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十八、暴飲暴食的理由

“為了歡迎諸位來自馬茲卡大陸的朋友,幹杯!”

在鋪著高級橡木地板、裝飾相當考究的大食堂裏,八十多名法師、水手與士兵全體肅立,在烈焰酒、葡萄酒和啤酒的河流中豎起了高腳玻璃杯的船漿,向五名經曆了千難萬險的使者表示崇高的敬意!

由於是初次試航,祥瑞號並未達到滿員,眼下全艦成員不過百餘人。為了讓氣氛盡量熱鬧一些,除了必要的值班崗位,其他能騰得出空的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前來參加這場歡迎宴會----由於事關國際外交,作為主辦人的菲裏自然要盡心竭力,以免在馬茲卡大陸的來賓麵前落了本國的名頭。

悠揚的曲調從魔法音樂盒中流淌出來,灑滿了寬敞的空間;魔法燈變幻著迷離的色彩,在光潔的橡木板上反射出斑駁的光澤;食堂中央臨時趕製的魔法影象,映照出帝國各地名勝古跡的立體圖象……但是這些不要錢一樣濫用的魔法依舊掩蓋不了一個難堪的事實: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今夜的宴會都實在是上不了台麵----沒有氣派的樂隊、沒有衣著整潔的侍者、沒有逗樂的小醜和藝人,更沒有香衣雲鬟、舞姿曼妙的交際花。唯一懂得表演雜耍的大德魯伊,也因為在開宴之前就自己動手偷酒喝,眼下正醉倒在甲板上吹風。而使用魔法突擊趕製出來地熏香。怎麽聞都有一股廁所消毒劑地味道……

擅長死靈術的奧沃倒是很樂意提供一些僵屍樂手和侍者。甚至還有僵屍舞女,隻是大家都沒有戀屍癖,看了之後恐怕會惡心得吃不下東西。而且這也會進一步加強來賓的錯誤觀念:耐色瑞爾帝國是一個由變態領導的變態國家。雖然這也算不上徹底的誤會,船上的這幾位領導實在是有夠變態地……

在製假天才艾爾的巧手下,食堂被無數彩色硬紙板打造得堪稱金碧輝煌,還和靈堂一樣插滿了紙花。再加上種種聞所未聞的魔法裝飾,在不知情的人眼裏真是仿佛夢幻仙境。隻是參加宴會的人們卻沒有半點仙人的模樣----由於根本沒有在海上開宴會的打算,而且醉心於探索魔法地研究員也是這世界上最不會打扮地人群之一。縱使搜遍了整艘祥瑞號,居然還是找不出幾件象樣的漂亮衣裳!菲裏的便宜師傅倒是支援了幾件女裝,但大小尺寸全都不合適。因此滿大廳不是灰蒙蒙的法師袍,就是堆滿汗垢和汙跡的水兵服,即使是那幾名軍官。也都沒有帶軍禮服。隻好穿上土黃色與褐色相間的作戰服,怎麽看怎麽別扭。

如此一來,大家都沒有了跳舞的念頭,隻是相互舉著酒杯,談論一些無聊的話題,看上去仿佛是偷渡到仙境的流浪漢。一個個無精打采,哈欠連天。既像是被母豬強*奸了一百多遍似地,又仿佛進入晚期的癮君子。

宴會的環境氛圍固然存在缺陷,酒菜的問題就更加嚴重了。由於是在出海超期的船上。祥瑞號又並非豪華客輪。因此雖然廚師已經竭盡所能,但是受到材料地限製,端出來地酒菜還是顯得很寒酸:餐前開胃點心是堅果和魚片幹,第一道菜是油煎醃青魚,第二道菜是蘑菇鹹菜湯---湯裏的蘑菇還是奧沃這個死靈法師在底艙裏栽培出來地。味道難吃得要命。充滿了墳墓的陰森氣息。

副菜是為數相當有限的熏雞,平均分配的話。每人隻能得到一小塊。主菜則是硬餅幹、鹹肉和幹菜做成的菜肉雜燴麵糊,還有一些零星的碎奶酪、香腸和炸肉餅。大家在吃這些東西的時候,都要非常虔誠地祈禱,祈求神明保佑不要讓自己在盤子裏有重大發現,找出一兩隻新鮮的耗子或蟑螂來。

本來按照慣例,冷菜應當是蔬菜或水果沙拉,但是出海十幾天後,冷凍庫裏的蔬菜和水果都已經吃完。到了最後,隻好把剩下的那幾聽水果罐頭打開來應急,不足的部分用水果糖代替。船上的奶油和黃油在熱帶海域全都長了毛,不過巧克力也被熱帶的驕陽融化成了糖漿,現在正好拿來塗硬麵包。

船上的酒水還有一點葡萄酒和啤酒,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遠遠不足。為此奧沃不得不貢獻出自己夾帶的那些烈焰酒。隻是這種酒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酒精濃度高到可以用火柴點燃,根本不適合佐餐之用。除了少數幾個老酒鬼之外,剩下的人幾乎都被濃烈的酒味嗆出眼淚,口腔燙得好像燒著了一樣,隻得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嚨裏猛灌冰水。

“船上條件簡陋,實在拿不出多少好東西來招待,讓各位見笑了。”菲裏端著一杯啤酒,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靜水幽狐說道,“來,大師,我敬您一杯!”

“哪裏,哪裏,施主太客氣了。”老和尚笑眯眯地撚著白胡子,同菲裏碰了一下杯,“如此豐盛的宴席,老衲已經很久沒有嚐到了。”

“哈哈,大師過獎了。”菲裏幹笑著將啤酒一飲而盡,完全沒有把對方的話當真:就算你們在海上漂流的時候過得慘了些,以前可是時常出入特庫姆塞的宮廷裏的貴客。那位能隨便拿出這麽多金銀財寶當見麵禮的豪爽君王,總不會連象樣的宴會都舍不得舉辦吧!

宴會開始半個小時之後,食堂裏的大多數人已經停止了進餐,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位異域來客的驚人表演。

“這是……幻覺?還是他們都有食人魔的血統?”菲裏喃喃地說。看別人吃飯能看得自己冷汗直冒、毛骨悚然。他還是頭一次體驗到。“他們地肚子裏簡直就像是裝了個黑洞!”

“沒錯,看上去似乎半輩子都沒怎麽吃東西……”吸血鬼女教授也忍不住搖頭歎息,“這讓我想起了甘梅利爾執政官在今年年初請地那頓飯……唉,都是一群苦命的人啊!”

在眾人詫異和憐憫的目光中,老和尚、阿芝莎、還有另外三名使節團隨員,全都甩開腮幫子,裂開後槽牙,狼吞虎咽,風卷殘雲,把各種食物拚了命地往嘴裏送。一個個吃得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那種正常人最多一杯就倒的烈焰酒,已經被他們五個人灌下去滿滿六大桶。就連最斯文的阿芝莎,也至少喝了小半桶,然後照樣臉不紅,氣不喘,兩排牙齒上下飛動,一刻不停地消滅著食物。頂多中途出去上一趟廁所。

其中那兩個虎背熊腰。光頭紋身,據說還是馬茲卡大陸下級貴族地壯漢,吃起東西來速度最為恐怖。雖然另外幾個人吃喝得也很快,但至少還算是在“吃”飯“喝”酒,而這兩位簡直是在吞飯灌酒!隻見他們拿起一小鍋雜燴麵糊,勺子一扒拉,就整鍋地落入口中,跟著嘴巴一合,馬上又張開換上另一鍋。剛才那滿滿的一鍋雜燴麵糊。就好像中了空間轉移魔法似的,一瞬間消失了。

吃飯的形象就已經夠讓人驚訝了,但這兩位喝起烈焰酒來更是豪爽----直接抱著半人高的橡木桶,跟灌熱水瓶一樣往肚子裏倒!看了這副景象之後,菲裏實在是很擔心:這麽多高濃度的酒精。會不會在他們的胃裏自燃起來?

還有一位據說是庫紮克拉忍者地瘦小男子。吃東西地速度倒還算正常,但是口味卻很挑剔:特別喜歡吃甜點。僅有的幾聽水果罐頭幾乎全進了他肚子裏。巧克力小麵包他一個人吃了差不多一百個,啃起堅硬的水果糖來牙齒咯蹦咯蹦的,比吃肉還香。最後實在沒有甜食可吃了,甚至舔起了用來泡咖啡的白砂糖!

至於左手雞腿,右手魚幹,嘴裏塞滿奶酪,耳朵上別著兩根香腸的阿芝莎公主;以及白胡子上浸滿酒液,麵前堆滿空盤子的老和尚靜水幽狐,雖然也是一副幾十年沒吃飽飯的模樣,但是相形之下,還算是比較正常了。

望著五位遠方使者一副暴飲暴食,誓要將船底吃穿的豪邁氣概,祥瑞號上地眾人不由得嘖嘖讚歎,甚至很有同情心地讓出了自己盤裏的飯菜。而菲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感覺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兩天裏,我們應該沒有在夥食方麵虐待他們吧!怎麽餓成了這樣?”他疑惑地對一名隨艦牧師說道,“你都給他們吃什麽了?”

“閣下,為了防止他們的腸胃承受不了,我們在第一頓安排他們喝麥粥,後來改成肉粥,接下去就是和我們自己一樣的夥食了。”那位牧師也是覺得很奇怪,“分給他們地食物並不少啊?這些馬茲卡土著人地消化功能也太恐怖了吧!”

菲裏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連嘴裏噴香酥脆地魚肉都仿佛失去了滋味。他的盤子裏裝著一條今天沒長眼睛落到甲板上的飛魚,用牛油煎到兩麵金黃,還灑了胡椒和蔥。這樣難得的新鮮食品,也隻有給他這個船長開的小灶裏才能找得到。

“這樣吧,等宴席結束之後,麻煩你再去給他們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把胃撐破了……”

“勞駕,請問有煙草嗎?”

沒等菲裏吩咐完,一個稚嫩卻又富有磁性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他回頭看了看,發現微醺的阿芝莎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古銅色的臉蛋被酒氣熏得嫣紅發燙,手裏拿著一個不知從哪裏搞來的軍用煙鬥,放在自己眼前直搖晃。

“抱歉,我不吸煙的。”菲裏搖手解釋說,隨艦牧師卻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包卷煙,遞給了阿芝莎,“卷煙要嗎?”

“多謝!”阿芝莎接過這包卷煙,抽出一根叼到嘴上,“能再幫忙借個火嗎?”

菲裏無奈地在指尖燃起一撮火苗,幫她點燃了煙卷,“殿下,聽說您今年才十九歲,這麽早開始吸煙不太好吧!”

阿芝莎的表情非常驚訝,“你們這裏的風俗還真是奇怪,十九歲吸煙都算早啊?”她低頭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暢快地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我現在都已經有十年的煙齡了!”

“十年煙齡……你從九歲就開始抽煙啦!”菲裏的嗓門頓時提高了八度。

“是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阿芝莎聳了聳肩膀,“在我們那裏,除非是窮得實在買不起煙,否則大家都從小時侯就開始抽了。我父親第一次抽煙的時候還不到六歲呢!而且人家的煙癮已經夠小了,隻不過每天晚上抽個一兩次而已。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經常燒了床單……”

菲裏無語,看起來,無論是在哪一個世界,都會有因為在**抽煙而把自己燒死的倒黴煙民……

“……我們那邊這些年經常要打仗,條件很惡劣,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搞煙就更加困難了。吸煙雖然對消解壓力很有幫助,但是一旦沒了煙抽,這人可就沒多少精神了,渾身上下都像是有螞蟻在爬……”阿芝莎一邊貪婪地吸著卷煙,一邊用發音有點古怪的通用語絮絮叨叨地說。

“既然這麽困難,那你把煙戒了不就沒事了嗎?”菲裏忍不住插嘴說。

阿芝莎得意地笑了。

“嗬嗬,父親一直教導我們,絕對不可以向困難低頭!我們這些起義者都是用特殊材料製造的心誌堅強之人,自然可以抽特殊材料生產出來的煙。隻要是點燃之後能夠冒煙的,我連導火索都抽過!”

菲裏:“……”

隨艦牧師愣愣地看看阿芝莎,又回頭看看還在暴飲暴食的幾位使節,突然猛地一擊掌,“閣下,我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幾天忘了給他們弄煙抽!戒煙期間,飯量增大是正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