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亂糟糟的反攻序曲(1)

“這真是……太殘忍了。”

望著昌昌城內的慘象,巨熊軍團的大小官佐們人人無不駭然失色。一個個站在那裏愣了片刻之後,才先後回過神來,緩緩地唏噓感歎。其中幾個心理素質特別薄弱的家夥,甚至已經忍不住開始僂起身體,朝著地麵大吐特吐。

大凡兵禍所過之地,景象總是凋零萬分。巨熊軍團雖然稱不上刀頭舔血的沙場悍卒,但也不至於連這點見識都沒有,畢竟,他們的家鄉就曾經在精靈艦隊的炮擊和封鎖之下,陷入了長久的蕭條和荒廢。然而,在昌昌城的所見所聞,還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力。

本次反攻之初的戰事,基本上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由於可以通過折疊空間魔法來存放除了活人以外的一切輜重,三萬名印加禁衛軍隻用了一個航次就運載完畢——代價就是船艙中的擁擠程度,簡直比上下班時刻的地鐵車廂還要厲害,甚至女廁所裏都塞滿了胡子拉渣的大兵。為了節省出更多的空間來塞人,小銀龍雪風和老黑龍福爾摩斯都不得不辛苦自己的翅膀,在空中跟著船飛了整整一天。

祥瑞號上的任何空間都擠滿了人,擠得連身子都挪不動,悶熱得像極了蒸汽鍋爐。一路上不時有人中暑昏迷,無力地癱軟在同僚的肩膀上。即便將通風管的功率調到了極限,也吹不掉熏人欲嘔的汗臭味。至於類似“公車癡漢”的各種騷擾猥襲事件,更是層出不窮。受害者自然是以女性為主,但也並不是沒有男性——別忘了,船上還常駐著菊水特攻隊的那幾百號基佬呢!

幸好,這種背貼背的日子僅僅需要維持一天而已,否則的話,菲裏就得考慮是不是該給部下製作一批貞操帶,而巨熊軍團那些吊兒郎當的嬌氣士兵甚至有可能就要集體嘩變了。

與惡劣的生活環境相比,殲滅精靈軍的小艦隊簡直輕鬆得像是一場遊戲。

兩位大奧術師用預言魔法尋找到敵艦的大概方向,再派遣兩條巨龍飛過去精確定位。憑借祥瑞號三十節以上的超高航速,那些在順風滿帆頂多能有十到十二節速度的所謂“快船”,根本就沒有可能跑得掉。而那些三磅五磅的輕型小炮彈,砸在祥瑞號的龍皮外殼上,基本上跟拿牙簽戳牛皮沒什麽區別。至於分頭突圍的打算嘛……從雪風小姐嘴裏吐出的冰寒龍息,會非常“溫柔”地把它們勸回一起,安安心心地做好身為靶子的本職工作。

事實上,如果不是出於實戰訓練的考慮,完全可以讓兩位大奧術師騎上巨龍,自己過去把那五條小破船搞定。但比較令人頭痛的是,祥瑞號隨艦炮兵的炮術水平,依舊像時光神殿會戰的時候一樣糟糕,而且由於這一個多月來改行為修理工的緣故,操炮技術似乎又繼續退化了不少。

即使菲裏咬著牙不惜成本地讓他們放了足足四十多輪炮火齊射。五艘雙桅快船之中。也隻有兩艘是被炮彈擊毀地。至於另外三艘。其中一艘是直接撞上了祥瑞號地高大船身。另一艘是操縱不當而自行傾覆。最後一艘雙桅快船地生命力。簡直像蟑螂一樣頑強。居然一直竄到了河口附近。但也隨即在雪風小姐地龍嘴和利爪下化作了碎片。

無論作戰過程是如何地洋相百出。殲滅敵方水上武裝地行動總算是以全勝而告終了。唯一令人感到遺憾地是。原本一直在月亮湖親自指揮作戰地圖盧斯海軍元帥。前不久突然帶著坐艦獨自離去。順流而下。離開了戰區。因此祥瑞號這次並沒有逮著什麽有價值地俘虜。根據菲裏地猜測。這家夥應該是察覺到了前線大軍地異動。卻又實在無力回天。這才選擇了自行脫身。暫時逃離這個即將爆發地恐怖旋渦。

在陸地上地作戰行動。甚至比水上地還要更加輕鬆。在菲裏地命令下。兩百多名裝備精良地女黑暗精靈斥候們。仿佛逃避毒氣般飛也似地跳下船。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地輕微代價。順利清除掉了河口四周地全部十六個哨所。期間未發一槍一彈。一百餘名哨兵盡數束手就擒。沒有來得及點起一縷烽火信號。更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即時傳遞信息地魔法裝備——事實上。這些哨兵狀態潦倒得和乞丐差不多。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夠擁有昂貴傳訊水晶球地樣子。

由於抵達河口地時候天色已晚。為了防止擱淺。祥瑞號在湖畔又停泊了一夜。隨即於次日清晨起錨駛入河道。計劃利用昌昌城地碼頭設施卸貨上岸。修築前進兵站……然後。全軍上下從出發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地良好心情。便仿佛清晨草葉上地露水一般。在陽光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作為拱衛首都庫斯地重要衛城。昌昌城雖然不如蒂華納科城那樣占地方圓十餘裏。人煙稠密。充滿了金字塔和宏偉廟宇。但是論防禦能力和堅固程度。卻遠在蒂華納科城之上。三個月之前。特庫姆塞在被迫放棄首都回援時光神殿地時候。曾經在這裏留下了大約半個軍團地兵力。企圖他們能夠以此為基礎。等待時機徐圖恢複。但是。這支留守部隊明顯辜負了他地期望。特庫姆塞

還沒有趕到時光神殿。昌昌城在後腳就已經陷落了。

時隔三個月後,高山之王的黑鷹軍旗終於又飄揚在了這座要塞城市的上空。然而,迎接這些“解放者”的不是鮮花和飛吻,而是一幅空前慘烈的煉獄畫卷。

站在空****的碼頭上,向城裏望去,高大的城牆已經被破壞得七零八落,磚石和混凝土預製件扔了一地,暴露出裏麵的土坯。壕溝早已被填平,幾個炮塔也化作了廢墟,一群群烏鴉在天上盤旋,間或發出幾聲不祥的淒厲鳴叫,讓人們不由得在心中陣陣抽緊。

由於攻城時的炮擊,:沒幾步路,一股濃烈的腐臭味頓時撲麵而來,熏得印加禁衛軍那些百戰老兵都皺起了眉頭,而巨熊軍團的半吊子們更是接二連三地開始了嘔吐。

在長官的逼迫下,士兵們不得不捂著鼻子攀登上土堆,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死亡之城,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到處是破碎的瓦。房屋被焚燒得隻剩焦黑的殘牆斷壁,全城軍民都被殺得精光,每一條街道上都靜悄悄的,連條野狗都看不見。除了士兵們的腳步聲,整座城市寂靜得仿佛仍在深夜中沉眠——當然,是永遠地長眠。

巨熊軍團的士兵晃晃悠悠地勉強在這片修羅場中挪動,一個個腿腳發軟,眼神恍惚,臉色蒼白得可以去扮演吸血鬼。而印加禁衛軍的土著士兵則隻是無聲地向前邁步,神情肅然,惟有眼底流淌著遏止不住的悲憤——任何一支還保持著最起碼的道德素養的軍隊,看見本族之人被異族屠殺,都會很自然地感覺到恥辱和憤怒。而昌昌城原本就是軍屬的聚居地,被屠殺的市民基本上都和禁衛軍士兵沾親帶故。這自然令他們更加義憤填膺,一雙雙黑色的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越是靠近市中心,四處倒伏的屍體就越是密集。盡管由於死亡時間已久,大多都已經出蛆,爛得不成樣子,還帶著被烏鴉啄食過的痕跡。但仍舊可以依稀分辨出死者生前那種痛苦扭曲的表情。相當一部分屍體的嘴巴都仰天大張著,似乎是想要控訴侵略者的暴行。

在這個戰爭道德早已敗壞的年代,屠殺和劫掠都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但是在屠殺之後仍然不將屍首收斂,而是曝露在外麵任其腐爛的,卻也依然稱得上是慘絕人寰的暴虐行徑。親眼目睹了這等駭人聽聞的屠城血證,印加士兵全都紅著眼睛,將拳頭捏得啪啪響,恨不得立刻殺向戰場。將敵人砍個一幹二淨。就連跟在後麵的耐色瑞爾人也受到了感染,不約而同地紛紛摘下頭盔,朝死難者低頭默哀。

在這種無限悲涼的肅殺氣氛之中,數萬大軍匆匆將城市搜索了一遍,未能發現任何幸存者。而對那些被俘哨兵的拷問,也沒有取得什麽有用的情報。他們都是在戰鬥結束之後才從別處調來的,對昌昌城大屠殺的前因後果同樣一無所知。憤恨的印加禁衛軍隻能將這筆帳籠統地記到了敵人頭上,接著準備在戰場上把血債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於是,因為這種先入為主的主觀臆想,以及衝昏頭腦的仇恨和恐懼,整支軍隊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城內的幾點異常之處:第一,雖然全城都被殺光燒光搶光,但是仍然有許多死者的隨身財物奇怪地未曾被掠走;第二,某些屍體以非常之詭異的姿勢摟抱在一起,仿佛正在相互啃齧……

麵對這樣的情況,在短暫的商討之後,聯軍不得不徹底放棄了進駐城中的打算,改為在遠離市區的野外搭建營地,以避免疫病爆發。與此同時,還要設法撥出一部分人手,到城外挖坑埋屍,並且朝敵人腹地進一步派遣出若幹斥候,盡量打探到更多的情報。

以上這一切都是相當繁重的工作,而在工作量和工作難度方麵,巨熊軍團顯然不可能得到太多的照顧。但是,對於時刻身負著數千名部下生死安危的菲裏來說,值得他感到頭疼的事情,還遠不止這麽一樁。

“……該死的,蒂娜岑小姐,你這份東西上麵到底寫著些什麽?”

菲裏將嘴唇湊到軍用水壺邊上,小小地啜了一口,同時無限鬱悶地翻著白眼,揚了揚手中這份不知寫在什麽皮革上的“敵情報告”,對著人身蛇尾的妖豔美女抱怨道,“怎麽連文字符號都會跳舞?”

“沒辦法,深淵語的文字就是這副樣子。”人麵獅中的高級貴族,格拉茲特的選民伊絲哈蒂娜岑聳了聳肩膀,“為了防範情報被截獲,我隻能選擇用最保險的方式書寫。”

結果保險得連自己人都看不懂了……菲裏苦惱地抓著頭發,對於此次行動中從一開始就四方蔓延的全麵混亂,直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

“唉……既然如此,那麽,就由你來念給我聽吧!”他長歎一聲,將報告卷軸往回蒂娜岑小姐的手中一塞,作出了最省力的抉擇,“凡人想要看懂深淵語,還真是不容易呢。小姐,就請您能者多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