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犬奸

錢大郎其實是錢家的老大,走南闖北做小本生意非常辛苦,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他為人吝嗇成性,是個一個銅錢想掰成兩半兒花的主兒,對家人非常苛刻,自從他的妹妹出嫁之後,他的兩個弟弟就分家另過了,之後基本跟他斷絕了來往。

錢氏是小戶人家之女,頗有幾分姿色,十七歲嫁給錢大郎,跟他做了將近十年的夫妻,卻一直沒有生下個一男半女,錢大郎每次出門,都會把出門期間錢氏所需的花銷算到每一個銅錢,將這筆費用給錢氏,等他回來後還要查問一番,錢氏對此都忍過來了,平日為人謹小慎微,丈夫出門時基本就跟丫鬟在家裏做些針線活計,偶爾出門,家裏養的那隻大黑狗就會跟前跟後,哪個男人要是忍不住調笑幾句,那大黑狗就會衝人齜牙咧嘴的,天長日久,也沒什麽人敢跟錢氏調笑,因此錢氏從來沒有出過什麽有損名節的事。

錢大郎沒別的愛好,就是貪酒,不過經常是蹭別人的酒喝,有事求人才會自己掏腰包;每次喝了點酒回家,就看自己那老實本分的老婆不順眼,呼來喝去不算,還動不動就打,周圍鄰居隻要錢大郎在家,一聽見錢家有狗叫聲,就知道肯定是錢大郎在打他家娘子了。

即便如此,錢氏還是逆來順受,從沒有半句怨言,鄰居們隻能感歎錢家娘子真賢惠。

所以,要說錢家娘子殺了她丈夫,那真不會有什麽人相信,憑錢家娘子那麽嬌弱的身子,要想把錢大郎那個五大三粗的夯貨弄死,怎麽可能

為此,謝枕亭真的費了一番心思,雖說方小山的嫌疑初步排除了,但他還是跟慕軒商量了一下,決定設個局試探一下錢氏。

於是,錢氏被請到了縣衙,謝枕亭非常和藹地告訴她,方小山這個凶手的嫌疑基本可以確定,縣衙已經準備結案,錢大郎的遺體可以領回去安葬了,錢氏的神色有些耐人尋味,悲戚之中似乎還藏著一絲憂慮和不忍,謝枕亭讓人找人來幫著錢氏將錢大郎的遺體運回錢家,暗中派人監視錢家。

錢家忙著辦喪事,錢大郎那兩個數年沒來往的弟弟都來了,幫著大嫂操辦喪事,當初他們跟大哥分家,大嫂對他們這兩個小叔子還是非常好的,偷偷將錢家一處小宅子的房契給了他們,他們才有了那個棲身之地,也可能正因為這樣,大哥才會動不動就打大嫂,在大哥眼裏,少了那處房產就等於割了他老大一塊肉啊

錢氏自始至終都顯得非常平靜,抽空跟兩個小叔子商量了一下,她準備將丈夫留下的所有家產一分為三,兩個小叔子一人一份,錢家這兩兄弟為大嫂的慷慨感動萬分,這事傳開之後,大家都感歎錢氏的仁義。

謝枕亭沒有被這個迷惑住,相反,他更覺得這個錢氏有古怪,他怎麽覺得,她好像是在安排後事啊?

慕軒也有類似的感覺,錢大郎掙下的家業未必有很多,要不他也不必自己常年離家在外奔波了,而對於失去丈夫的錢氏來說,這樣急著分割家產,明顯是不理智的,無論她自己那份,還是她那兩個小叔子各自的一份,未必能供養他們下半生,最好的辦法,其實應該是讓她兩個小叔子繼續他們大哥的小本生意,就算錢氏沒這心機,她那兩個小叔子應該不會這麽短視,但她如此急迫,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錢家在街巷之中,這幾天辦喪事,人來人往的,慕軒也沒辦法派人去潛伏,喪事之後,小五悄悄去探查過,那個錢氏作息規律非常正常,晚飯之後總是做些針線活,約摸半個時辰,而後就熄燈歇息了,她家那隻大黑狗非常忠心,一直守在院子裏,有兩晚錢氏把它喚進了屋子,那隻黑狗應該相當凶猛,因為平時基本聽不到它的叫聲,不叫的狗咬人最狠,這可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而慕軒對那條大黑狗非常懷疑,城裏沒有猛獸,錢大郎咽喉處致命的傷口十有八九是凶猛的狗的傑作,現在的問題是,究竟是不是錢氏身邊那隻大黑狗咬死了錢大郎?如果真是它,那它為什麽要咬死自己的主人呢?又是誰替它移屍的?還用殺豬刀偽造了錢大郎的死亡原因?一隻狗咬死自己的主人,最多就是被殺或逃跑,是什麽人那麽大費周章替它遮掩呢?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難道這個時代就有人把狗命看得比人命都重要?

錢大郎已經被安葬了兩天了,他的死卻還是個謎,外麵的人都隻道凶手就是方小山,但知情人都知道案子陷入了僵局,一時都有些一籌莫展。

一早,謝枕亭和沈師爺、錢捕頭三個就在一起商議案情,錢四的意思,直接把那錢氏抓來審問,一個婦道人家,在森嚴的大堂之上必定會露出破綻的,謝枕亭一向不主張嚴刑逼供,一時之間還是非常猶豫。

正在傷腦筋,下人來報說“全安武館”的陳爺和一位姓方的公子求見,謝枕亭趕緊說有請,陳三其和慕軒進來見過禮,慕軒就拿出一張紙條給謝枕亭,謝枕亭一看,一臉震驚之色,然後給沈師爺和錢四看,兩人臉上除了驚訝外,還有一絲恍然之色。

紙條上隻有四個字:狗乃奸夫

“這是誰寫的?”謝枕亭問慕軒,看那字跡娟秀得很,應該是出自女子之筆,那會是誰發現這個秘密而投書相告呢?難道是錢氏身邊那個丫鬟,不過看她樣子不像是識字的呀

慕軒自然不會告訴他實情,他今早起來,發現門口一塊小石頭下壓著這紙條,他一看之後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而且看字跡熟悉得很,之後想起應該是“天狐雙姝”其中之一留下的,當初在沛縣,元本大師他們走後,天狐雙姝也不告而別了,隻是留下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兩句話:方兄大恩,容當後報

為此,凝珮還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問他:“你把她們姐妹倆怎麽了,怎麽就對她倆就有了大恩了?”

慕軒其實也不明白,自己沒幫什麽忙啊,報什麽報?你們說的這話這麽曖昧,要不是我娘子知書達理,沒等你們報什麽恩,我就得被報銷了

想不到,她們倆也來到陽穀了,而且還幫著弄明白了這麽重要的事,真是幫了大忙了

知道這個重要情況,案情就有轉機了。

謝枕亭如此這般一說,錢四就忙著去張羅了。

傍晚時分,錢氏吃過晚飯,照常做了會兒針線活,就收拾一下登榻睡了,家裏那個丫鬟小花是錢大郎花錢雇的,每次他出門就讓小花留在家裏陪著錢氏,不過錢氏也經常讓她回去住,就像這幾日,小花因為錢大郎的死,晚上更不願意留下了,錢氏也不勉強,自己一個人反正也習慣了。

隻是今晚,一切似乎有些不對頭,她躺下好一會兒還是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她坐了起來,想著要開門把大黑放進來陪著自己,可才剛穿上繡鞋,忽聽東麵那扇窗子吱呀一聲響,突然開了,而後模模糊糊看見一道黑影跳了進來,她一驚,脫口問:“誰?”

那個黑影站在床前,壓低了聲音說:“小娘子獨守空房,老子來陪陪你吧”說著,上來就把錢氏往**按倒,兩隻大手在她身上毛手毛腳的**一通,剛剛入秋的天氣,晚上睡著還是覺著悶熱,錢氏身上隻有一個肚兜,被那人的大手一摸,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眼看貞潔不保,她心中大急,幸好那個惡賊沒捂住她的嘴,她張口疾呼:“大黑,大黑——”

立刻,房門“砰砰”兩聲響,似乎有人在撞門,而後沒了聲息,接著開著的窗戶那邊一道黑影撲進來,挾著一聲低吼,直接就向那個侵犯錢氏的黑影撲去,誰知那個黑影有些本事,一把抓住大黑的喉嚨一甩,大黑被摔到了牆上,撞得嗚嗚直叫,它甩甩腦袋,正要再次撲上來,外麵一陣大亮,而後門被撞開了,窗戶、門口這邊伸進來好幾個燈籠,外麵還有人打著火把,屋子裏也頓時被照得亮堂堂的,幾個人踏進屋來,錢氏驚慌的抱住被子,蜷縮在**,絕望的看著這一切。

那幾人正是謝枕亭、錢四和兩個捕快,剛才侵犯錢氏的那個男人一直關注著那條大黑狗,看它縮在牆角,他一步步過去,非常熟練的一手一逗,趁大黑向他那手撲過去的間隙,另一隻手閃電般伸出,一下就抓住了它的脖子,兩個捕快手裏都拿著鎖鏈,趕緊過來將它給捆上了,大狗極力掙紮著,口中嗚嗚作響,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人,非常的驚惶。

錢氏看一眼大黑,眼淚奪眶而出,謝枕亭看看她,說:“錢氏,你丈夫錢大郎是否死於這惡狗之口?”

錢氏抬眼看著他,眼神中滿是悲涼之色,緩緩的點了點頭,口中低低的說一聲:“是的。”

謝枕亭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暗自鬆了口大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後背和腋下都有些涼涼的,看來那裏的衣衫都讓冷汗浸濕了,今夜冒險搞這麽一出,幸好錢氏沒有再抵賴,要不自己這官聲可就慘了。

錢四貪婪的盯著錢氏**在薄被外的大腿,想著剛才破門而入時的匆忙一瞥,這個錢氏二十六七歲,容貌本就相當不錯,雖然身形嬌小,但肌膚雪白,胸脯和屁股都豐滿得很,渾身上下滿是**,他心中頓感可惜:這麽豐滿的身子,可惜那個死鬼錢大郎不懂得滿足她啊,弄得她要跟狗搞在一塊,真是浪費啊

“穿上衣衫,跟本官走”謝枕亭說完,轉身退了出去,錢四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兩眼,才跟著出去,兩個捕快和那個抓住大黑的男人抬著狗出去了,錢氏眼中閃現猶豫之色,外麵卻進來兩個穿著差服的女人,站在床前虎視眈眈,錢氏在她們的注目下含羞帶愧穿好衣衫,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將她押了出去,外麵燈火通明,周圍幾戶鄰居都聞聲而起,聚在門口或趴在牆頭看著,竊竊私語,很多人眼中都閃動著不可思議之色,事到如今,錢氏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一臉木然的被押出門去。

謝枕亭回到縣衙,連夜審訊,錢氏心如死灰,什麽都招了。

錢大郎那夜確實戌初時分就到家了,不過他喝了酒,糊裏糊塗走後門回家,家裏隻有錢氏一人在,好不容易將他弄回房,他就呼呼大睡,房裏都是酒氣,錢氏就把房門開了一半透透氣,可她還是睡不著,聽著丈夫的呼嚕聲迷迷糊糊的,大概是子時過後,錢大郎迷迷糊糊爬起來找水喝,錢氏就起來點上燈給他倒了水,錢大郎喝完之後卻不睡了,興許是因為錢氏渾身上下隻穿著個肚兜,他看見大片白花花的肌膚動了yu火,突然抱著錢氏就求歡,錢氏當然不敢違逆他,錢大郎自己脫得光光的騎在錢氏身上聳動著,嘴裏還哼哼著,大黑卻悄無聲息的跑了進來,看著在錢氏身上動作的錢大郎,忽然低吼一聲,猛地撲上床來,一口就咬住了錢大郎的咽喉要害,錢大郎連慘呼都沒發出一聲,就被咬斷了喉管,鮮血灑了錢氏一頭一臉,屍首栽倒在地上,錢氏當時驚得連驚呼都發不出來了,而大黑卻非常熟練的趴到她的身上,跟她**起來。

錢氏在大黑身下習慣性的呻吟著,忽然想明白了,丈夫常年在外,她跟大黑作伴,小花晚上不在這裏的時候,她甚至讓大黑睡她**,天長日久,她就跟大黑發生了不尋常的關係,後來都習以為常了。隻是每次丈夫回來,她都把大黑關在房門外,有時她被丈夫痛打,大黑在外麵汪汪叫,她都覺得那是大黑在替她鳴不平,大黑對錢大郎一直很敵視,在她心裏,很自然的就把大黑當成了必不可少的親人,某種程度上說,它比錢大郎更可依賴。

眼下大黑咬死了錢大郎,她隻想保住大黑,於是,她找出了那把殺豬刀——那是幾年前錢大郎外出時,有個男人摸進來想侵犯她,被大黑咬跑了,卻丟下了一把殺豬刀,錢氏把它藏起來以備防身——在錢大郎心口狠狠地紮了一刀,之後還在他身上劃了好多下,而後,給他套上衣衫,再將他弄上了家裏那輛木輪車,給大黑套上韁繩拉著——平日裏在家她經常讓大黑這樣拉著車玩,想不到關鍵時刻派了用場——到了外麵,原本還想扔遠一些的,但到了小井巷那裏實在怕得厲害,就把屍體扔小井巷裏了。

回來後,她把家裏所有的血跡都擦掉了,自己洗澡洗頭不算,連大黑都好好洗了一下。好不容易收拾完,她才躺下眯盹一會兒,外麵就有人來敲門,說她丈夫被人殺了……

她原本一直提心吊膽的,可後來那個方小山被當成了殺人凶手,她心裏非常不平靜,寢食難安的,原想將家產分給兩個小叔子之後就來投案自首的,卻沒想到沒來得及。

她說得非常平靜,謝枕亭他們這些官吏們卻是心驚膽戰,這個女人看著柔柔弱弱的,可真要下起狠手來,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沉著冷靜啊太可怕了

錢大郎遇害的真相很快就傳遍了全城,一時之間,陽穀縣裏鬧得沸沸揚揚,說什麽的都有。

謝枕亭向上麵呈報案情,等刑部的批複,但錢氏並沒有等到,她在入獄的第三天晚上就用腰帶自縊了,那條大黑狗也在籠子裏絕食身亡了。

慕軒聽到消息,心中居然有些慶幸,《聊齋》中的“犬奸”竟然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了,但錢氏和大黑的結果要比小說中的女人和狗幸運多了——有時候,死並不是最慘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