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三尊新菩薩(上)

一百八十三、三尊新菩薩(上)

一百八十三、三尊新菩薩(上)

在三麵環抱著鐮倉古城的巍峨山巒之間,星星點點地散落著無數精致典雅的名寺古刹。

在東瀛島國各大城市的近郊,一般都會有很多寺院,這不僅是傳播宗教信仰的據點,也是公墓、醫院、療養所、別墅和綜合學校——先,每一個比較有地位的公卿或武士家族,都會動用舉族之力修建一座菩提寺,作為全族的祖墳和祠堂。而一部分特別闊綽的上等人,還會選擇風景秀麗之處再修建一座豪華的私人寺院,作為自己的度假別墅,就如同京都足利將軍家的金閣寺和銀閣寺……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寺廟”,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甚至連究竟有沒有真的和尚也很難說。

前麵已經介紹過,這個國家的佛教界壟斷了一切喪葬業務,所有的墳地都歸寺廟管,借此牟取暴利。尋常人辦一次喪事,往往就會被折騰得傾家**產,但若是不肯被寺廟盤剝,又隻能拋屍荒野,並且連靈魂都不得轉世投胎,最終淪為孤魂野鬼——沒有經過和尚做法事度的死者,是不能升天的……

另外,由於這個國家的佛教界還壟斷了一切醫療行當,由和尚代理醫生與牧師的工作,因此寺院自然也要兼顧醫院和療養所的職能,並且收費很黑。

而且,由於佛寺收入豐厚,和尚們有錢又有閑琢磨學問,也就把寺廟變成了文化傳承之地,因此自古以來的武士和公卿家庭,除去繼承家業的長子之外,其餘的兒子經常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被送去出家。

這既是為了避免未來的繼承人糾紛,也是為了給其他不能繼承家業的兒子們謀劃一條出路——讓他們能夠以柔嫩的雛菊為學費,一邊和德高望重的師傅師叔們修習“眾道”,搞基玩盤腸大戰,一邊則在中出的餘韻當化知識,以便於將來長出胡子之後,能憑借學識在某處求得一個好職位,有機會插人而不是被插……直到後來的藩學、鄉學、私塾和寺子屋大規模興起,小孩子終於有了不用貢獻**也能求學的地方,這種寓搞基與學習為一體的落後教學模式,才慢慢地被淘汰掉了。

嗯,話題似乎有些扯遠了。言歸正傳,作為曾經的全國政治中心,鐮倉的郊外自然也有很多寺廟。光是比較著名的,就有覺園寺、瑞泉寺、東勝寺、淨光明寺、極樂寺、壽福寺等等。雖然隨著鐮倉城的破敗衰落,這些寺院的香火也都變得很是冷清,但好歹至少是堅持著傳承了下來。

然而,隨著佛陀陛下的突然隕落長眠,這些寺院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滅頂之災。

——東瀛的和尚們從來不守什麽清規戒律,一向以來都是習慣於吃喝嫖賭,橫征暴斂,坑蒙拐騙,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早已搞得天怒人怨、民怨沸騰。而這些禿驢們的手裏又把持著那麽多的特權和財富,還時不時地給官府臉色看,更是惹得不知多少人嫉恨眼紅。

過去忌憚著佛祖釋迦牟尼給這些禿驢撐腰,一般人還不敢輕易動趴下了,原本頗有法力的和尚們也成了廢物,再不乘機大撈一票,又更待何時?

於是,原本憑借著然於世俗的無上法力,一直在島內戰亂中保持著中立態度的佛寺,一瞬間就淪為了暴民和亂軍的頭等劫掠對象。非但近畿地區的那些佛寺,在朝廷的滅佛詔令動員之下,被“勤王義士”們堅決執行了三光政策——和尚殺光、財物搶光、寺廟燒光

就連還在舊幕府勢力範圍內的各座關東佛寺,也都被諸侯藩主和各路軍頭們紛紛輪流上門,舉著刀子強行勒索大筆的“兵糧米”、“公用金”,甚至還要征年輕的尼姑和俊俏的小沙彌,組織若幹女子挺身隊和男子挺身隊來“以身勞軍”……著實是苦不堪言。

麵對突如其來的生存危機,早已習慣於養尊處優、自高自大的和尚們,一時間反應不及,被搞得元氣大傷。鐮倉郊外這幾座名寺古刹,雖然破敗已久,沒什麽油水可榨,因此暫時還沒被有心人給盯上。但是看著四周同行的淒慘遭遇,也讓他們不由得心驚膽戰到了極點,唯恐哪一天就有厄運臨頭。

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下,那位原本出身江戶淺草寺,與“洋大人”和新任城管大隊長黑島忠夫殿下關係深厚的靜水幽狐大師,就成了就成了這些禿驢們的托庇對象和救命稻草。

而自從在江戶大亂中先是喪失了所有法力,然後又不幸重傷垂死,全靠後南朝熊澤天皇與萌釘宮內親王祈求的神跡,才勉強活下來的靜水幽狐,對於當前這種舉國僧尼淪為廢人的情形也很是不安,而對自己修煉幾十年才積攢的一身法力盡數付諸東流,更是焦慮到了極點。

於是,在這種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之下,為了恢複法力,靜水幽狐悍然祭出了一記堪稱瘋狂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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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菲裏應靜水幽狐的邀請,帶著蕾妮和幾個衛兵,來到了鐮倉西郊的極樂寺。

時近黃昏,嫣紅的溫暖夕陽劃過天際,斜照著在寺院古樸的白牆青瓦之上,泛起金紅相間的光芒,但卻無法讓人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浪漫與溫馨——沒有幽長的渾厚鍾聲,也沒有清朗的梵音詠唱,呈現在諸位來訪者眼前的,完全是一片隻能用“狼籍”來形容的混亂景象。

寺院中庭那個寬敞的青石板廣場上,到處都亂丟著破破爛爛的布片、瓦罐、碎木屑和垃圾,還有些七倒八歪的手推車和箱子,以及生火做飯的焦黑餘燼……如此可怕的髒亂程度,以及同樣可怕的腐臭氣息,簡直讓人忍不住掩鼻蹙眉,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打掃過的樣子了。

而走廊和佛殿的屋簷下,那一排排躺在爛草席上呻吟的病人,則更讓人感到揪心——有的在上吐下瀉,有的在咳血流膿,有的哀嚎個不停,有的已經昏迷不醒……一張張扭曲的麵容,都在傳達著無言的痛苦,而空氣中彌漫著的難聞氣味,則更是能嗆得人幹嘔出來。

——整個關東大地瘟疫蔓延,同樣位於關東的鐮倉城內,自然也不會沒受影響。雖然這裏集結了國內絕大部分的西洋牧師,以及竭力征集到的數百名巫女、祭司甚至地方小神,但麵對著眨眼間就成片爆的大批病患,還是有些焦頭爛額,根本應付不過來。

而且,這裏麵還有一個優先保障次序,或者說排隊施救順序的問題。

作為一支軍隊的指揮官,菲裏.泰勒少將先必須保證麾下一萬五千將士的健康;作為一個政府的最高領導,三井龍姬大小姐也必須保證手下那些軍政官吏要員的健康;作為耐色瑞爾帝國的駐外公使,澤娜公使女士也必須確保上萬名帝國僑民的身體健康。

至於聚集在鐮倉城內的普通百姓,就隻能往後排了……按照城管隊的強製規定,為了避免感染擴散,患上瘟疫的病人都被統一送往城郊這些佛寺隔離安置,由派不上用場的僧侶尼姑負責照顧——按照當局的觀點,救死扶傷本來就是他們這些禿驢的職責,就算眼下沒了法力無法治病,那麽憑著多年來享受的供奉,至少也該揮一點餘熱,冒著被感染的危險照看病人——然後在有餘力的情況下,有關當局會抽調富餘的牧師、巫女和祭司,來給他們進行施法治療。

很顯然,其中必定會有相當一部分病人熬不過去,在排著長隊好不容易挨到神術治療之前,就非常不幸地蹬腿一命嗚呼……事實上,就在靜水幽狐大師出來迎接他們的時候,菲裏就看見一隊戴口罩的中年和尚推著好多輛板車,把幾十具用草席裹著的肮髒屍體搬運出去,拖到某個偏遠的僻靜角落卸下,再揮汗如雨地動手挖坑,準備將這些倒黴鬼下葬。

嗯?你說為什麽不一把火燒了省事?山上柴禾有限,而油料的價錢也是很貴的,這筆費用誰出啊?

“……這個……我記得下午才剛剛派了隨軍牧師過來治療,怎麽還是有那麽多人病死?”

望著這許多遭瘟死掉的屍體,菲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是一座寺廟一天的數量而已

“……阿彌陀佛,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啊三井家大小姐手下的那些巫女和祭司,已經有好幾天沒過來診治了。不但是送來隔離的病人一個個撐不下去,就連本寺的僧人,也頗有染疫病倒的啊”

慈眉善目的靜水幽狐大師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如此感歎道,聽得菲裏眉頭直皺。

“……好幾天沒派人來治病了?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說起來,這可都是她治下的臣民,我不過是一個幫幫忙的外人而已……不行,我得找她說說去,眼下她都已經落到了山河破碎、國家崩裂的地步,再沒有多少剩下的本錢,可千萬不能把這最後一處基地也給搞垮了……”

“……阿彌陀佛,少將閣下千萬不必過於苛責。大小姐她也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靜水幽狐聞言趕忙念誦了一聲佛號,對菲裏解釋說道,“……最近的這些天裏,若非諸位巫女、祭司不畏艱險,輪番布置法陣、降魔驅邪。這鐮倉怕是都要鬧出萬鬼襲城的慘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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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和尚靜水幽狐的說法,佛陀釋迦牟尼的驟然沉眠,非但導致整個國家的醫療體係全麵崩壞,仿佛艾滋病人一般,稍有風吹草動,便是伏屍數十萬的空前大瘟疫。而更可怕的問題還在於,那條長期被佛教界壟斷,連接著人間與幽冥地獄的輪回轉世之路,也一下子就此斷絕了

——雖然除了和尚與尼姑們之外,這個國家還有其他不少雜七雜八的修行者,以及比人口還多的荒野遊神,理論上也能度亡魂。可惜寺院僧侶向來把喪葬之事視為生財禁臠,其他勢力若是膽敢朝這方麵伸手,立即就是群起而攻之……因此,在佛門的強勢打壓之下,其餘的祭司、巫女甚至低階神靈,全都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曾經擁有過度亡魂的法術,這麽上千年荒廢下來,也早就失傳了。

因此,在舉國僧尼淪為廢人,再不能度亡魂之後,東瀛本土竟然再也找不出任何像樣的替代者。而要重新琢磨出失傳已久的魂葬法門,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情。

這下子可好,一邊是整村整城的百姓染上瘟疫,無醫無藥,在極度的痛苦之中紛紛死去,一邊又是數十萬、上百萬的靈魂徘徊於俗世無人接引,不得度升天,最後隻得化作厲鬼肆虐人間……

如此一來,關東大地之上頓時幽鬼泛濫,妖物日盛,魑魅暴增……這些在極端痛苦中誕生的幽靈惡鬼,懷著對世間一切生靈的無限怨恨,把最要的攻擊矛頭,對準了唯一還算完好的鐮倉城。從大概兩三天前開始,在每一個夜晚,都有成百上千的厲鬼強行闖入鐮倉,試圖殺死活人,吞噬生魂。

為此,有關當局不得不動了全部的巫女和祭司,動用了各式各樣的符籙、法陣,與這些鬼魂連番激鬥,總算是勉強將它們擋在了城外。但也因此使得這些施法者無力診治病患,相反還經常負傷,需要及時的治療,由此進一步削弱了本來就很緊張的醫療能力……

更糟糕的是,隨著瘟疫的日益蔓延,各地死者的數量還在繼續增加,新出現的幽魂在各處荒村廢城縈繞不去,讓外麵的土地變得愈地鬼氣森森。而且眼下快要入冬,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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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隨著節氣入冬,天地間的負能量正在趨於增長,整個大環境將對怨靈厲鬼的滋生更加有利。如果依然無力加以遏製的話,情況很有可能會一不可收拾……”

聽了老和尚的一番描述,同樣身為資深施法者的菲裏略一思忖,便想透了其中的關鍵。

這個國家的怨靈和厲鬼,雖然和西方費倫大6的類似品種略有區別,但應該都屬於亡靈這一類產物,依靠負能量驅動,因此其活性與氣候環境關係密切——越是炎熱、明亮的時節,世間生靈就越是活躍和旺盛,正能量就越是充盈,亡靈的實力也就被削弱得越厲害;

相反,越是寒冷、昏暗的時節,世間生靈就是遲鈍和萎靡,負能量就越是濃鬱,亡靈的實力將會得到越大幅度的增強……而眼下已是萬物凋敝的深秋時節,再往後就要入冬了

而光是眼下這些剛冒出來的厲鬼怨靈,就已經讓守護鐮倉的巫女、祭司們感到頗為吃力了。若是等到天氣進一步轉冷,負能量濃度進一步提高,死者的數量進一步增加,亡靈的實力進一步變強……實在很難想象他們還能堅持得住。萬一真的搞到群鬼橫行鐮倉城的地步,那麽這場戰爭就等於是要不戰自敗

事實上,整個事情展到這等地步,對於這個悲催的國度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一場政權更迭、治替的“小亂子”,而是要徹底亡國滅族,把整個東瀛列島變成一片鬼域的滔天大禍

在靜水幽狐看來,組織僧眾集體改宗,以求恢複法力、度亡魂之事,已經是刻不容緩了。

幸好,在這種改換門庭的事情上,佛教界一向都是非常非常之有經驗,堪稱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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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穿過一片哀鴻遍野的瘟疫患者安置區,又走過幾座雜草叢生的荒廢庭院之後,菲裏便看見一大群閃閃亮的光頭們,聚集在某處最為宏偉開闊的大殿內,各自穿著最整潔的衣袍,手捧線香、絹花或經書,神態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地誦唱祈禱。

而在他們的前麵,那隻足有兩丈方圓的石質蓮花台上,則是矗立著兩尊用鬆木倉促趕工出來,約摸等身大小的簡易版彩繪神像,雖然不免被加入了許多佛教風格,但菲裏還是感覺有些眼熟。

——嗯,這個神像的雕工與藝術風格如何暫且不論,光是在神像前那兩塊牌位上雕刻的冗長名號,就讓菲裏看得不禁兩眼直、頭腦眩暈了。

其中一塊牌位上用藍漆寫著:“諸天無上法主、西華妙應衝虛宏仁聖母、慈濟廣渡天尊菩薩”。

另一塊牌位則用金漆寫著:“四海福祿至尊、西天神霄保財開運聖姑、金袍如意弁財天菩薩”。

——這都是些什麽狗屁不通的玩意啊啊啊啊

“……這個……我說,靜水幽狐大師,您就這麽隨隨便便地把兩位殿下的名字都給胡亂改了,事先甚至沒有請示一下,會不會太不尊重這兩位神明殿下了?”菲裏一邊用手絹擦拭著額頭上潺潺滲出的汗水,一邊聲音有些顫地問道,“……怎麽總讓我有一種褻瀆的感覺……”

“……阿彌陀佛,以老衲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像這麽點兒小事,兩位殿下應該是能理解的……”

靜水幽狐摸了摸下巴處的幾綹長須,不以為然地答道,“……不過是為了適應在這個國度的傳教需要,增加了一個合乎本地習俗的新名字而已,又沒有要兩位殿下徹底拋棄舊名不用……當初我輩佛門子弟為了傳教方便,也沒有征得過誰的同意,就先是把觀世音菩薩從男人改成了閹人,接著又從閹人改成了女人,好像也從來沒聽到觀世音殿下抱怨過什麽……”

“……嗯……貴教的菩薩……還真是很好很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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