止,心頭大怒,轉頭一看竟然是宋毅鏈,這才沒敢發作,趕緊過來行禮,說:“宋留守,想不到您親自來了,留守不必擔心,下官已經控製局麵了”
宋毅鏈心裏一抽抽,心說,你這叫控製局麵?你這是給我老宋添亂,你這個狗東西,怎麽沒事會跑來這裏打獵呢?
他倒還真有些委屈苟日新了,苟日新之前得到宋毅鏈提點,讓他最近不要出府衙瞎逛,苟日新早幾天還真就躲在府衙沒出來,連他最喜愛的“醉眠樓”小桃紅那裏都忍著沒去,今天一早他實在忍不住了,就帶著這些衙役、民壯假稱巡查災情,卻跑到野外來打獵了,出城的時候,他遇上了宋家的二管家宋寶,知道今晚宋留守要設宴款待一位貴客,他還想著打幾味特別的野味給宋留守送去待客。
他們這麽多人在野外亂竄,有飛禽走獸也都逃到皇陵裏了,他們不敢明著跑到皇陵胡鬧,暗地裏找了幾個箭術不錯的溜進去,獵了不少山雞野兔之類,弄出皇陵之後,他們就在皇陵邊上生火烤著吃,誰料吃得正歡的時候,從皇陵裏跑出來二十多個穿著重孝的百姓,後麵有一隊皇陵守衛追趕,苟日新當即讓衙役民壯們攔住了去路,那些百姓大多被包圍了,但也有幾個跑了。
苟日新一審之下,這才知道這些是定遠縣的百姓,元器琛已經死了,這些百姓想找最好的木材給他做棺材,就鋌而走險,跑到這皇陵裏來了。
苟日新當時大喜,這個元器琛,活著就是個不識時務的東西,死了也是個禍害——不是禍害本府,而是禍害定遠百姓啊,這事要是利用好了,那本府升遷指日可待啊
他當即向守陵士兵要求將這些刁民交給他處理,守陵的自然沒意見,他們可不想惹這些麻煩事,要知道,這些刁民闖進皇陵,要是讓上麵知道,他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苟日新答應他們說是在皇陵邊上抓住這些刁民的,說他們意圖闖進皇陵偷伐巨木,那樣就不會牽扯上守陵的了。
苟日新正要押這些刁民回城,那幾個逃掉的刁民卻糾集了數百人突然來到,將那些刁民搶走,雙方在爭搶過程中,將那些火堆給踢倒了,這秋天原本就是風幹物燥,火一下子就蔓延開了,撲也撲不及,而後,他們雙方一邊躲避大火,一邊對峙,就退到這地方了。
“苟知府,這些人擅闖皇陵,盜取巨木,你將他們拘押、交由朝廷律法處置即可,不宜橫生事端”宋毅鏈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氣,說話的聲音也異常沉穩——嗯,很有大將風度
隻是,苟日新對這位大將有點嗤之以鼻,裝什麽裝,今天這事要換成你,恐怕搶功比我還狠,裝什麽大尾巴鷹,他祖母的
苟日新這個鳳陽知府敢這麽腹誹中都留守宋毅鏈,實在是因為宋毅鏈時不時還得巴結他這個下屬,沒別的原因,隻因為他苟日新是當朝閣老劉吉的大舅子——他最小的妹子是劉吉的第四房姨太太。
劉吉就是民間說的“紙糊三閣老”之一,目前是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太子少保兼太傅,劉吉此人很聰明,善於附會自飾,擅長營私舞弊,經常遭到朝中言官禦史攻訐,但卻始終屹立不倒,被人稱為“劉棉花”——棉花者,不怕彈也。
苟日新其實還是相當有能力的,他成化十七年中了進士,在京中候了將近兩年的缺,卻始終輪不到機會,他最終一狠心,仗著跟劉吉是北直隸博野同鄉,厚著臉皮登門拜訪,還將自己年僅十五歲的最小的妹子送到了年將六十的劉吉懷裏,才算獲得了鳳陽知府的職位,上任之後,發現中都留守宋毅鏈祖上也是博望人,於是引為同鄉,而宋毅鏈正愁朝中沒有幫他說話的人,能夠通過苟日新跟劉閣老搭上關係,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在這鳳陽地麵上,苟日新成了非常專橫跋扈的主兒,對所轄各縣橫征暴斂不說,上級衙門調撥的賑災錢糧更成了他交結權幸的資本,宋毅鏈那裏他沒少孝敬,其他官員也都分到過好處,包括副留守梅純,大家對他的所作所為自然不敢深究,像元器琛那種敢於跟他對著幹的,他自然不會放過,事事刁難,處處壓製。
如今,元器琛一命嗚呼了,他終於去除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看以後這鳳陽地麵上還有誰敢給他臉色看,這皇家的中都,可真是塊好地方呀,過往官員任你再大的官職,也不敢在這裏多做逗留,更不敢耀武揚威,要是自己這次真的可以再上一層樓,那還真是會非常想念這個地方的。
想著,苟日新覺得自己都有些飄飄然了,他現在根本沒心思管宋毅鏈的奇怪之處,一心隻想著趕緊了結眼前這事,他趕著回去向那個比自己年長二十多歲的妹夫寫家書呢
“放箭”苟日新大踏步走回“兩軍”陣前,威風凜凜的一揮右臂,就像打獵時果斷地命人射殺猛獸一樣。
“嗖嗖嗖——”,箭矢破空聲傳來,朱佑樘心弦急顫,眼睜睜看著對麵那些身穿重孝的百姓立即慘呼著倒下了數十個,那些民壯箭術好的沒多少,但眼前那麽多人,就算閉著眼睛都能射到,隻是力道差些,大多隻是射傷胳膊腿之類,有的隻射傷了腳背,慘一點的一人中了幾箭,隻有兩個被射中了腹部,看來有性命之憂,但即便如此,那麽多人身上迸射出鮮血,跟身上那孝服的白色相對比,顯得格外刺眼,朱佑樘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受傷,第一次看到那麽多刺眼的鮮血,加上方才第一次所見的那麽壯觀的大火,一時之間,瞳仁急劇收縮,眼眸一掃那個滿臉得色的鳳陽知府苟日新,口中不由低喝一聲:“該死的東西”
就在同一時刻,原本端坐馬上的王守仁忽然厲喝一聲:“住手”身形從馬上一躍而起,居然非常穩的落到地上,撥開身前那些人,大步衝向苟日新,“住手,住手”他衝那些民壯大力擺動雙臂,想阻止他們射出第二箭。
苟日新看一眼這個膚色有些黑的少年,冷冷一笑,再次抬起了右胳膊,王守仁心知他這胳膊一落很可能就是更多的人命失去,想到被自己救回城中的那個少年秦震所說的,就是這個鳳陽知府克扣賑災錢糧,整個鳳陽府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很多人靠著吃死人的肉才多活了一陣,最後卻還是免不了餓死,秦震原本一家五口人,爺爺和爹娘將能吃的都給了他兄妹倆,他們三人先後餓死,秦震看實在沒有什麽吃的了,眼看妹妹秦雪也快不行了,這才想到要割自己的肉給妹妹充饑,想到秦雪聽她哥哥述說這一切時那眼淚就一直沒停過,王守仁隻覺一股血氣直衝腦門,根本沒時間多想,一個轉身,劈手從一個衙役手中奪過那把閃著寒光的樸刀,雙手緊握那一尺多長的刀把,運足全身力氣,大喝一聲:“殺”樸刀直削苟日新的右胳膊。
苟日新一向喜歡打獵,也學過幾年拳腳,身後有情況,他立刻感覺到了,非常機警的收胳膊向左閃,同時往下微微一哈腰,但他卻不知道,王守仁這一刀是由右上角向左下方劈下來,他這一閃一哈腰,正好就把自己的後脖頸留給了王守仁,王守仁用盡全力的那一刀根本收不住——
那柄樸刀的主人叫劉三,他們一家世代是衙役,這柄樸刀到他手裏已經是第五代了,原本就相當鋒利,今早劉三還特意磨了磨,原本是想在知府大人跟前好好顯顯身手,希望知府能見識見識他劉三的本事,可惜鞍前馬後奔波了幾個時辰,也沒見上用得著這樸刀的猛獸,這會兒,卻見自己家那樸刀閃著異樣的寒光,斜斜的向知府的脖子砍去,一瞬間,他覺得那刀好像非常陌生——
“噗——”,樸刀過處,人頭落地,隨後是滿腔鮮血噴湧而出,王守仁用盡全身之力,此刻根本來不及閃躲,那腔鮮血大半撲麵而來,頓時將他噴了個滿頭滿臉,一瞬間,這個才剛十五歲的少年就成了一個滿臉是血的殺神模樣,刺鼻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鼻子,但很奇怪,他竟然絲毫不覺得難聞,胸腹之間反而滿是難以言說的暢快,腦海中居然閃過一種異樣的快感:為什麽第一次殺人會如此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